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坐在書房裏，寫著教案，他皺眉思考著明天的教學工作。

江北瑞靠在門框邊，靜靜地看著他。

“什麽事？”唐韻頭也不擡，他知道江北瑞在門口。

江北瑞撓撓後腦勺，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唐韻，要不……要不……咱們出去……呃。”

江北瑞欲言又止。

唐韻回頭看著他，一臉疑惑地看著他，“你到底要說什麽？”

“呃——你在忙嗎？”江北瑞問。

唐韻看看自己手中的東西，點點頭，“嗯，我在忙，有什麽事？”

“嗯——那什麽，嘶~”江北瑞抓抓自己的頭發，尷尬地搖搖頭，“沒事，我就是問一下。”

江北瑞有些不甘心地轉身離開，他覺得自己太慫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幹嘛這麽害羞啊？

江北瑞回到客廳，看著通訊器上的消息，他輕嘆一聲。

唐韻看著空蕩蕩的門口，他覺得江北瑞有什麽話要對他說，他放下手裏的書，拿過拐杖，站起來往外走去。

“江北瑞。”

唐韻叫他。

江北瑞回頭，伸出手扶他一把。

唐逸坐在江北瑞旁邊，“你想對我說什麽？”

江北瑞看著他，張嘴想說話，卻只是嘆氣。

“你到底想說什麽？”唐韻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有些煩躁。

“唐韻。”

江北瑞轉頭看著他，“你……願不願意和我結婚？”

唐韻楞住，眨眨眼，還未開口說話。

江北瑞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唐韻瞪大了眼睛，驚訝極了。

“？”江北瑞暗道：用力過猛，跪錯了，應該單膝的。

唐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幹嘛？”

江北瑞臉都被臊紅了，他強忍著羞恥，掏出準備好的戒指。

“唐韻，和我結婚吧。”

江北瑞紅著臉，舉起戒指。

唐韻收斂了笑容，明顯有些慌張，“啊？這……太突然了，我，我，我……”

江北瑞眼裏的希冀一點點暗下去， 唐韻還是不願意，他不願意，自己能強求嗎？

他尷尬地收回戒指。

“誒！”唐韻更慌了，“你收回去幹什麽？我沒說不同意啊。”

江北瑞拿戒指的手僵住，楞了半晌，笑道：“你願意啊？”

唐韻沒明說，“你先起來。”

江北瑞忙不疊地站起來，“你真願意？”

唐韻沒有明說，只是問：“你怎麽突然想……結婚了？”

江北瑞沈默片刻，“沒什麽，就是昨天去逛街，看到一個很漂亮的戒指，就想著送給你。”

這套說辭，不能說服唐韻。

唐韻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兩人沈默著。

唐韻先開口，“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江北瑞眼神移道別處，“是，快了。”

果然是這樣，江北瑞又要上戰場了，戰爭就意味著傷亡。

江北瑞不能保證自己能活著回來，所以，他要趁自己還活著，跟唐韻求婚，他不想留下遺憾。

唐韻楞住，仿佛突然被人點穴，不能動彈。

沈默良久，唐韻接過江北瑞手中的戒指，他低頭仔仔細細地看，很漂亮的戒指，就是個銀圈，款式素雅簡單，是唐韻喜歡的那種。

他把戒指戴在自己的手指上，點頭讚美道：“嗯，好看。”

“那你……”江北瑞話還沒有說完。

就看到唐韻把戒指取下來，唐韻把戒指放回江北瑞的手心裏。

“江北瑞，等你回來，我們就結婚吧。”

唐韻笑著說，“好嗎？”

他希望自己的愛人可以活著回來。

江北瑞明白他的意思，他冷冷一笑，他不明白唐韻也是上過戰場的人，為何那麽天真？

他活不下來的，這場仗，他必死無疑。

但他的愛人想要他活下來，怎麽辦？

江北瑞笑著說：“好，等戰爭結束，我們就結婚。”

他握著手中的戒指，眼眶有些濕潤。

——

江北瑞當晚就走了，唐韻站在門口送他。

兩人沒有說多餘的話，說了再見和保重，江北瑞就提著行李走了。

他走了兩步，突然停下裏，唐韻以為他要回頭對自己說什麽，但江北瑞沒有。

他似乎嘆了口氣，又似乎說了句我愛你。

唐韻不確定，他沒有聽清。

兩人就此分別，戰爭又開始了。

唐韻每天睜眼，就會去查犧牲名單。

看著上面一排一排的名字，唐韻止不住地心慌又心寒。

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他總是夢到江北瑞死在他的面前，醒來後，枕邊一片潮濕。

唐逸早已畢業，回到古地星開了一家寵物醫院。

他偶爾會來看唐韻。

唐逸看著哥哥的樣子，心疼道：“哥，你要註意身體啊。”

唐韻點點頭，又轉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犧牲名單。

沒有看到江北瑞名字後，唐韻才松口氣。

戰爭總是殘酷的。

江北瑞走的時候是春天，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秋了。

他受了傷，胳膊上纏著繃帶。

唐韻看到他時，一股熱淚盈眶，差點哭出來。

小型飛行器還未停穩，江北瑞便打開艙門，從上面蹦下來。

他向著唐韻奔跑。

那天的風很大，落葉飛舞在空中。

唐韻行動不便，站在原地等著他過來。

江北瑞在抱住他的那一刻，就吻住了他。

一吻結束，江北瑞說：“我只有兩個小時。”

唐韻點點頭，“夠了。”

戰爭並未結束，江北瑞只是回來短暫地修整。

兩個小時，江北瑞抱著唐韻滾到了床上。

江北瑞不顧受傷的手臂，在唐韻身上宣洩著思念和愛意。

額頭的汗珠順著臉頰流到下巴，唐韻擡手想幫江北瑞擦汗，江北瑞眼睛裏拉滿了血絲，他想唐韻想得要瘋了。

江北瑞抓住唐韻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他把唐韻的手死死按在床上，盡情地占有索取。

唐韻也跑不了，他雙腿是軟的，站立行走都要依靠拐杖，他能跑到哪裏去呢？只能乖乖待在他身邊，待在他身下。

“唐韻，唐韻，唐韻。”

江北瑞一直呼喚他的名字，但唐韻卻覺得，江北瑞一直在說我愛你。

兩個小時，很短暫的。

江北瑞穿戴好衣服，戴上軍帽。

唐韻側躺在床上，靜靜地望著他。

江北瑞背對著他，深吸一口氣，就走了。

他依舊沒有回頭看唐韻，這一次，連再見也沒有說。

因為他們真的沒能再見。

第二年的夏初，江北瑞的名字出現在犧牲人員名單上。

唐韻看到後，很平靜，他知道早晚有這麽一天。

他一個人杵著拐杖，去領江北瑞的遺物。

江北瑞把自己的財產一分為二，一份給了母親，一份留給他。

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精致的小盒子，裏面是江北瑞向他求婚的戒指。

唐韻情緒很穩定，他默默關上盒子，站起身往外走去。

聽說，江北瑞死得很慘，連殘肢都找不到。

唐韻出門，一陣清風吹來，他擡頭望天，陽光明媚，萬裏晴空。

他低頭，地上的落花都腐爛了。

是啊，春天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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