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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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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是世上最曼妙的一樁事,過程中,有稀稀碎碎的期盼,有欲眼望穿的悲觀,有踴躍,有希冀,有絕望。那些守著回憶過日子,矢志不渝的人,固執的以為心中的夢想並非幻想,在被遺棄的陰暗角落,對遠去的人念念不忘。

這裏是天涯海角的世界盡頭,我站在絕嶺峭壁的頂端,看蒼穹九重天的雲卷雲舒,看四海八荒海枯石爛。

我不知道在這裏呆立了多久,百年,千年,萬年,具體是什麽時候抵達這裏的,我大腦麻木,想不起來。昔日那些肝腸寸斷的記憶還銘刻骨髓,而時間的荏苒與流逝,似乎已經沒有意義。

丘籬經常來這裏看我,我一向選擇無視,他說什麽也聽耳不聞。可他一腔耐心,不厭其煩的嘮叨。但我置之不理的態度還是將他惹怒,最後他氣憤填膺的沖我咆哮:“你夠了,他有什麽了不起,憑什麽要你這樣孜孜不倦的等他。三萬年的歲月,還不能磨滅他在你心中的影子嗎?你為了他枯等這麽多年,我也在你身邊守候了這麽多年,可你依然對我愛答不理,我到底哪裏比不上他,你告訴我,我一定改頭換面,比他做得更好!難道我還不及一個灰飛煙滅的死人!”

他語氣似狼嚎虎囂,尖銳而刻薄,明明是風度翩翩的俏郎君,卻給我激得如同潑婦罵街,我不勝唏噓兼愧疚。

蕭颯的罡風拂動袍裾,寂靜而淒涼,我抑制住心裏窒息般的鈍痛,泫然欲泣的對他說:“你什麽都好,哪裏都比他強,可是你不懂,他在我心裏是怎樣的存在,世上有一種東西叫做執念。一旦被它纏繞上了,這輩子就無法擺脫,結果要麽美滿幸福,要麽萬劫不覆。”

丘籬捏起拳頭,又松開,將臉別到一旁,聲音裏有哽咽:“我身臨其境,怎麽會不懂,沒有人比我更懂了。”

我依然不去瞅他,捋起鬢角被風吹亂的長發:“那麽推己及人,你應該明白我的。是啊,他有什麽好呢,他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可我就是無法忘記,我曾經以為世上沒有完美的人,後來你顛覆了我的觀點,可那又怎麽樣呢?你再優秀,你也不是他。”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許多形形色色的過客,相濡以沫的也會有很多,而刻骨銘心的只有一個。

丘籬蹲下身,腳下祥雲隨著他跌宕的心情而起伏不定:“可是他已經死了,已經魂飛魄散了。”

“他說過會回來的,他從來沒騙過我。雖然遙遙無期,但是無關緊要,我有足夠的時間。他離開多久,我便等多久,他不回來,我便不走,直至重逢為止。”

或許是再一次見我一意孤行,他不再試圖勸解,唉聲嘆氣的駕著祥雲離開。

丘籬口中的他指的是阿暖,因為戀慕我的緣故,他每次提到他都要打翻醋缸,有一定程度的咬牙,令我啼笑皆非又不自禁感動愧疚。

這世上,他是第二個無條件對我推心置腹的人,他將大好前程耗損在我身上,可命中註定一場空。他的好,我無以為報,唯一能給予的,除了發自肺腑的感激,就只能是抱歉,對不起。

只因為,他不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位,他遇見我比阿暖晚了這麽多年。

四海八荒有一種命格喚孤辰殺,是曠古絕世的存在,萬萬年難得一見,可偏偏倒黴催的降在了我身上。因為此命格作祟,我從小顛沛流離,有父有母,可他們都對我恨之入骨,每逢生辰,村子裏的父老鄉親都會莫名其妙的死一大把,這全是因為我身上命格散發出去的屍氣才導致的結果,一開始無人曉得,後來大家循著規律,順藤摸瓜,揪住了我這罪魁禍首。一個個罵我天煞孤星,掃帚星,種種不堪的汙言穢語統統砸在我身上,還堆起草架要火焚了我。

沒有誰能體會我那一刻的絕望,爹娘就站在我前方,可他們無動於衷,無論我怎樣懇求,他們只是不理。我拼命的掙紮,喊痛,得到的是父老鄉親惡毒的咒罵,他們罵我死有餘辜,活該!

我即將被燒得屍骨無存之時,命格突然發作,諸村民接二連三的暴斃,他們害怕,一哄而散,我也因一場從天而降的雷陣雨獲救。

我不敢再回村子,一個人背井離鄉,走了很遠。

那是一段每天以淚洗面的時光,乞討,偷盜,甚至餓極了去搶結果被揍得遍體鱗傷,整日裏為了果腹憂心忡忡,幾乎萌生了自殺的念頭,也不知是什麽原因最終放棄,如此艱難困苦的境遇,我居然破天荒的活了下來。

十三歲那年,我時來運轉,遇見了師傅,正式踏入修仙旅程。記得當時我痛哭流涕的對他磕頭行拜師禮之際,對未來富麗堂皇與長生不老的憧憬與向往,何等輝煌

可現實到底是殘酷的,孤辰殺命格也非浪得虛名,我的人生路註定坎坷而崎嶇,不可能一帆風順。

師傅膝下兩女一子,均是嫡出,倆師妹也就罷了,平素只是給師母寵溺慣了,嬌縱橫蠻,兼之我是凡人,他們這些得天獨厚的神仙自然輕蔑鄙夷,當初顛沛流離的兩年,我練就了一身忍氣吞聲的好本領。但大師兄委實欺人太甚,在師傅師母面前,一副謙謙君子,禮賢承歡的形容,背地裏卻見色起意,知道我肉軀凡胎無法抗禦,拐了我就動手動腳。

其實我並非什麽美人,容貌甚至可以說醜得無與倫比。我臉上各有橫豎四條痂痕,這是先天性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四條疤痕組成一個‘井’字,將我原本傾國傾城的容顏毀得一塌糊塗。

但這絲毫阻止不了他的□□,不過途中一個巧合給師母撞見未能得逞,可他們三兄妹狼狽為奸,說我對大師兄圖謀不軌等雲雲,總之所有罪責都一股腦兒卸得幹幹凈凈,全部推在我身上。呵,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彼時我人微言輕,自然百口莫辯。

於是乎,師傅便以無法替我化解孤辰殺而丹杵宗專研醫理一定藥到病除為由將我送去了丹杵宗。

他們的理由冠冕堂皇,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好,還說前世我們也有不淺的淵源,我能說什麽,只得在心裏嗤之以鼻。沒辦法,寄人籬下,除了任勞任怨,再無其他選擇的餘地。

彼時我對他們的決定一百個吐槽,而當後來遇見了阿暖,我才由衷感謝他們的深情厚誼。

如果沒有這樁冤案,那麽我這輩子將是另一種人生。

在丹杵宗,我的遭遇更慘不忍睹,這修仙大教總對外宣稱自詡名門正派。名門是對的,畢竟規模與勢力做不了假,但教中弟子的行為舉止,那可就欺世盜名了。

那些個假道學得悉我來歷,不但不設法扶危濟困,反而惡向膽邊生,要拿我煉丹。

教中弟子良莠不齊,不過那些長老掌門卻個個寶象莊嚴。諸弟子不敢輕舉妄動,暗中聚會行施詭計。萬幸,叫我無意間竊聽到他們的密謀,直嚇得魂飛天外。我在心底發誓,若我有朝一日有了本事,我要四海八荒的神仙個個死無全屍!

但抱負歸抱負,當時我手無縛雞之力,也不相信那些長老是好人,唯一的保命法子便是走為上計。

我連滾帶爬逃進後山禁地,心想門規裏強調弟子不許靠近那處,多半安全。不料他們肆無忌憚,仍窮追不舍。我慌不擇路,奔入禁地深處。

叢林的盡頭,是一片冰天雪地,是我與阿暖緣起的開始,是我亡命天涯的結束。

記得當我目睹那壯觀而唯美的畫面時,心裏的震撼,無可比擬。

阿暖站在寒冰的中央,笑靨如花的朝我招手。

我從未見過那樣和藹溫暖的笑容,仿佛連那片廣袤無垠的冰海也為之消融。

不過,彼時我少見多怪,他絕美容顏與微笑帶給我的驚詫褪去後,我看見他下半身血紅奪目的蛇尾在雪花中彎曲蠕動,當場就懵了。

丹杵宗弟子的追捕緊隨其後,為了逃避被投爐煉丹的命運,我一咬牙,心想,哪怕被大蟒蛇生吞活剝也強過落在他們手裏生不如死。便從萬丈深淵跳下那片冰海。

如今再回首,彼時的想法與決心委實唏噓。

阿暖是頭怪獸,且還是頭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怪獸,他自然沒吃了我,而是在我即將摔得屍骨無存之時很紳士的伸出雙臂,將我接在懷裏,然後扭著尾巴搖搖擺擺的去了他家。

可那時我對他一無所知,雖然他的懷抱柔軟而舒適,令我癡狂著迷,愛不釋手,但他那副人高馬大的怪獸身軀,斟酌之下,確是毛骨悚然。所有他沒開口詢問,我也不敢主動搭訕,生怕一個錯失,他便張開血盆大口將我嚼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之所以不與我交流,完全是因為靦腆兼害羞。

我們很有默契,不約而同的保持沈默,誰都不先開口。他的家是用寒冰砌成的琉璃冰窟,晶瑩剔透,沒有白晝與黑夜的交替,永遠一片光明。

他神經兮兮,將我放下之後,就一直註視我的臉,眼眸漆黑深邃,跟他的笑容一樣柔和。

也不知是為什麽,他就那樣呆若木雞的盯著我。

他讓我深刻明白了何為如坐針氈,以及無地自容。

直至我腹中傳來咕咕咕幾聲叫喚。

他呆滯的眼神變成疑惑。

我沖他嫣然一笑,說餓了。

他居然傻乎乎的問我餓是什麽意思?

就是這一句,我對他所有的恐懼立即冰消瓦解。

我大著膽子與他解釋,每說一句,他都似懂非懂的點頭。那蠢萌呆楞的模樣,簡直不要太可愛,瞬間令我春暖花開。他聽說需要進食緩解饑餓,立即伸出手來讓我咬,表情一本正經,我卻嚇了一跳。

這輩子唯一的一天,我笑得如此酣暢淋漓,過去十幾年的總合,也沒有短短幾個時辰的笑容多。

他是只妖怪沒錯,但卻是個特殊兼奇葩的存在。他是遠古洪荒時代的旱魃血統魔獸,喚夔蛇。傳說夔蛇降世,生靈塗炭,萬裏焦土雲雲,故而丹杵宗的老祖宗便用秘法將他兄弟倆封印在這漫無邊際的冰海中。因那時年幼,沒什麽力氣,無法抗衡,自由就此被剝奪。

許多年前,他兄長不知用什麽辦法,從冰海逃之夭夭,於是千萬年以來,他形單影只,是頭不折不扣的井底蛙,遼東豕,對外界的人情世故均一竅不通。

自我介紹之際,他眼睛一眨一眨,抓耳撓腮。

我對他說,從今往後,你便叫阿暖。

他心花怒放,向我請教暖之字意。

我指了指他懷抱,就是那裏的溫度。

他單純不明所以。

這片區域窮山惡水,雖然浩瀚無垠,但天地間除了白茫茫,沒有其他顏色。而天寒地凍的,我一介凡人,無法承受此處的極冷。我與阿暖形影不離,我需要他替我遮風擋雨,替我傳遞溫暖,需要他陪伴,才能活下去。

那是一段旖旎而繾綣的時光,他是我生命的保護傘,承擔某個職業的責任。所謂日久生情,這樣的狀態,逐漸成為習慣。我為他消遣孤獨與寂寞,他替我抗下所有災厄。我離不開他,他離不開我,同甘共苦,相濡以沫。

阿暖,有生之年能遇見你,我何其幸運。

我想,世上沒有什麽事比這更璀璨了吧。

在這之前,我的世界殘缺而襤褸,衣不遮體,而自此之後,所有之前奔潰的痛苦,都流逝遠去。

阿暖見微知著,也很貼心,他知道我因醜陋而自卑,還曉得我痛苦的根源。他在關懷我的同時,也不要命的憐惜,他不知修煉了什麽逆天之法,居然將糾纏了我上半身的命格吸入他體內,臉頰上的井字痕也一並給汲了去。這兩項惡疾堅不可摧,連師傅都沒法子化解,他居然用這種愚蠢的笨法子移除。

當他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被井字痕破壞得慘不忍睹時,我心坎酸澀,忽然就落淚了。

可他一點也不在乎,依舊笑得燦爛。明明是他受了委屈,他居然還樂呵呵安慰我。

我見過許多顛三倒四的傻瓜,卻沒有哪一個像他這樣,傻得無可救藥。

他還讓我將心一分為二,一半留給自己,一半送給他。

他說,蛇類是冷血動物,沒有情愫,不知愛為何物,只需擁有一顆恒溫動物的心,他就能像人一樣,愛無忌憚。

明明是個大男人,卻忸怩的像個未成熟的女孩子。在得了我半顆心鑲入胸腔之後,面紅耳赤了兩天。

日月無光的天地,除了閑聊,沒有其他事情可做,但外面大千世界我也沒見識多少,話題說幹榨盡,最後無話可說。

他告訴我,這裏雖然山窮水盡,卻也是個修煉的絕妙之所。這裏的寒冰是由歷代丹杵宗千千萬萬年的掌門不斷加持灌溉而積,也正是因此,水火相克,才能限制阿暖身上旱魃之力的擴散。腳下冰層具體有多厚已無從知曉,但濃郁到極致的寒冰氣息,能使修煉上的裨益一日千裏。

兼之我從小就被欺壓□□,毆打謾罵,曾無數次幻想自己如果有了一身修為,那麽誰還敢在我面前放肆

師傅師娘不肯傳授,那我便自食其力。

所以,我幾乎沒日沒夜的修煉,竟趨無我忘我的境界,只想盼日後能有揚眉吐氣的一天,我要將這些年受到的屈辱統統連本帶利討回來。

他像是個盡職盡責的夫君一樣,陪伴在我身旁,令我不至於迷失在變強的癡狂與迷戀上,因為他比揚眉吐氣更令我癡狂。

但,彼時我只是在心裏存了平步青雲的念頭,那丹杵老祖宗布下的結界非常詭異,身處罩內無論修為多強,也無法強行破解,必須借由外力裏應外合,才能擊潰。當年他兄長也是機緣巧合偶遇助手,才得逃出生天。此刻我與阿暖身不由主,若無旁人相助,要沖破桎梏,難如登天。

我並沒有因為身陷囹圄而頹敗沮喪,反而在心裏偷偷竊喜,是不是這樣,我們就能白頭偕老,天長地久

外面的軟紅千丈瑰麗而繁華,可活著太累,累得精疲力竭,卻仍孜孜不倦的想要活著,我厭惡那樣的生活與世界。

慶幸的是,阿暖過慣了與世無爭的日子,他對外面的世界有著充滿好奇的仰慕與遐想,也有對陌生的膽怯與迷惘,最後他說,他只想去有我存在的地方,繁花似錦,萬裏河山都於他無關。

平靜而安穩的生活,是我從前奢侈的幻想,如今美夢成真,我感謝上蒼的眷顧憐憫。

可世事無常,老天爺似乎專嗜與人作對,就在我們如膠似漆,最難舍難分之時,臆想中的圓滿被摧毀得支離破碎。

他兄長回來了。

悄無聲息的,約了許多同黨強強聯手。因偷襲毫無預兆,阿暖給他一掌打得三魂丟失七魄,險些小命不保。對方人多勢眾,我修為淺薄,只有束手就殪的份,阿暖孤註一擲,拼死將那些不速之客一一逐了出去,但他兄長委實非同小可,無論如何趕不走。那個人抄起兵刃同室操戈,鬥了一場惡戰。阿暖之前中了一記,傷在要害,這一架打得很是辛苦,他兄長暴戾乖僻,完全不念及手足血緣,立志要將他剖腹剝皮,吞噬他體內的修為用以強化自身,簡直喪盡天良。

丹杵老祖宗布置的囚籠已經被他們一夥擊得蕩然無存,阿暖打不贏卻躲得過,將我箍在懷裏拋下對手遠走高飛。

因這一場廝殺,我們迫不得已踏入塵世。

他傷得很重,需要安心靜養,否則日後會落下病根。與他兄長拼搏的過程中,又為我結結實實挨了對方幾刀,背脊給砍得血肉模糊。

當今世道社稷動亂,神仙妖魔相互傾軋,便是凡間亦哀鴻遍野,我們找不到棲身之所,便又去投奔我師傅。

幾千年的漫漫時光,我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懵懂幼稚的小女孩,當初師傅送我去丹杵宗的初衷確是出於一片赤誠,他沒有辦法破解孤辰殺命格,而我與大師兄產生嫌隙,同住一個屋檐下,也頗為尷尬,所以才有了後面的是是非非。

師傅身為九重天的戰神,成日督軍閱兵,日理萬機,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我這些年的經歷遭遇,他一無所知,聽我陳述了事實,他老淚縱橫,一個勁的懺悔彼時不該做那個決定。

可當他曉得阿暖旱魃夔蛇的妖獸身份,慈祥和藹的臉龐立即變成暴跳如雷,他的思想迂腐至極,他說神魔勢不兩立,指控阿暖十惡不赦,是災厄之源,但凡他光臨之地,成千上萬的人將因他而死。阿暖兄長在四海八荒是赫赫有名的魔頭,人人聞風喪膽,他將阿暖與其兄規劃一類,控訴他們是一丘之貉。還大義凜然的給我洗腦,說是什麽體恤凡民,懷抱慈悲之心雲雲。

我全部嗤之以鼻,半個字也沒聽進去。

那日他設宴舉辦百萬高齡大壽,席上聚集了四海八荒的神仙,他的話一呼百應,瞬間挑起群慨,要將阿暖斬首示眾。

阿暖的心思很單純,他受了委屈,大呼小叫的與他們爭辯,可他原本拙於言辭,一張嘴也論不過對方千千萬萬聲咆哮,沒兩句就給駁得啞口無言。

他那般溫文爾雅的性子,也氣得七竅生煙,最後忍不住要與他們動手,誓死捍衛自己的無辜。

師傅顧念與我的情分,留下一句好自為之,到底還是放我們離開。

經此一役,我與阿暖的大名終於馳名中外,我如願的揚眉吐氣了,卻沒有因此產生哪怕一絲一毫的喜悅。

阿暖悶悶不樂,他說浪跡天涯是很富有詩情畫意的一樁事,可這世上沒有一個真正名義上的好人,他想回丹杵宗冰海故鄉隱居。

在凡間,任何一個男人都有自己的抱負理想,人生目標,他們為了自己的夢想奮鬥拼搏,全力以赴,不惜浪費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只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淩駕於旁人之上。而阿暖,他是如此與眾不同,他沒有男人該有的野心勃勃,不具備雄心壯志,他的世界簡單而純粹,沒有鬥爭,不願闖蕩,他只渴望自己的世界沒有殺伐與屠戮,他習慣安寧,向往靜謐。

我們的期望,不謀而合。

其實我心灰意冷,對這涼薄的世界也沒有半分留念,但因為一個意外,我裁決了他的建議。

我遇見了一個人。

一個在我生命中占據著重要席位卻恨之入骨的人,他令我明白何為肝腸寸斷,撕心裂肺。

因彼時阿暖身體尚未痊愈,騰雲駕霧都甚困難,我們去了傳聞裏四海八荒第一醫仙蕭繆的居所。

人不可貌相,蕭繆有著玉樹臨風的光鮮外表,亦具醫者仁心的優良口碑,是恪盡職守的好大夫。

即便後來我對他咬牙切齒,當時卻因先入為主,見到他的第一映像頗掂好感,我們虛心拜訪,他盡逢賓主之宜,大家處得一派融洽。

他沒有第一時間給阿暖治療,而是對孤辰殺命格起了濃厚的興趣。他只輕描淡寫的瞅了我一眼,便知我們大抵狀況,醫理一道,他已臻出神入化之境。

他說阿暖的傷勢並不妨事,再拖幾天也無大礙。但他身為醫者,見獵心喜,要將它的神秘研究透徹,且這東西危怠匪淺,越早移除越好,反正在身上衍生久了,煞氣越凝越多,後果不堪設想。

我們均不明醫道,一切唯命是從。

一失足成千古恨,只因為給予了不該給予的信任,唯了不該唯的人,原本平順的人生路,走得彎彎繞繞,遍地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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