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樓，來到院子裏。

張磊因為一身是血，怕弄臟了我的客廳和沙發，所以站在院子裏沒有進來。

老爸給他端了盆熱水，拿了張幹凈的新毛巾，讓他擦洗血跡。

我來到院子的時候，張磊已經把臉上的血跡擦幹凈了，那盆清水也被染成了紅色。

我看了看張磊，約莫四十來歲的樣子，身上到處都是血口子，腦袋上還有一個窟窿，不停地往外冒著血。

再看他渾身上下，幾乎沒一處完好的地方，到處都是血跡斑斑，傷累痕痕。

我又讓老爸把家裏的藥箱子取出來，那個藥箱子裏面有一些急救創傷藥，我們跟那些妖魔鬼怪幹架，受傷是常事，所以這些藥常年都備著。

“你傷得有點重啊！我只能暫時幫你止血，堵住傷口，回頭你還是得去衛生院看看，很多血口子都需要縫針！”我一邊給張磊處理傷口一邊說。

張磊感激地點點頭：“多謝楊大師！”

“不用謝，說說你是怎麽傷的吧？你都顧不上去衛生院，而是直接來找我，說明事情還是有些嚴重的！”我替張磊處理好傷口，洗了洗手，在他對面坐下來。

張磊情緒激動，嘴裏嚷嚷著：“死了……全死了……”

張磊的聲音不大，但我聽在耳裏，卻暗暗一陣心驚。

我皺起眉頭，連忙問道：“什麽全死了？你冷靜一點，註意克制下自己的情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講清楚！”

張磊咬著嘴唇，憋了半晌，突然哇的放聲大哭，一副情緒崩潰的樣子，掩面蹲在地上：“我的工友全死了，死了四個，現在都還在溝裏躺著呢！”

什麽？！

我噌地一下站起來，死了四個人，而且屍體都還在溝裏躺著？！

張磊這話讓我相當震驚，再看張磊的表情，悲痛欲絕，一個四十幾歲的男人什麽風雨沒有見過，倘若不是出了重大事情，也不至於哭成這樣。

我把張磊扶起來，讓他喝了口熱茶，讓他慢慢地，仔細地把事情講清楚。

張磊捧著熱茶，哽咽了半天，咕咚咚一口氣喝掉整整一杯熱茶，反手擦了擦嘴角，這才冷靜下來，跟我講道：“昨天，我們幾個工友一起回家……”

原來，張磊和另外四個工友，最近在鎮上的一個工地上幹活，張磊在工地上，負責拖拉機拉貨。

昨天寒衣節，工頭是個北方人，很重視這個節日，便放了工人們的假，讓他們回來過寒衣節。

張磊和那四個工友好不容易放一次假，也就想回家裏看看。

而且在回來的路上，幾個人還湊錢買了很多酒水和涼鹵，準備回來好好喝一杯，也算是過一下寒衣節。

一行五人高高興興往紅旗村走。

張磊負責開拖拉機，後面的拖鬥裏坐著四個工友，難得放一次假，還能夠回家看看，大家都很開心，沿途嘰嘰喳喳一直在擺龍門陣，擺了不少葷段子，後來又擺起寒衣節的鬼事情。

張磊聽他們在後面擺鬼，就叮囑他們說，今天是寒衣節，少擺這些鬼故事，萬一真把不幹凈的東西招惹來了。

工友們對於張磊的警告，並不在乎，一個個嘻嘻哈哈的，還嘲笑張磊膽子小。

翻過兩座山，紅旗村已經近在咫尺。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山風呼呼地吹著，張磊打開了拖拉機大燈，燈光照著山路，忽明忽暗的。

大家都是本地人，早已習慣了這條山路，所以並不覺著害怕。

再加上天黑以後，村子裏亮起了萬家燈火，那些星星一樣的燈光，就是張磊他們最期盼的回家的燈光。

張磊回家的心情也是迫切，於是加大了馬力，拖拉機突突突往山坡下沖去，因為山道上沒有什麽車輛，所以張磊心放得很大，誰知道剛剛拐過一個山彎，一個女人的背影卻突然出現在燈光裏面。

那個女人穿著一身白衣，頭發披在背後，很長。

黑沈沈的天色中，山道上突然出現一個白衣女人，這讓張磊始料未及，而且那白衣女人自帶一種詭異之感，讓張磊猛地打了個寒顫。

眼見拖拉機即將撞上那個白衣女人，張磊出於本能反應，下意識甩了一下拖拉機把手，想要避開那個女人。

誰知道，這一甩便沒有把持的住，由於是下坡路段，再加上又是彎道，拖拉機失去重心，登時發生側翻，一下子翻到山溝溝裏去了。

山道旁的山溝溝足有十多米高，下面亂石嶙峋，長著高高的灌木叢，拖拉機滾下去，灌木叢就把拖拉機“吞噬”了，上面根本就看不見下面是什麽情況。

在拖拉機翻下山崖的一瞬間，張磊突然發現，山道上空空蕩蕩的，根本沒有那個白衣女人的影子。

拖拉機一路翻滾，根本止都止不住。

張磊因為坐在駕駛位置上，多少有車頭和鐵架子的一些阻擋，讓他僥幸活了下來，而坐在拖鬥裏的四個工友就沒有那麽好運了，那四個人直接從拖鬥裏甩飛出來，有人落在石頭上面，腦漿迸裂。還有人順著怪石嶙峋的山坡滾下去，全身的骨頭粉碎。另外兩個更慘，直接被壓在拖拉機下面，變成了肉泥，面目難辨。

拖拉機完全摔成了一堆廢鐵，各種零件散滿灌木叢。

張磊雖然沒死，但也被甩飛出去，順著灌木叢一路翻滾，身上的那些血口子，就是這時候留下的。

最後，張磊撞擊在一棵大樹幹上，腦袋磕出一個血窟窿，眼睛一黑，當場昏死過去。

昏迷中，張磊去鬼門關走了一圈，感覺自己被兩個鬼卒押著，結果命大，又活過來了。

等張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天都已經亮了，他在樹下昏迷了一整夜。

後來早上起了晨霧，樹葉上凝結了霜露，冰涼的霜露滴落在張磊的額頭上，才把張磊給驚醒了。

張磊躺了半天，才逐漸恢覆了神智，他扶著樹幹，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

拖拉機已經報廢了，張磊相繼找到四個工友的屍體，頓時痛不欲生，坐在樹下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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