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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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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章

寢殿內充斥著濃濃的藥味,被浸在藥味中時間太長了,那苦澀的味道仿佛都已經滲了木頭縫隙裏頭去了,除了拆掉整座宮殿這個法子外,好像就無法去除掉這根深柢固的藥味。

在濃重的藥味下,龍床那兒一躺一跪的父子兩看起來顯得朦朦朧朧,就跟隔了一層紗一樣,大齊未來的命運也跟籠罩著一層迷霧一般,前途未蔔。

太子跪在床前,輕聲的喚道:“父皇,父皇!”

皇帝從魑魅魍魎的手中險險的逃出一命來,掙脫開濃重的黑色後,緩緩的睜開眼睛,就看到有一個模糊的影子跪在窗前,心中一跳,還以為又是牛鬼蛇神,連忙向後躲,但在床上已經避無可避,只能夠閉著眼睛、側著頭,虛弱的喊道:“別,別過來。”

“父皇,父皇,是兒臣啊!”太子連忙喊了一聲。

皇帝瞇著眼睛看,眼前的迷霧漸漸散去,漸漸看清床邊的黑影是太子,自己最信賴的兒子,“太子。”

皇帝渾濁的眼睛都濕潤了,能夠活過來看到自己的兒子,心裏面的感動無法形容。

“父皇,腹中可饑餓?要吃些什麽嗎?”太子小聲的問道。

皇帝搖搖頭,伸出手示意太子抓著,太子照著做了,伸出手握住了皇帝枯幹的手掌。皇帝不舍的看著太子說道:“父皇現在吃不下,三郎,以後沒有父皇在身邊,你要堅強起來,學會獨當一面、學會決斷幹脆,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華晉源、問你敏王叔、問其他幾位輔政大臣,知道嗎?”

“父皇,別這麽說。”太子哽咽的說道:“父皇會長命百歲的,兒子剛剛成親,還沒有給您生孫子呢,父皇會看著孫子出生、長大的。而且兒子……兒子做不到啊,做不到獨當一面,兒子還有很多沒有學習,很多政事做不來。”

“糊塗,父皇幫不了你一輩子,咳咳咳。”

“父皇,父皇,兒子實在是擔當不了大任啊,所以父皇一定會好的,會好好的。”太子不敢獨子面對風雨,皇帝在的時候尚且應付不了層出不窮的政務,皇帝沒了,他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混賬,你……”

“父皇,其實二皇兄文武雙全、精通政務,堪當大任。”太子退縮了,他覺得祁承乾要比自己更加合適帝位。

“不行。”皇帝斬釘截鐵的說道:“你登基後,要做三件事,第一,殺祁承乾;第二,除掉樓家;第三,送你母後去行宮修養,日後不準接回宮中。”

“不,父皇,不行啊。那是皇兄,是外祖家啊,而且母後並不喜歡行宮的風景,送她去行宮,她會寂寞的。”太子連忙搖頭。

皇帝憑借著自己求生的意志,勉強掙脫了黑暗活了活來,現在聽了太子的話,差點兒氣背過去,“豎子,祁承乾比你會籠絡人心,他所圖不小,你不殺他,他會動搖你的帝位;樓家勢大震主,把住軍權不交,其心可誅,一定要除掉;你母後強勢,你又聽你母後的話,登記之後肯定要受到她的影響。”

“不,不。”太子哭著搖頭,跪著連連後退,“父皇,不行的,兒臣做不到。”

“咳咳,你……”皇帝氣急,一口氣沒有上來,又暈了過去。

“父皇,你怎麽了?來人啊,來人啊!”

寂靜的黎明中,傳來了厚重而沈悶的鐘聲,一下、兩下、三下,一共九下!

樓沂南和祁承乾今夜睡得並不踏實,總覺得會有大事發生,不想,黎明時分果真聽到了皇宮內傳來到了喪鐘之聲。

鐘聲已經停歇,但聲音還在耳邊震蕩,經久不屑。沈默了半餉,祁承乾說道:“起身吧,要進宮了。”

“好。”樓沂南先行起身,縱使屋裏面燒著地熱也被凍得一個哆嗦,到了窗邊推開了一條小細縫往外面一看,鵝毛般的大雪索索而下,遮天蔽日。“阿乾外面下雪了,多穿一些。”

“下雪了啊,竟然今天下雪了。”祁承乾披了一身衣服也起來了,湊到樓沂南身邊往外看,“這麽大的雪,路可不好走。”

“換一雙厚底的毛氈鞋子,別滑倒了。”

“嗯,我會註意的。”

大雪紛紛揚揚,這一下就是六七天,看落雪的勢頭,估計還有的下呢,整個京城都被籠罩在雪下,給失去帝王的大齊平添了一份哀傷和對前程的不可捉摸。站在高高的城樓之上,太子和敏王世子身上不一會兒就覆蓋了一層薄雪,他們看著遠去的一個車隊漸行漸遠,就算是看不見了太子也沒有離開。

站得時間長了,手腳都變得冰涼,敏王世子摸了摸凍得發僵的手指,“陛下放了寧王爺無異於放虎歸山,就應該將他永遠的留在京城,免除後患。”

皇帝,也就是新登基的太子眉頭緊皺,這種話他近來聽得多了,母後這般說、岳父華大人也是這麽說,現在敏王世子又是這麽說,為什麽要這麽做?血濃於水,那可是他的哥哥啊,民間有句話,親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日後他遇到什麽麻煩,皇兄肯定是第一個幫忙的,他堅信皇兄不是他們口中那個對皇位覬覦的人。“住口,這種話日後就不要說了,皇兄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情的。”

敏王世子心中冷笑,看著白茫茫的天際目光悠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陛下該改口了。”

太子沈默,面上浮現出濃濃的哀傷,父皇沒有了,兄弟都分封了出去,外家離開了京城,所有的政事蜂擁而來,而他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就連自稱用的也不習慣。

太子終究還是那個太子,是塊扶不上墻的爛泥,就算是皇帝耳提面命的讓他除掉祁承乾也沒有如此做,對樓家當然也沒有。這一世敏王父子沒有及時的出手、從中作梗、皇帝又早早的死了,太子顧念樓家的勞苦功高,想要將樓振山留在京城之中,但樓振山卻說邊關事重,他想要盡快前往西北那兒平定戰事。

太子百般不舍,還是看著樓振山以極快的速度安頓好了府中一切事宜,帶著一家老小前往興固縣,連小女兒的婚事也推遲了,推到了來年的五月,那也是個難得的良辰吉日。

至於皇後,對異母哥哥、外祖家尚且心慈手軟,對自己的母親當然更不在話下,甚至是對已經身為皇太後的樓氏言聽計從。

“動作再快點兒,東西可都帶齊全了。”樓沂南與樓家的車隊走了五裏路,遠離京城之後告別了父母家人,讓人收拾了東西立馬要趕去與祁承乾匯合,而樓家車隊繼續趕路,要在天黑前趕到通州的莊子裏頭,等修正一日後再繼續出發。

新皇帝給祁承乾的封地在榕城一帶,乃是整個齊國最為窮鄉僻壤的地方,最大的省城榕城也沒有京城郊區的一個小城鎮繁華,哪怕癡傻的大皇子還得到了江南富庶之地為封地呢。現如今的皇帝就算是沒有聽從其父的話將祁承乾斬殺,但也多留了一絲的防備,將其打發到苦寒之地,當然皇太後在此事中也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不然以皇帝的腦子也想不出這麽個法子來。

“知道了,少爺。大家動作快點兒,東西都裝齊了嗎?”石墨頂著寒風大聲的喊道。

“齊了。”陸陸續續的其他人也給了回應。

樓振山夫妻知道祁承乾和樓沂南要去榕城那等偏僻之地,於是收拾了一堆的東西要讓樓沂南給帶過去,在京城不方便給就讓樓沂南現在帶去。

風大雪大,馬車根本就走不快,樓沂南看得心急,於是點了幾個人先走一步,留下穩重的石墨守著車隊稍後匯合。

榕城說來其實離興固縣並不遠,也就是兩三百裏的路程,走上三四天也就到了。榕城是祁家先祖的發家之地,這個先祖要追溯到大齊朝那兒,是齊家一脈最距今最遠的祖先。大齊國的開國皇帝那是大齊朝祁家的旁支,與榕城祁家的血脈遠了許多,算起來已經超出了五服,但一筆寫不出兩個祁字來,榕城祁家說到底還是大齊國皇室的先祖。

只是這先祖終究是遠了一些,榕城早就今非昔比、變得潦倒不堪。且與夏國接壤,是邊境之地,雖然水土不錯、山珍極多,但夏國強勢,根本就沒有人趕到山林裏頭采集山珍,采了山珍帶不出來、去了又沒命享用!但窮鄉僻壤多刁民,榕城民風剽悍,管理起來十分艱難,別說那兒的地方官了,就連王爺的面子也不給。

冒著風雪,樓沂南急忙趕路,到達與祁承乾說好的地方時已經是酉時時分,天色已晚,遠遠的可以看到驛站的燈火如一點螢光,黯淡極了。

剛到了驛站,就看到宣讀完旨意的包有福裹了一身厚重的大氅從裏頭出來,迎面遇到樓沂南也只是笑笑,“樓校尉也走這兒了啊,還是快快到驛站裏頭休息。冷,這天冷的哦,阿嚏,咱家還要去覆命,就先走了,這該死的天氣,冷死了。”包有福帶著人罵罵咧咧的往回趕,要是多來個幾回這樣的差事,他的這條命就要交代在路上了。

樓沂南眉頭深鎖,進了驛館問明了祁承乾住的地方後急急忙忙的推門進去,裏頭一陣熱氣撲面而來,舒服極了。舒服的嘆息一聲,“外面天寒地凍,簡直是要人性命,我們要不在此地休息幾日等雪小了一些再趕路?”

祁承乾放下手中的書,揮揮手讓秋霜幾個伺候樓沂南脫去身上厚重的衣裳,再穿上烤過火的家居衣衫,再喝了一口暖融融的杏仁茶,樓沂南才算是覺得活了過來,外面實在是太冷了。

祁承乾等樓沂南換了衣衫之後才將聖旨拿了出來,“你的想法看來要落空了,有人並不想我們雪停之後再走。”

樓沂南展開一看,眉頭就皺了起來,“限我們一月之內趕至榕城,簡直荒唐。”樓沂南考慮得更多的是祁承乾的身體,已經七月有餘的身子那麽重了,這樣趕路肯定不行。

此去榕城少說也要一個半月,現在天氣寒冷,風大雪急,兩個月都不一定趕到。要一個月到榕城必須日夜兼程、快馬加鞭。

“這是皇命,皇命難違。”祁承乾冷冷的一笑,“就按照他說的,我們明日之後就加快行程,盡快趕到榕城。”

“但你的身體……”樓沂南不放心的說道。

祁承乾摸著肚子,“無妨,有榮意在身邊,我不會有事。”要辦大事,他現在的身體也不合適,最起碼要把孩子從肚子裏拿出來之後再商大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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