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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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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昨晚的事情以後,柳飛鶯動不動就會紅著個臉。眼神也不敢與晏江瀾對視,那種感覺不止是心慌,更多的是害怕。

他真的痛死了。

這會兒在馬車裏,他坐得離晏江瀾很遠,恨不得在他們之間劃一條通天河,最好是沒有盡頭的那種。

想不到活了二十多年,兩次栽倒在同一個男人手上。仔細回想,他以為在木桶裏睡著的那一次已經生米煮成熟飯,卻不料,那晚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柳飛鶯垂頭,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烈陽的味道。天氣也越來越好了,今日晴空萬裏,一縷雲飄過,青鳥躍上枝頭。雖然外頭天氣晴朗,可他心裏卻陰雨綿綿。

不過,他早上看見了害羞的晏江瀾,他臉色帶著紅暈,深情款款地盯著自己的模樣,被他發現羞澀的模樣,那是他第一次見。而後自己更是貪戀他那含羞的樣子,有什麽湧上了心頭。

難道,他真的喜歡自己嗎?

那分明是看自己喜歡的人的眼神啊。

柳飛鶯使勁搖搖頭,拋開雜念,努力使自己清醒一點。

晏江瀾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勾唇道:“你就這麽意猶未盡嗎?”

柳飛鶯刷地一下漲紅了臉,他真是哪壺不提哪壺開。好似晏江瀾的氣息依舊殘存在他體內,他收緊手心,死死捏住衣袍。

“鶯鶯?”

柳飛鶯側過身,扭過頭看向窗外:“閉嘴!”

晏江瀾柔聲道:“你昨晚可沒這麽兇,你昨晚說“求求你,等一下,不要,”的時候,比現在可愛多了。”

含淚嬌嗔的自己一下子印入腦海,他扶住額頭,雙眼緊閉,眉頭蹙起。

“閉嘴!閉嘴!我讓你別說了!”

他才不是什麽…那麽嬌的人,他明明是因為那情花毒發作,才使得他的身體變得那麽敏感。一開始痛得他以為自己快死了,可越到後面,他竟然覺得身體越發奇怪了。

晏江瀾眼波流轉,側目片刻,頓道:“其實,我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

柳飛鶯擡首,看向他,只見他靦腆一笑:“鶯鶯,我發覺,我也許,大概,被你迷住了。”

柳飛鶯張大嘴,臉跟個熟透了的桃子似的,雙眸微閃。碧波潭裏那輪明月,向下陷進去,刺進他的血肉。

他倏地低下頭,腦袋充血。

抵達苗疆時,原本放晴的天空突然響起雷聲。

霎時,大雨如註。

柳飛鶯掀開車簾,看著外頭的景色變了。草木變得更加茂盛,周遭的樹木變得十分高大,聳入雲霄。樹上藤蔓纏繞,像一張網,繁雜,密密麻麻,從樹木底端向上攀沿。

藤蔓上長滿倒刺,似針尖,呈紅褐色,看起來便劇毒無比。

誰知這時,晏江瀾靠了過來。他伸出手臂壓在車框上,在他身後將圈住他,卻沒碰到他。

耳邊風聲雨聲夾雜著各種草木被雨滴敲打的聲音響起,沈悶的空氣中散發出泥土的味道。就在此時,晏江瀾的氣息撲來,將他包裹起來,就像是松山上的雪,雪意涔涔。

“別碰,那藤蔓有毒。苗疆稱“血蔓”,中毒者會七竅流血而死。”他溫然道。

柳飛鶯點頭,小聲道:“哦。”又問道:“那這個呢?”

他擡手指向草叢中一片盛開的紫色小花,四周霧氣繚繞,乍一看,那一片紫色的花就像是在雨中泛著淡淡的光亮。

晏江瀾歪頭,挨著他的臉問:“那個?”

柳飛鶯轉頭,與他視線重合,他的眼中倒映出一片紅。

柳飛鶯迅速扭開,咬唇道:“那片紫色的。”

“鳶尾花,無毒。”而後,他問道:“你喜歡嗎?”

柳飛鶯放下車簾,端坐著推開他:“嘁,我一個大男人喜歡什麽花啊,我不喜歡!”

他點點頭,半抿微笑:“哦。”

少頃,看著暴雨,柳飛鶯問道:“今晚我們住哪兒啊?我見這裏全是毒草樹叢,何況還下著大雨,苗疆有客棧嗎?”

晏江瀾敲了敲馬車:“到了嗎?”

歐陽睢喊道:“主子,就快到了!”

“這裏,你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晏江瀾問道。

柳飛鶯撓了撓手心:“…是,我家嘛。估計,是有的吧?我不是給你說過嗎?我受了傷,忘記了許多事情,何況苗疆在外這麽多年,我也不曾來這裏。”

“今晚將就一下,苗疆沒有客棧,只有…廟宇。”他說著,又道:“絕情花生長在懸崖峭壁,一般多長於瀑布之下。植株通體雪白,花瓣有毒,所以只取花蕊入藥。”

柳飛鶯眨眨眼:“事不宜遲,那我現在就去找!”

說罷便要起身翻窗下去,被晏江瀾一把拉回來道:“外頭下這麽大的雨,你急什麽?何況我還沒說完呢。”

柳飛鶯頓道:“哦!那你說吧!”

他默然片刻,道:“不過這絕情花與情花毒本是同根同生,所以,它門光從外表上來看,長得一摸一樣。”

“那要如何分辨?”

“想要分辨,只能有一個辦法。”

柳飛鶯全神貫註,看向晏江瀾,不漏一句話。

“是什麽?”

只見晏江瀾垂下羽睫,再次睜開,像白日陽光下那只蝴蝶一樣,扇動翅膀翩翩起舞。

“需要,中毒者的喜歡之人的心頭血,方可辨識。”

柳飛鶯一聽,詫異地喊道:“什麽?心頭血,還是心儀之人的心頭血?晏宮主,你莫不是在騙我吧!我上哪裏去找什麽心頭血心上人?你若是早些說,我就不來什麽苗疆了!到頭來還是死路一條。”

晏江瀾撣去身上飄進來的雨滴,雙瞳微擡:“自然,如果你不用這個辦法也行。也可以試試自己的運氣,說不定能蒙對。”

話畢,外頭雨聲愈發強烈,馬車很快到了一座廢棄的廟宇。

歐陽睢一下車就打理好了一切,又生起篝火開始烤他們身上打濕的衣袍。

柳飛鶯想了半天,莫名心虛的故意不看晏江瀾。休息沒多久,外頭響起馬蹄聲,一匹白色駿馬在雨中奔跑,直到停在破廟門口。

來人身著綠色衣袍,配有長劍,束發帶冠。

柳飛鶯一見有人來了,便將鬥笠帶了起來。那人走進來,拱手道:“諸位英雄,在下岑如顏,路過苗疆突逢暴雨,故此想借地躲雨,待雨停了便自行離開,多加叨擾了!”

晏江瀾那冷冷的聲音響起:“請便。”

隨後,他慢慢走到柳飛鶯身旁坐下,眾人圍著篝火,聽著屋檐上落下的水聲,一聲不吭。直至柳飛鶯冷不丁的打了一聲噴嚏,他撓撓鼻頭,透過白紗看著火苗竄得越來越高。

那男人突然開口,聲音清脆響亮,中氣十足:“這位公子想必是受了涼風,我這兒剛好有解風寒咳嗽的藥丸,若是不介意的話…”

柳飛鶯擡頭,下意識看了晏江瀾一眼,又轉頭對著綠衣公子道:“多謝兄臺。”他接過藥丸,捏在手心,又看向晏江瀾。

那人接著道:“我見兩位公子氣度不凡,敢問師承何門?我家就住在苗疆前方的關山道,要是各位不嫌棄,等雨停了,去我家做客可好?”

柳飛鶯應聲道:“在下,柳,柳鶯。”他頓了頓,想著這位公子應該不是什麽江湖人士吧,雖問何門,也恐怕是他們穿著不似尋常百姓。便又道:“無門無派,只是在江湖行走的普通人罷了。”

綠袍公子頷首,盈盈笑語:“哦,原來是這樣啊。我原以為公子是青鸞山的弟子,見你們仙資玉貌,定是修道高人。”

柳飛鶯最喜歡聽拍馬屁了,他抿起嘴角,道:“兄臺謬讚了,那裏的話。”

又聽他問道:“那…這位公子呢?”

他聞聲回頭,見晏江瀾並不想理會這人,而且他那麽高傲的人,現這種聽都沒聽說過的人更是瞧不上眼。

晏江瀾跟個木頭一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在柳飛鶯身上。

柳飛鶯只好尷尬的笑笑:“他,他是我…”他滯道:“他是,我朋友,和我一樣…”

他看不見晏江瀾是何表情,只聽歐陽睢默默在一旁問道:“公子,還有我呢。我是車夫,駕車的。”

岑如顏聲如溫玉,道:“哦,對。抱歉,忘了還有公子你了。”他將佩劍放置在腿上,又問道:“三位要去往哪裏啊?這裏我熟,不妨的話,可以為各位指個路?”

柳飛鶯偏頭道:“岑兄可知這附近有沒有瀑布?”

“瀑布?”

“嗯。”

“方圓十裏倒沒什麽瀑布,從這裏向東走半日,倒是有一個瀑布。不過,那裏土壤濕潤,常有瘴氣,毒蟲蛇蟻許多,一不小心就會被咬。所以,一般來說,沒人去得。加之最近總是出現各種怪事,好多進了瀑布的人都沒能再出來,聽聞是死在裏邊兒了。”他眉梢微擡,問道:“柳公子可是要去那裏?”

柳飛鶯頷首:“多謝岑兄告知,我與好友聽聞那裏有四毒,想見識一下是何樣貌,好奇罷了。”

岑如顏神色凝重:“你們要去尋四毒?”

“怎麽?岑兄也聽過四毒?”

良久,他沈思道:“不知各位可曾知道四毒中的相思子?”

柳飛鶯掃了眼晏江瀾,道:“聽聞過,不曾見過。”

“近日江湖中傳聞,有人將此毒練成邪功,與禁術秘籍《亂魂抄》融合,吸幹少女的精血,陰邪怪異功力大增。而且,不僅是功力大增,還可保容顏永駐。”

“還有這樣的事?”柳飛鶯心頭一跳。

“正是,我還聽說,幕後操縱者正是崆霧峰的峰主,就是那個大魔頭柳飛鶯!”

柳飛鶯:“?”

晏江瀾:“……”

歐陽睢:“啊?”

柳飛鶯卻不想已經傳得如此之快,回想在海棠林那幾個人,懊悔當時還不如將他們殺掉。

“不過,我倒不信這傳聞。”岑如顏眼神閃著光芒。“我覺得,柳飛鶯才不屑做這種事情。身為江湖排行榜第二人,即使再壞,也不會幹這種下流齷齪之事。他無需用毒,也能將人殺死。而且…”說到這裏,他臉上一紅,扭捏道:“死的全是女人,聽聞柳飛鶯喜歡男子,是個斷袖,喜歡蒼南宮宮主晏江瀾。所以,這兇手更不會是他了。”

柳飛鶯忽地站起身,捏緊拳頭。

“柳公子?你怎麽了?”岑如顏錯愕的盯著他。

柳飛鶯頓道:“哦,無事,火太旺,我有些困,先去歇著了。”

“...好。”岑如顏垂下目光,眼神飄向晏江瀾,只見他原本覆著涼涼冷霜的臉瞬間緩和起來。

柳飛鶯倒在草鋪上,咬牙切齒地盯著火光中晏江瀾的背影。等會雨小了,他就去瀑布摘花,趕緊解毒才是。

這好不容易有了相思子的線索,瞬間又斷了。

外頭濃霧未散,草木淺淺蒙上一層煙。雨卻小了些,只聽屋檐下的水珠滴落,拍打在青石上。聲聲脆響,跟催眠似的。

待柳飛鶯睜開眼,已是傍晚。破廟外雨已經停下,身上多了一件灰色衣袍,松雪的味道,是晏江瀾的。

他緩緩坐起身,揉揉眼睛,火光處的背影漸漸清晰起來。

“醒了?”他懶懶開口問道。

柳飛鶯見那只有晏江瀾一人,岑如顏早就不見了身影,起身提著他的衣裳慢慢走過去,問道:“岑公子呢?”

晏江瀾翻動火堆裏的木柴,似乎在撿什麽東西。他長嘆一聲:“你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問他去哪裏了,而不是問我?”

又是打了個噴嚏,他睡眼惺忪地在他身旁坐下:“你不是一直都在這兒嗎?”

晏江瀾掏出火堆裏的東西,用手帕包裹著,分成兩半,吹了吹遞給他。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不會想我?”

柳飛鶯看著他手中的紅薯,高興的接過,樂呵呵道:“你還想丟下我跑不成啊?話說,晏宮主,你從哪兒得來的這東西,居然在這種地方也能吃到紅薯!”

軟糯的口感,香甜味充斥在嘴裏。他一邊吃著,一邊掛起盈盈輕笑。

晏江瀾望向破廟外:“雨停了,等你吃完我們就去瀑布。”

他停下吞咽的動作,道:“好。”

“那…岑公子呢?”

晏江瀾伸手將他沾在嘴角的紅薯抹去,眼中閃過一絲失落。柳飛鶯看得真切,他分明是看見了。為何會感覺,他這麽,難過?

一點點難過吧?

還有,孤寂?

“與歐陽睢去獵野兔去了。”

“哦。”

“……”

柳飛鶯看著手中紅薯,將另外一半遞到他面前:“你吃。”

只一瞬間視線交匯,他眼底火光燃起,危險的氣息瞬間靠近。他忽然有些心慌,他知道晏江瀾想做什麽,好像也明白他剛才眼神中的意味。

他,吃醋了。

確認這種心情後,那陳舊的醋壇被他這麽一掀,碎了。

柳飛鶯仰起頭,手中的紅薯滾燙。晏江瀾在他臉上一遍又一遍的掃過,烈火中,他仿佛覺得那火是在燒自己的心,使他焦急不安。

他一把抓住柳飛鶯的後頸,將他按到自己眼前,狂野的氣息竄入他的鼻腔。比山洪來得洶湧,比暴雨更加猛烈。晏江瀾撬開他的貝齒,聽見淌水聲在耳邊響起。他的動作極其粗暴,而吻落在他唇上卻十分的溫柔。

也不知道是誰釀的陳年老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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