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恐懼本身正正說明了自己還活著。

至於死去之後，自然也無需恐懼了……

可是這天界的另一番混亂，終究是要來了。

瑾瑜(一）

瑾瑜(一） 第二天一大早，爹爹就上九重天覆命去了。

我向楚曦山傳了信，想在甘草塢住些時日。

“唔。還是甘草塢的青草味好聞些，”我背著竹籃走在草叢中。今天和瑾瑜去摘些草藥，之桃也拎了個鋤頭跟在後面。

離著我們的家的方向，走了很遠，到了甘草塢西邊的一個小丘上。瑾瑜自小跟在爺爺身邊長大，和爺爺一起照顧病患，現在倒也學得一手極好的醫術。常聽見仙家對爺爺說：“清爺，有個如此了得的小孫子，自是後繼有人，可喜可喜啊。”

瑾瑜只比我晚生十年，那一雙大眼睛像極了我的嬸嬸，但他生來體弱多病，體型瘦弱，看上去比我年幼好幾千載。我和之桃也一向把他當孩童看待。

瑾瑜爹娘早已不在，我想起死於鮫人之亂的叔父和陽壽早盡的嬸嬸，就覺得瑾瑜很可憐。可是瑾瑜倒也快快樂樂地在甘草塢長著，而且一向很爭氣，如今這甘草塢上各各種種的奇怪藥草和仙芝他都能一一辨明，平時也幫著爺爺寫寫藥書醫書。

“姐姐，這是‘離魂草’，”瑾瑜摘下橙色的一葉鋸齒狀雜草，“吃了以後，魂魄會離開身軀一段時間，這個不好玩。”他又摘了一葉透明的葉子，這葉子長得漂亮，整片葉子如冰魄一般無色晶瑩，只是可以看見綠色的脈絡和葉邊的輪廓。“這是‘隱身草’，這個好玩，不過連續使用會引起失明、頭暈等等。”

還有這個，還有那個……之桃倒是在一邊耐心聽著。

啊呀呀。在楚曦山上記那些口訣咒語，還有那些德言經文的功課，向來就能讓本上仙頭大。對著這些草兒，還需記些藥性藥理，真是懶理……我是回家是為著度假呢……

“得，瑾瑜你好生記著，改天你姐我出什麽事，你記得救我就行了。”說完，我從竹籃裏拿出一本《天界怪聞錄》，爬到十米以外的一棵樹上找了個舒服的枝椏躺著。

瑾瑜嘟了嘴，吐了一聲：“懶。”

清風徐徐，躺著看書，還能順手摘一個頭頂上的野果來吃，甚是愜意。這《天界怪聞錄》確實是一本奇書，把天界各方稍有名望的神仙都調侃了一番……竟然也有寫到我爺爺青清在天界搗亂的那些破事兒，也不知道真假。

正看著書，忽見五個仙女從天上飄然而下，淺紗羅裙，笑語盈盈。該是哪個仙家家裏的女眷們。

她們圍在之桃身邊，像是問路的樣子，之桃和她們說了一陣子話。我離得遠，聽不清。只見站在之桃面前的那個仙女正要擡手，用絲巾給之桃擦汗，之桃卻往後躲了一躲，擡起自己的衣袖擦了擦額頭。那仙女的表情好生失望的樣子。又把絲巾捧著，像是要贈給之桃。之桃溫婉的笑著，像是說了什麽話，把手輕輕地擺了擺，又指了指我這邊，那群仙女齊刷刷望過來，我不知道他們在幹嘛……只好手忙腳亂地換了個優雅一點的坐姿，擺擺手打個招呼。那群仙女一臉的尷尬……我也郁悶無比……

等到那群仙女又升雲而去，我在樹上朝之桃大嚷道：“之桃你這大木頭，美女贈你絲絹，你便接著嘛！”之桃只是望著我笑笑。

瑾瑜卻在一邊拍拍手上的塵土，食指指了指我，然後又把自己的鼻子撐成個豬鼻……這是兒時玩的暗語……意思是：“你這頭死蠢豬。”

我把手裏的果核朝瑾瑜一甩，果核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正砸中那小子的頭頂。“哎呀！”

我躺在樹上望著天，見了兩批天兵天將在上方騰雲掠過。

爹爹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希望《九重天志》不要再有第三次戰亂的記錄……

在甘草塢呆了一段時間，終究是要回楚曦山修行去了。

臨走的那天，娘親給我拾掇了一大籃子的靈丹和仙果，爺爺也托著我帶兩埕酒給師父們，之桃一早牽著夕夕在門口等著，倒是瑾瑜一大早卻不知所蹤

“瑾瑜那小子，我要走了都不來送送我。”之桃在一旁幫我把一大堆行裝放在夕夕背上。

爺爺在大門口對我說，“璟瑄，此番光景，天界也是危險之地，記住，盡量在楚曦山好好修行，不要離開楚曦山。”

“知道了。”我騎上夕夕，準備要踏雲而去……

“姐姐！等一下！”瑾瑜從草叢裏跑來，在夕夕面前停住，不停地喘氣。

我跳下馬，“瑾瑜，怎麽跑這麽急，別回頭要爺爺擔心。”

瑾瑜順了氣，從懷裏掏出一本厚厚的書，“姐，這個給你。”

“給我的？”我打開一看，是一本標本集。每頁夾了不同的仙草仙藥，下面還工工整整地註上名稱、藥性、用途、註意事項。看來花了不少功夫。

“這個真給我啦？”我看著這個堂弟，萬分感動。這孩子估計是那天看我捧著書看，又尋思著若我懂些藥性，也可以自救，就摘了各種各樣的仙草藥，寫了這麽一本標本書給我……

“自然是給你啦，你那麽笨，不多看書怎麽行？”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騎著夕夕回到楚曦山。已經離開三個月了。一路上好想念婉兮和師父們，當然也有想起封任堂……他現在正在秩幽閣底下的石室閉關吧。

天兵天將派向四海八荒搜尋瑩石，聽說在東海一帶找到一顆，在西荒的一座荒山上尋得了一塊。皆已就地震碎，拾了粉末上繳上九重天，由太上老君封印，存放在一個仙塔中。

至於那兩萬年前封印著瑰族的陵潔山，據說九重天派了兩個上神修為的仙家帶兵去查，發覺結界入面空空如也，不知那瑰族是化作了煙灰，還是悄悄地過了結界……

楚曦山上，眾師兄弟都奔波忙碌，婉兮也經常隨著懷桑師兄到處搜尋關於瑩石的記錄。

獨獨是我一個留在楚曦山苦苦修行，還有那閉關中的封任堂……我明白師父留我在楚曦山是為著我好，只是，覺得自己毫無用處，有點傷心……只好加倍努力地看經書，練劍。

然而一天，婉兮剛從北海趕來，急急跑來告之我一件事。讓我不得不沖出楚曦山……

婉兮氣還沒喘順，問道：“你堂弟是不是叫青瑾瑜？”

“是啊。”

“他被北海水君捆了！”

瑾瑜（二） 話說婉兮和懷桑正在北海水君的府邸中，暗中調查著瑩石的下落。水宮的書房中，婉兮見到水君的兩個手下捆著一個小仙進來，那個小仙看上去尚且年幼。婉兮覺得可疑，跟前去探聽，只聽得一句“這個就是青瑾瑜？”。書房內，石室的重門就闔上了。

婉兮不敢起太大的動靜，只好馬上趕回楚曦山找我。

我一聽，馬上喚來夕夕，一躍上馬背，直奔北方。婉兮還在背後追著，“璟瑄！你回來！不要這麽闖去！……還歹先告訴師父一聲啊！……”夕夕跑得極快，我們很快就拋下了婉兮。

兩位師父和清老爺子今日被天君請上了九重天商討要事。沒有通關牒的話，九重天是闖不得的，我等不了他們下來。我要先去救瑾瑜。

夕夕果然是之桃親自挑選馴養的仙驥，踏雲踩霧，一躍十裏。我盡量貼著馬背，風揚起我的頭發，我想起了很多往事。

瑾瑜是我叔父青桐的遺腹子。嬸嬸是個凡間女子，忍著悲痛，生下了我那瘦弱的堂弟，瑾瑜。

瑾瑜生來虛弱，三百歲之前幾乎每天都要灌一碗藥，雖然說因此久病成醫，但是沒有少遭罪。

好在嬸嬸是個柔中帶剛的人，守著寡，堅強地照顧著瑾瑜，而且她手又巧，煮得一手好菜，針線活也做得好。我和瑾瑜兒時的衣裳都是嬸嬸給縫的。

我娘那時還郁郁地陷在琥珀死去的悲痛中，因我長得像哥哥，娘親一見我就止不住地哭。幸好沾了瑾瑜的光，嬸嬸對我的照顧也無微不至。

可是，嬸嬸終究是凡人。雖然因了甘草塢的仙氣，容顏還是個少艾模樣。但在仙界躲了三百年，終究躲不過生死簿上的記錄。陰司的鬼差帶著生死簿，上甘草塢來要人……爺爺圍著我們的府邸結起仙障，將鬼差屏在外面。當晚，嬸嬸還是當沒事發生一樣，下廚煮飯，給我們做了一桌好吃的。

那天夜裏，我經過嬸嬸房間，見嬸嬸還點著燈，在燈下做著針黹。瑾瑜已經在床上睡著了。

“嬸嬸，還沒就寢麽？”

嬸嬸擡頭見我站在門口，溫柔地招手讓我過去。她從櫃子裏拿出一套桃紅色的衣服放到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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