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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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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好笑,從客棧出發前往鶴炎城的時候,晏江瀾問他為什麽獨獨沒拿藕荷色的衣裳,是不是不想要了。誰料他氣沖沖又跑回房間裏,拿起衣袍就往包袱裏塞。

他那裏是不要,他是非常不想要。

哪個大男人穿這種淺淺的粉色啊!

“晏宮主整日不是穿黑色就是灰色,偶爾同我一樣青白色,膩都膩死了。”

“那你覺得,我應該穿什麽顏色的襯袍?”

他舉起藕荷色的輕衫,道:“喏,這個。”

呵,他又犯病了,非要捉弄晏江瀾。

“這件衣裳嬌得很,就適合你這樣的小白臉。來,我幫你穿!”說罷,他就要伸手脫那人的袍衣。

“求之不得。”晏江瀾提笑,配合地張開雙臂。“鶯鶯這麽主動脫我的衣裳,難得一見,我很是欣慰。”

他這是被調戲了吧?

聞言,柳飛鶯刷地一下將衣衫丟在他頭上,跑出房間。

“自己穿吧你!”

歐陽睢在樓下等了許久,樓上倆人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麽,索性跑到告示旁無聊的看了起來。

第一名:柳飛鶯,懸賞金額,九千九百九十九萬兩。

第二名:謝天地,懸賞金額,兩千三百兩。

第三名,北野狐,懸賞金額,兩千一百兩。

……

歐陽睢一楞,伸出手指數了數:“九千,九百,九十九!”這完全就是移動的一座金山啊!“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值錢!”

說不心動,那是假的。

“北野狐?榜單換了嗎?”看來事情已經傳開了,相思子窟窿頭的案子。

好快,果然江湖消息,但凡有一絲風吹草動,就會一傳十,十傳百,快到令人懷疑。

這消息是誰放出去的?

想著,柳飛鶯急匆匆地就跑了出來,生怕後面有人追似的。剛要擡腳,便看見站在告示前的歐陽睢,他喊了聲:“歐陽睢!”

歐陽睢回頭頓了一下:“公子!”

“你在看什麽呢?”他朝這邊又喊了句。

歐陽睢伸手指著懸賞榜單,道:“恭喜公子!榮獲榜單第一——!”

名。

說時遲那時快,柳飛鶯已經丟出手上拎著的一塊糖準確扔進他的嘴裏。

“——閉嘴!”

你今天才知道嗎?

你再大聲點兒,就能去跟那些人分一杯羹了。

歐陽睢皺眉,後知後覺自己說錯了話,悶頭走了過來:“公子,對不起啊,我這嘴,真該死啊!”巴掌就要呼了出來,柳飛鶯抓住他的手,道:“行了,打自己做甚?我還沒死呢,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放眼望去,這江湖排行榜上的人,誰能打贏我?”

歐陽睢咬咬唇:“公子說得也是。”他含著糖,欣然一笑。“公子,好事,這懸賞榜的第三名正是北野狐,您現在已經洗清了冤屈,往後沒人敢再在後背說我們了!”

我們?

柳飛鶯臉上掛起笑意,他說的不是你,而是我們。這一路走來,他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消息傳得這麽快嗎?”

歐陽睢點點頭:“是啊,這午後就已經傳開了。”

“哦…”他挑了顆糖,又抓了一把,放在歐陽睢面前道:“給你的,拿去吃吧。”

歐陽睢:“啊!謝謝公子!”

晏江瀾走出客棧,正巧看見馬車前的那兩個人,白皙光澤的手背上照著陽光,他帶著淺淺笑意盯著歐陽睢,倆人有說有笑的。

笑什麽?

在說什麽?

有什麽好笑的?

他垂下雙手,飛快地走了過去,一把接住柳飛鶯手心的一堆紙糖,道:“上車。”

歐陽睢雙手捧了個空氣,尷尬地眨眼:“嘿…嘿…”

他將柳飛鶯提了進去,拽著他的後領,跟揪小野貓似的。那人掙紮起來,下一秒就要撓人了。

“你幹什麽!”

“。”

柳飛鶯掀開車簾,急忙道:“歐陽睢,這包袱裏的糖都給你,不要跟我客氣!”

晏江瀾用腳又把他勾了回來,瞟了一眼歐陽睢,仿佛無盡深淵中伸出許多雙手要拉他進去,瞬間覺得頭皮發麻,跳上馬車喊道:“公子我牙疼不能吃糖!你們吃吧!”

隨後,馬車動了起來。

“小綠!快走——!”

柳飛鶯無語的轉過身看向晏江瀾,他真的穿了那件藕荷色的輕衫。裏邊兒是白色刺繡的青鳥飛魚,罩藕色綢緞面料的襯袍,淡青色卷雲薄紗外袍。恍如初夏荷塘裏的荷尖,露出點點粉,點綴著蔥郁茂密的葉片。

他怎麽穿什麽都如此好看?

“晏宮主可真是人模狗樣,人樣狗,不對,人面獸…人…”柳飛鶯咽了口水,那個詞叫什麽來著?“對不起啊晏宮主,都怪我沒什麽文化,我的意思就是說你穿什麽都很好看,像個衣冠楚楚的小白臉。”

嘖,這小白臉也不是什麽好的形容詞啊。

晏江瀾側目,道:“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吧。”

好丟臉。

往後的幾個時辰內。

“晏宮主,請你吃糖!”

“。”

晏江瀾不理人。

“晏宮主,你看前面有好多蝴蝶啊!”

晏江瀾閉了眼睛。

“晏宮主,你無聊嗎?我給你講故事聽吧!”

晏江瀾假裝睡覺。

半小時後,柳飛鶯無聊了。他想找人說話,這裏看看,那裏摸一摸,多動癥似的。

最後,他嘆了口氣:系統,我問你,下一個副線是什麽?

系統(嘎吱嘎吱,有點壞了):請稍等,正在查詢中…

系統:抱歉,未能查詢成功。

對了,這是個半成品,他差點兒忘記了。

想了想,他伸手揪了揪晏江瀾的衣袖,用氣音對他說道:“晏宮主,你睡了嗎?”

見他不答,又道:“睡著了?”

他記得自己沒有惹這個人不開心吧。

“晏江瀾?我哼個小曲兒給你聽,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

晏江瀾緊閉的雙眼微擡,睜開眼對上他的目光,盯了會。

“哼吧。”

柳飛鶯猛地掐住他的臉,道:“我就知道你是裝睡的!”

晏江瀾:“不是要唱小曲兒嗎?”

“嗯…”他松開晏江瀾,晏江瀾順著他的方向就這麽倒在了他的肩上。

“就哼一小段兒,聽不聽?”

晏江瀾:“好。”

劇情歌的前半調是什麽來著?

歌詞好像記不起來了。

——

若是你攜一程山水而來

就把我比擬成春日燕

若是我提一壺濁酒先來

就把你比擬成露水緣

蒼山城外碼頭舟上

竹林繾綣駿馬馳騁

細雨殘燭臺上信

紅塵醉酒夢一生

——

柳飛鶯頓了頓,聽見他平穩的呼吸聲傳入耳內。

“你知道這詞是誰寫的嗎?”

“說起來,我都不信,一個理科生怎麽會研究這麽酸臭味的詞調。”

“只可惜,還沒寫完呢。我本來要提筆寫後半部分的,你知道嗎?”

他又哼哼兩聲:“曲子我都快忘了,半成品是這樣的啦。等往後,我一定把這詞寫完,完完整整唱給你聽。”

他輕輕偏頭,知道肩膀上的人真的已經入睡了,望著車窗外發呆。

不知,羽篁有沒有抓到北野狐。

晏江瀾的小拇指微顫了一下,他緩緩睜開眼又閉上。

……

鶴炎城果真離洛川河很近,這裏地勢低矮,到處都可以看見小溪流。

原本五日的路程,被柳飛鶯楞是拖了整整七日。在馬車上顛簸了好幾個日夜,眼下終於進了鶴炎城。他在還沒進入城門的時候,便覺得這裏的氣氛異常奇怪。整座城池感覺被一層黑霧籠罩著,給人一種這城是死城的錯覺。

街上店鋪緊閉,四周蕭條,石板路上都是些垃圾,油紙袋,布料,各種腐爛的紅薯,土豆,菜葉,他恍惚以為這裏都已經沒人住了。

柳飛鶯用手推了推晏江瀾,道:“晏宮主,你有沒有覺得這裏有些奇怪?”

晏江瀾神情淡然,看不出來有一絲多餘的情緒,只不經意的掃了眼外邊兒,又盯回柳飛鶯道:“有。”

他興奮起來:“對吧對吧!不是我一個人覺得奇怪,連你都覺得很奇怪。你說這城中百姓,難道都閉門不出,全躲在家裏嗎?”

晏江瀾點點頭:“嗯。”

柳飛鶯繼續道:“這大白天的,幹嘛躲起來啊?怕鬼呢?還是說有賊啊?”

晏江瀾立馬回道:“有。”

他終於停下來,回頭看向晏江瀾:“什麽賊?”

晏江瀾:“江洋大盜。”

“那個江洋大盜謝天地?”

“嗯。”

柳飛鶯摸摸下巴,沈思片刻,笑了笑:“晏宮主,這有錢不賺呢是傻子,你說是不是?”

晏江瀾:“我有錢。”

李飛鶯頓住:“。”他從懷中掏出垂棘,得意道:“我也有!你送我的,價值千金!”

晏江瀾臉上表情變換,嘴角微微上揚。

柳飛鶯將垂棘放進衣襟裏,繼續道:“雖然我們有錢,但是,並不妨礙我們再多掙一些錢。晏宮主,明白嗎?”

晏江瀾頷首:“明白。”

“那行,我問你,謝天地一般都偷什麽東西?幾時出來作案?作案手法是什麽樣的?”

“金銀珠寶,武林秘籍,兵器。三更天,身懷絕技,踏飛燕,身手靈活,很少有人追得上。”

“哦!”柳飛鶯全神貫註地想了想,敲定了主意。“這樣,晏宮主,咱們晚上去抓賊吧!”

晏江瀾盯著他若有所思,似乎有話要說,最後又咽了下來,道:“好。”

鶴炎城連間開門的客棧都沒有,好在歐陽睢費力在城中偏遠的位置找到了一間破舊了許久的宅子。雖然爛了點,可房間內的東西倒是挺多,應有盡有。

幹活兒的事情全都交給歐陽睢了,他好像什麽都會,活脫脫一個貼身管家。

柳飛鶯尋著宅子饒了一圈,見主房後面還有幾個偏房,最後的的廂房後面居然還有一個小院子。

看來這一戶人家,當年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他有獵奇心理,走到哪裏就非得看個仔細。見主房廳堂正中央掛著字畫,四周有駿馬圖,還有錦鯉躍龍門的畫。

其中還有一幅畫,叫《洛神賦圖》。

“這可是好東西啊!”柳飛鶯感嘆道。“這圖上的仙子,真是身姿曼妙甚是養眼啊!”他跑去拉晏江瀾,邀他一同賞畫。

“你說那個謝天地為何不將這個也拿走,這個很值錢的吧?”

晏江瀾淡淡道:“贗品。”

柳飛鶯尷尬道:“哦。”鑒賞了半天,他對著一副贗品發癡。“那真的畫呢?”

晏江瀾從他身邊走過,回到前廳:“在蒼南宮。”

什麽?

真品在晏江瀾手上?

我靠,你不早說,早說我那日逃跑的時候就不帶什麽瓷器花瓶的了,這幅畫少說也得幾萬兩黃金吧?

“晏宮主,我覺得你帶我來鶴炎城該不是為了陪我捉什麽江洋大盜的吧?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是不是跟楓花谷有關?”

“我們這樣路過楓花谷,花三千怎麽可能沒有發現。”

晏江瀾停下腳步,道:“來都來了,何必躲這麽遠呢?

柳飛鶯:?

他在跟誰說話?

霎時,從屋檐上方發出一聲咯吱咯吱的響動。就像是手指甲刮在木頭上,令人感到窒息,耳朵難受得不行。

密密麻麻的手指甲扣著房梁,響聲愈來愈近。

柳飛鶯下意識向上望去,這一望就讓他看見了令他渾身顫栗發抖的一幕。

只見房梁上倒掛著一個人,那人沒有表情,青色的臉顯得營養不良,而他身上掛著殘破不堪的布料,僅僅遮住了下半身。發黑的軀幹上布滿了傷痕,胸前肋骨突出瘦成了個皮包骨,手指長的像竹節蟲,指甲就這麽在房梁上磨啊磨的。

等他從暗處挪了出去,柳飛鶯終於看清楚了他的臉。

這人是誰?為何在這裏?

他忽然伸出手朝柳飛鶯撲來,嘴裏喊道:“給我!給我!給我!”

柳飛鶯倏地向後退,箭步橫飛,踩著房內破舊的木桌躲閃開來。正疾跑著,身後的人伸出指甲劃在木頭上,也跟著追了上來。

柳飛鶯迅速拉起晏江瀾,從房間內跑了出去。

“給——我!”

“啊啊啊啊啊!還給我!”

“我的!啊啊啊,我…給我!”

房裏的人一邊慘叫一邊繼續追向他們,那指甲刮著木頭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回響。

柳飛鶯捂住耳朵,煩躁起來:“這是個什麽怪物,那聲音當真是聽起來難受極了!晏宮主,快,跑快點!我們趕緊出去!”他拽著晏江瀾,一手塞住耳朵,跳上屋檐。

身後的咯吱聲小了,看樣子沒跟他們上來。

柳飛鶯大口喘氣,這可給他累得夠嗆。

“那,那是個什麽玩意兒?啊?怎麽如此嚇人…”他再看向晏江瀾,發覺他大氣也不喘一口,在他身旁站得直挺挺的,黑發垂下,腰上的發梢微微纏在一起。

“你不是要找謝天地嗎?那就是謝天地。”晏江瀾道。

“那是謝天地?”柳飛鶯震驚不已,“不是吧?這江洋大盜就這麽好找?你確定那就是謝天地?好歹也聽幾個俠士說他謝天地也算是個風流公子,雖說現在年紀大了些,但這,這人怎麽看也看不出和謝天地有半點關系啊!”

“你進這座宅子前,有沒有看這府上的牌匾?”

“沒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不認得字。”

晏江瀾走上前,將他一把抓起來,飛到宅子門口道:“謝府。”

“真的誒!謝府,這宅子是謝天地的本家?”

“嗯。”

柳飛鶯拍拍衣袖:“那這謝天地豈不是手到擒來,分分鐘我就將他抓去領懸賞了,這也太簡單了!”

晏江瀾無奈道:“既然這麽簡單,為什麽他還排在懸賞榜單第二名?若是如你想的那樣,不等你,旁人早就抓到他了。”

他懵了會,想著剛才房梁上的謝天地。

不對啊,晏江瀾說他身懷絕技,武功肯定高深,而且還有輕功踏飛燕,以剛才他們跑的距離,他早就追了上來。這麽一想,倒不那麽簡單了。

“你的意思是說,他不是謝天地?”

晏江瀾走近他,摸摸他的腦袋瓜,道:“晚上給你煮點核桃仁粥吧,我家鶯鶯這兩日變笨了。”

柳飛鶯一個激靈後撤半步,逃離他的魔掌,怒道:“晏江瀾你什麽意思!罵我蠢是不是?”

晏江瀾擺擺手,無辜道:“沒。”而後又擡腳進了謝府。

歐陽睢正巧從外面買東西回來,喊道:“公子,這鶴炎城連個店家開門的都沒有,好在我在河口那邊兒尋到一家商鋪,還開著。買了點核桃仁,杏仁,葵花仁回來。哦,對了,還有些芝麻餅。公子,你吃核桃嗎?”

他剛伸出手就看見柳飛鶯那雙血色的眼睛露出寒光,似一把利刃。

歐陽睢抓堅果的手在空中顫抖,道:“啊…哈哈,不,不吃了吧…”

柳飛鶯轉身跟著進了謝府,連忙上前與晏江瀾並肩,道:“好哥哥,你就給我說說嘛,我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知道我好奇心很重的,要是一直這樣,會憋壞我的。而且,那個房間裏的人看起來發瘋了一樣,我們留在謝府,真的不怕嗎?”

晏江瀾放慢腳步,問道:“你害怕?”

“不怕!”柳飛鶯搖搖頭。“我怎麽可能會怕?我看他那樣好像是出不來那間屋子。”

"嗯,見不得光。”

“為何?”

“你知道楓花谷有種心法叫《陰招》嗎?”

柳飛鶯搖搖頭:“不知。”

晏江瀾朝他勾勾手,道:“你過來些,我說給你聽。”

什麽陰招?他現在才是覺得晏江瀾要對他耍陰招,暗算不成,還拿謝天地來脅迫自己。

若是晏江瀾敢對他動手動腳,待會就給他一拳。

柳飛鶯躊躇一會,身體前傾,將頭伸了過去問道:“可以說了嗎?”

晏江瀾低頭道:“再近點兒。”

他不滿的嘖了聲,又靠近一分,手上的拳頭已經捏好,但凡這個人有任何舉動,他就把晏江瀾掄到後邊兒的白墻上暴打。

“好了——?”柳飛鶯微微側著臉,濃密的眉尾處有片淡淡的紅印,是方才逃跑時自己的手刮到的。他雙目垂下,緩緩擡起,眼皮上的褶皺逐漸顯現。紅瞳倒映出身前那人的藕荷色衣袖,一股熟悉的松雪味撲鼻而來。柳飛鶯擡起臉,晏江瀾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朝著他的眉尾處吻了下來。冰涼的唇瓣輕輕張開,火燙的舌尖觸碰到柳飛鶯的肌膚,蜻蜓點水般碰了一下他便離開了。

這打,還是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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