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邊界◎

好在精神病和精神力完全是兩個東西。

兩種完全獨立的能力不能存在於同一個精神海洋, 所以只能分裂後二選一。

她的那份報告裏面寫著，她的天賦已經出現了兩種顯著的分裂方向, 造物天賦與異化汙染。

“造物是指用精神力交換控制物質的能力，這個我懂，‘異化汙染’聽著可不像什麽好形容。”池月喃喃自語道。

她記得以前直播裏面觀眾提到過一嘴造物系，是指能將物質的狀態進行轉變，是某一幻想種的標志性天賦。

“是什麽幻想種來著？”

飼養員仔細回想了一下，她明明在某本書上也看到過。

旁邊的人魚非常自然地接過她遞過來的報告，掃過幾眼說：“是元素精靈最常見的一種天賦, 他們是沒有實體形態的幻想種。”

他的眼神淡淡的, 但池月總覺得這條人魚在提起這個種族時不像是高興的樣子。

“報告太厚了, 我把你能看懂的部分標記出來。”

池月：……

總覺得自己遲早被他養成一個廢人。

人魚倒是很樂在其中，甚至給她寫了重點註釋，在這空當裏，飼養員索性看起了人魚那簡單幾頁的報告。

她的小人魚確實是一條比較罕見的偏科的人魚，他的天賦全部點在了空間上面。

就像一群藝術天才裏面出了一個武打演員。

但好幾個A的評價就讓她明白了，白斯永遠是那個白斯，在哪裏都很優秀。

很快，被標註好重點的報告又回到了她的手裏。

池月看了看被學霸關照過一遍的作業, 疑惑地指了指其中被標出了高光的一條——

“什麽叫後期可能有其他異變形態出現, 精神變異, 種族形態會有什麽影響嗎？”

人魚垂下眼睛，淡定道：“這一條不用太在意, 這是由你的激素水平決定的, 等之後你就知道了。”

池月腦子裏突然有什麽想法要蹦出來了, 還沒等她抓到那一點靈光, 就被人魚的詢問打斷了思緒。

“這個精神汙染你用過嗎？”

池月也有一點疑惑, 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擁有這方面的天賦。

目前為止，她所有的精神力幾乎都用在跟土地打交道上了，天天不是玩泥巴，就是種東西，這些還能和造物系勉強夠得上關系。

“其他的，除了開機甲的時候，把精神力當能源燒以外，好像也沒什麽別的用途。”

白斯指尖輕點桌面：“深層立方的第三階段進化需要用到星核，你這項能力的攻擊性比較強，我們到時候可以實驗一下。”

池月點頭，索性掏出了地圖：“之前沙暴的應該是往這個方向過去了，這兩天這一片的領空應該都被清空過，我們可以過去看看。”

機甲的機動性非常強，在能源充足的情況下，完全可以單獨前往。

考慮到單人駕駛艙，如果強塞一個人，可能會影響到遇險時候的機甲駕駛狀態，所以池月幹脆用積分租賃了足夠時長的飛行器。

是之前去山脈畫地圖的時候租賃過的那種，當時按小時租賃可給她心疼壞了，但現在為了人魚的第一次出遠門考察，她直接設置了自動續費功能。

最後幹脆兩人一起坐飛行器，機甲放在了空間紐裏面。

漫漫黃沙之中漂浮的飛行器，就像是一艘搖擺在渡河中的小船。

而往常孤獨的路途上，第一次有人和她並肩前行，池月嘴角的笑就沒消失過，她一路上就像個導游，和人魚傾吐所有她知道的沙漠知識。

“你看遠處那些即將滑下來的山丘，就叫鳴沙丘。”

“這會如果我們在外面的話，應該能聽到像打雷一樣的沙粒滑落的聲音。”

然而飛行器的快速行進中，他們只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刮擦著駕駛工具的外壁。

所以她需要靠得很近才能讓人魚聽清楚她說的什麽。

可能就是太近了，她甚至能聽到白斯鼻腔裏輕輕傳出了氣聲，像是在笑。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白斯。

他被困囿在一方水池中太久太久了，第一次以一個自由的身軀行走在外面。

白斯微微偏過腦袋，指了指地平線處的一個地方：“那裏。”

池月順著他的手指，看到了一道起伏的浪花，敲打在黃沙的泥濘之中。

但那絕對不是滾動的沙粒，也不是沙塵暴，更不可能是某種顏色接近於黃沙的植物。

池月打開飛行器顯示屏上的監控器，調近鏡頭，終於能看出來了。

那居然是一群正在奔跑的動物。

它們的毛發纖長，頭上長了一根圓而粗的單角，眼睛是細長而尖銳的。

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們是攻擊力非常強的群居生物。

在奔跑中上下起伏的毛發，就像是被風帶起的沙浪，事實上，這些蹄子踏過的地方，確實激起了大片的沙塵。

“他們怎麽能在沙子上跑那麽快的？”

池月關心這個問題，是因為在藍星的沙漠研究報告中，以前有一種類似於羊的生物，被稱為沙漠之舟，它們的學名叫駱駝。

但盡管如此，這些沙漠之舟的速度也就和水中漫步的小木船差不多。

上一次見到在沙漠中行進速度如此快的生物，是那條迄今為止，她見過的蛇裏面體型最大的，災害級星獸星沙狂蟒。

她把視野前前後後拉動了幾下，並沒有發現什麽東西在後面追趕這群逃命的獨角羊。

“這是在單純地遷徙？”

如果這群獨角羊遷徙的目的地是在地圖之外，那至少說明那外面會有更加豐沛的水源和草地，但這個方向，只有他們所在的地區擁有目前最好的綠洲。

他們的飛行器速度很快，沒多久就與這群生物相遇了，從上方劃過的時候，就像是無數團密密麻麻的線團，在下方滾動。

飛行器的噴氣聲從天際劃過，偶爾會有一兩頭獨角羊擡起頭看向他們。

池月在地圖上做了一個標記，然後往遠處看去，他們已經快要接近曾經的地圖邊界了。

越過那群和沙子顏色近似的群居生物後，他們終於看到了黃沙之外的顏色。

黑色的，如同墳墓般沈寂的巖石。

如果地表上出現一座山的話，她並不會感到驚訝，但她的視野已經逐漸被一大片磷峋連綿望不到盡頭的黑色巖石林所占據。

他們就像是大地上長出來的鱗甲，星球上結出的瘡疤，潰爛在比幹涸還要貧瘠的地方。

她算是知道那群羊為什麽要遠離這裏了。

池月將飛行器的速度調慢，在臨近那些不知名山脈的時候，她看到了更多細節，這些並不是完全靜止的巖石。

流動的黑色。

那是一些像瀝青一般緩緩流動活著的汙染物的東西。

但仔細一看，又像是錯覺。

他們只是死氣沈沈的黑色巖石才對。

人魚拉住她的手，微微蹙眉：“我不太喜歡這個味道。”

池月也皺了皺鼻子：“很奇怪，我總覺得這味道在哪聞過？”

這一片像火山石噴發後留下的殘骸，這些黑色物體上蒸騰出的熱浪比沙漠還要恐怖。

她從來沒想到自己能在沙漠遇見比暴雨更離譜的事，比如一座幹涸的火山。

池月小心地操縱飛行器，從邊緣部分以環形線路慢慢切入這片領空。

外部溫度檢測顯示，這裏比他們所在的沙漠平原溫度要高了十來度，而且越接近中心，溫度越高。

池月的臉色變得不好看了。

“繼續前進，還是就在這個地方先使用一次星圖捕捉器，來將剩下的大範圍區域全部劃定？”她有些琢磨不定。

而人魚卻拉著她的手，讓她往下面看。

池月微微低頭調了一下視角。

在那些黑色環抱的巨石中，她瞅見了一點類似於火山口的東西。

橘紅色的泛著一點淡淡的金黃，這是放在沙漠中很容易被忽略掉的顏色，但他們現在處於黑色巖石的包裹中，就像是黑夜裏的碎星一樣顯眼。

人魚的眼神看上去有一些難以言喻的東西。

他用一種堪稱鄭重的語氣問著池月：“我們能下去看看嗎？”

池月楞了一下，隨後點了頭，並把飛行器所有的防禦系統開到最大。

然後也打開了自己的精神探測地圖。

他們準備降落在一個類似於凹陷盆地般的地方。

要不是因為底下那一塊橘紅色確實是靜止的，且像金屬一樣的平滑，她都要懷疑這會不會真的是一個火山口了。

而隨著飛行器的不斷下降，她發現了更奇特的事。

這如巖漿般擁有灼熱色彩的晶石表面，越靠近就越覺得它的形狀像一顆巨大的，已經停止跳動的心臟。

池月還在思考，這是不是星核的時候，莫名的，一股巨大的饑餓感包圍了她。

出門前才飽餐過一頓，而現在才一兩個小時不到，她不可能肚子空到這個地步。

她沒發現，旁邊的人魚表情比她還要奇怪。

飛行器落到了黑色巖石的邊緣，穿好專業的野外作戰服，帶著忐忑心情走出來的時候，那種饑餓感更明顯了。

她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指引她前往那片橘紅的精靈所在。

像是惡魔在低語讓迷失的旅客踏入流沙中。

沒有來的，她有一點慌，就好像即將被獵人捕獲的鹿，警惕著周圍的一切。

然後微微後退一步的飼養員撞在了人魚身上，像一面墻擋住了瑟縮的獵物，白斯的手臂扶住了她。

池月聞到他身上那一點很淡很淡的，她一直覺得和人魚養護液沒關系的味道。

而此刻，她莫名覺得這種香味和底下的那塊晶石有了某種絕妙的共通之處。

同樣非常吸引她，同樣讓她覺得饑餓。

人魚卻只是看著她，用很怪的語氣，壓制著某種情緒問了一句：“你願意，和我下去看看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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