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艷剛要開口，秦黛從床上爬起來不悅的喊著“吵死了！幹嘛那麽大聲！”

我氣急敗壞的沖她喊叫著“你給我閉嘴！”也許是被我嚇到了，秦黛竟然幹瞪著眼睛沒有回嘴。

“他說晚點給你打電話。”

我喃喃自語說：“晚點？晚點是多久？”這句話好像是對李艷說又好像是對自己說。

晚上有晚課，我為了等程心遙的電話翹掉了。

周明娜狐疑的問：“你今天怎麽魂不守舍似的？你晚餐都沒吃？要不要給你買點吃的？”

我疲憊的看著電話機“謝謝，我什麽都不想吃，也不餓。”

周明娜體貼的給我倒了一杯牛奶“我去上課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整個宿舍樓都安靜了下來，我仍舊枯坐在那兒死死的盯著電話。

晚上7點鐘電話終於響了，我屏住呼吸接聽，是程心遙的聲音。

他聲音很平穩依舊的淡定但是似乎語速比昔時稍微快了一些。

我喉嚨哽住還未發聲淚水先流了出來，他聽見我啜泣的聲音趕忙問“玉招？你怎麽好端端的哭了？”

“為什麽要退學？”

程心遙在電話裏吸了兩口氣說：“三言兩語我是說不清楚，不過我想我應該當面跟你說說。”

“你要來吳江？”

程心遙調侃道：“怎麽怕成這樣？難道害怕我去討債不成？”

我有點語無倫次。

“我現在在火車站準備買車票，明天上午的車，傍晚能到。”

撂下電話我躺在床上，我可以感受到心臟跳動的頻率越來越快。

第二天晚上我在火車站看見了程心遙，遠遠的，在人群中我看見了他。

眼淚簌簌滾落，我不知道我為何流淚。

他走到我面前沖我微笑，和年少時候一臉病容的呆滯不同，此時此刻的他變得優秀挺拔。

我們倆倆相望竟然彼此無言。

晚上我們慢慢散步在吳江的江邊，夜風徐徐，吹皺了一江春水，在夜光霓虹閃爍下，波光瀲灩似夢似幻。

我們兩個彼此都有很多話要傾吐可是此時此刻誰也不想打破這種氣氛似的擁有了默契保持著恰到好處的沈默。

程心遙沒有大學□□想要找份體面安穩的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他卻一點不著急的跟我說：現在這個時代想要糊口有千萬種方法。

很快他選擇去一家叫做密語的法國餐廳端盤子，他不忘開玩笑的說自己穿制服的樣子還很迷人。

我幫著他找到了一套小戶型的公寓，整套房子只有一個房間和一個衛生間甚至連廚房都沒有，這套房子是主人改造過的，逼仄窄小，像是一粒膠囊。

我每日忙著程心遙的事情讓周明娜感到萬分好奇“你最近談戀愛了？怎麽總是往外跑？”

“不是。”我紅著臉解釋“我一個朋友來吳江了，我幫著張羅一下而已。”

周明娜神情愉快“有時間大家聚聚。”看得出來這段時間她的心情很不錯，歐建瑩偶爾開著薄荷綠的小汽車來約她去兜風。

每次秦黛都站在窗口咂著舌頭語中帶著妒意“我們的周大小姐真是太會享受了。”

下午沒課的時候我喜歡去找程心遙，他將房門鑰匙多配了一把送給我，我忍不住打趣“這是免費女傭的意思？”

程心遙慢吞吞的說：“讓你提前享受一下家庭主婦為日後打好基礎免得你老公揍你。”

這下我倒是有了額外的兼職，為了彌補我程心遙邀請我去他打工的西餐廳吃飯。

那天晚上我在密語遇見了熟人，韓月。

他坐在角落的位置，在幽暗的燈光下他的臉精致得像是童話裏的王子，不少女孩子對他側目頻頻，他的眼睛裏永遠都是死氣沈沈一種看不到盡頭的絕望。

“快擦擦你的口水！”程心遙端起水壺走到我面前壓低了聲音。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偷笑輕聲說：“那個男孩子長得確實好看，真是個不折扣不扣的美男子！我來這裏工作時間不長，但是他是熟客。”

“熟客？”

“每次都是一個人來這兒，孤零零怪可憐的。”程心遙的話裏隱含著某種同情和不忍。

我漠不關心的垂下頭看著菜單。

孤零零？可憐？

周喜子給他的錢也許是我們這種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人生哪有兩雙齊全的美事？拿自己的感情換金錢未必是虧本的買賣。

餐廳的生意似乎特別好，很快就滿座了，一對情侶焦急的站在門口拿著手牌張望。

我拿起書包對程心遙說：“這頓飯我饒了你。”

程心遙疑惑的問：“你先看菜單啊。”

“這頓飯什麽時候吃都可以的，無論是法國菜還是日本菜還是街邊麻辣燙也是都可以，所以現在還不如成人之美把位置讓給那對情侶。”

程心遙嘆口氣說：“你這丫頭現在說話怎麽越來越夾槍帶棒了。”

我剛要轉身就走，一個女侍者突然走過來優雅的對我說：“小姐，那位先生想邀你過去。”

程心遙和我面面相覷，擡眼望去，正是韓月，此時此刻他舉著酒杯望著我，好看的丹鳳眼充斥著讓人看不穿的漠然與冷淡。

程心遙捏著我的胳膊悄聲道：“好啊，林玉招，你走桃花運了。”

我徑直走了過去，在這種狀況之下就算只有簡單的一面之緣可是畢竟也算相識。

硬著頭皮打招呼“真巧。”

韓月緩緩站起身來替我拉椅子，他的動作很慢但是很紳士。

我暗地倒吸口涼氣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手心卻沁出了汗水。

他並沒有跟我搭話一邊翻看著書一邊喝著紅酒愜意十足，我枯坐那兒有點束手無策的尷尬。

我只能沈默的聽著，韓月說話的聲音十分清朗悅耳。

他垂下長長的睫毛突然有點感慨的說：“我猜那天周明娜一定跟你介紹過我了。”

我不知道如何接下他的話只能尷尬微笑。

周明娜認為他和周喜子的關系是可恥讓人唾棄的，在現實生活中一個富貴的女人收養了漂亮的男孩兒，結果兩個人的關系最後變得暧昧不清確實很難被世俗所接受。

“你那天穿的裙子很漂亮。”他突然放下酒杯眼睛裏似有淚光閃閃。

我對於他突兀的話語感到意外卻又不知道如何接下句只有幹硬的感謝“謝謝。”

“DAISY，我母親特別喜歡這種花，她也曾有一條這樣的裙子，而且她也喜歡搭配一條金項鏈。”

我想起周明娜說韓月很小的時候和母親相依為命最後母親命喪他鄉的這段遭遇突然心中產生了一種憐憫，我忍不住有些關切的看著他，坐在我對面唇紅齒白的柔弱的少年，他有著微卷漂亮的黑發，在柔和的橘黃色燈光下他本來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有了一層暖意，那雙波瀾不驚看不出任何情感黑漆漆的眼睛此時此刻卻夾雜了覆雜的感情，讓我有些動容，但是還沒來得及去探究，韓月挺直了身子沖我禮貌的點頭說：“我吃好了，你慢坐。”

說完他便擦身離去，我望著他清瘦的身影心裏很不是滋味，肚子明明很餓可是食欲全無。

老實說我有點害怕韓月，他年紀那麽輕，但是身上卻有一種死去一百次的滄桑，特別是那雙漂亮的鳳眼總是太過剔透讓人感覺全部暴露在他面前一樣有點忌憚和驚恐，可是當他說起他母親的時候臉上的那種柔和讓我的心都變得柔軟起來。

晚上我和程心遙往回走，我走得很慢，滿腦子都是韓月的眼神，提起他母親時候那種眼神讓人覺得心酸，我似乎理解，沒有母親庇護的那種不安，深切的理解。

程心遙說：“我還以為你的桃花運來了。”

我捶了他一拳正色道：“那個人我認識。”

程心遙斜著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讓我哭笑不得。

我又解釋說：“只見過一面而已。”

這件事情成為了一個小小的插曲，我是不打算告訴周明娜的。

在周明娜的幫助下我找到了一份更好的兼職工作，在圖書館翻譯一本英文資料，酬勞是三千塊，這對於我來說是個絕佳的賺錢機會，圖書館離程心遙租住的公寓很近，只隔著一條馬路，我每天結束課程之後都會騎著單車去圖書館查閱資料做翻譯，晚上的時候我會去程心遙的公寓煮飯等他下班回家，我們吃完晚飯之後程心遙會幫我翻譯資料。

我在廚房洗碗，程心遙窩在狹小的桌子前面認真的翻譯英文資料，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一種愜意的心安。

我偶爾會萌發一種自私的想法，如果我們永遠都這樣就好了。

可是我們真的可以永遠蜷縮在這一方樂土？永遠這樣平靜溫馨的生活？

我手中拿著他翻譯的資料給周明娜看，周明娜嘆道：“你的英文水平不在我之下啊！”

我苦笑說：“一個朋友幫我翻譯的。”

周明娜嬌嗔說：“男朋友麽？你現在一心都撲在你的那位朋友身上了，都不理我了！”她見我面露尷尬之色趕忙拍著我的肩膀嬌笑“我逗逗你罷了，你緊張什麽？不過你這位朋友英文真的很好，翻譯很精準，是個做翻譯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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