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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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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側門進入後,門內就有一個老者在等待,老者表情嚴肅、不茍言笑,看到祁承乾進來就立刻行禮,“參見王爺,樓校尉。”當然,最註重禮節規矩的老者不會忘了還有樓沂南。

“張叔請起。”祁承乾單手虛浮讓張叔起來,他一直說過讓張叔見到他不用那麽多禮節,年紀大了,要是行禮的時候抻了老腰就不好了,但張叔堅持說禮不可廢,他作為寧王府的管家當以身作則。

張叔是祁承乾身邊的老人兒了,想當初在軍中從軍的時候就跟在他的身邊照顧他的飲食起居,青石便是張叔的幺兒。只是看高大如鐵塔一般的青石和瘦小幹癟的張叔站在一塊,視覺沖擊感很強烈,真如一座高山和高山腳下一塊石頭的對比。據說張叔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壯實的漢子,只是操勞太過,老邁後就變得幹癟消瘦,他是從楚家作為楚皇後的陪嫁出來的,對祁承乾忠心耿耿。

現如今作為寧王府的管家,張叔很好的按照了主子的喜好管理著整個王府,偌大的府邸安安靜靜,百多號的仆人除非必要絕對不會出來走動,禮儀規矩極重,被管教得不會有任何差池,這樣那些個被人不懷好意送進來的探子、細作也無法明面上打探出什麽,無論大白天還是晚上出來晃悠,那可是要打板子的,這還是輕的。

安靜到肅靜的寧王府儼然不是平民百姓走動的地方,梁家已經很是富有了,但終究是個商家,與王府比起來就差了那份的底蘊和威嚴,抱著涼透的砂鍋梁梧昇亦步亦趨的走在林明修的身邊,眼睛就敢看著腳尖前的地面,不敢有絲毫的差池。

“榮意來了嗎?”祁承乾問著張叔。

張叔說道:“榮少爺已經來了,正在花廳等候。”

“嗯。”祁承乾頷首,“張叔為這兩位收拾一個小院,最好帶著臨街小門的院子。”

“王爺,這太麻煩了,我二人在京城之中有落腳之處,今日煩勞王爺尋了大夫為學生診治傷手,已經是學生三生有幸。”林明修雖然想要結交寧王爺,但也不會自輕身價的厚臉皮住在寧王府中,更何況梁梧昇情況特殊,自己要為了他多做考慮。

“你的手傷不可能一下子就治愈,回去後換藥等事難道就不用麻煩王爺了嗎?而且要是回去了,傷手沒有得到徹底的治愈不是白費了王爺的一片苦心。”樓沂南微帶著不耐的不說,他是一切以祁承乾為重,再過些時候就要錯過最佳的午休時間了,看祁承乾面上帶著怠倦之色,他就心疼得很,恨不得立刻就帶著祁承乾回去午休。

林明修被這麽一說,心中猶豫了一下,梁梧昇就沒有林明修這麽多心思了,“明修哥我們就住在這兒吧,你的手受傷了要換藥也方便一些,還有有寧王庇佑,量那梁小四也不會再來找我們的麻煩。”

“行。”林明修點頭應了,“那這段時間就要叨擾王爺了。”

“客氣。”

花廳內榮意早已等候在這裏,此前樓沂南先讓松煙去請了榮意到寧王府來,他們坐馬車慢行一步。

榮意最近除了大將軍府和義診之處,其他時候絕大多數都來了寧王府和肖冰志待在廚房,一個做吃的、一個吃,一個點評、一個聽評,小日子過得別提多逍遙了,才多長一段時間就白胖了不少,看著更嫩了幾歲,出去義診時常被人懷疑年紀太小、經驗不夠,弄得榮意出門義診都要事先做好偽裝,弄得穩重顯老一些。不說榮意的煩惱,松煙領命去請榮意,轉了一圈,誰知榮意就在寧王府和肖冰志研究吃的,害得松煙好找,並沒有比樓沂南他們提前多長時間到的寧王府。

“小意,給王爺把脈,王爺昨日心神不寧,沒有睡好。”樓沂南拉著祁承乾的手就往裏面走。

“……”祁承乾只說自己昨日沒有睡好,怎麽就變成了心神不寧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榮意這小子正笑瞇瞇的吃著肖冰志剝的核桃,聽了表哥的話連忙拍拍手,拿出脈枕給祁承乾的診脈,“王爺身體很好,睡不好也應該是偶然?”

“是的,就昨日突然覺得煩躁悶熱,有些耐不住,所以沒有睡好。”言下之意就讓樓沂南放心,他就是覺得熱了一些,所以沒有睡好,偶然睡眠不夠也是正常的。

樓沂南卻不這麽想,擰眉問:“無緣無故怎麽會覺得煩躁悶熱,現在可是暮秋時節,晚上夜涼,當多添衣被才是。”

“咳咳,王爺、表哥請附耳來。”當了這麽多人的面,就算是榮意覺得在自然不過的身體現象,但顧及到表哥和王爺的面子,還是要避忌一下人的。

聽了榮意說的,祁承乾頓時覺得如坐針氈,尤其是被樓沂南帶著擔憂、關切的目光看著,感覺更加不自然了起來。

“小意,這位是林明修林先生,他的右手被人打傷了,你給醫治一下,我和王爺有事先行離開。”樓沂南站起來的同時也拉著祁承乾站了起來。

林明修表示理解,領著梁梧昇行禮告別祁承乾和樓沂南,溫和目光下的了然一閃而過,觀樓沂南和祁承乾二人的舉動,有心人自會窺出一二,這也就是樓沂南在王府不做掩飾,才能夠讓人看出來,當著林明修的面一來也算是將林明修當作了半個自己人,沒有需要遮掩什麽的,日後林明修跟了祁承乾做了軍師,他們二人的關系早晚會知道,遮掩就顯得造作了,二來林明修對於他來說太過弱小,要不是個好的,直接碾死也是易如反掌,還不需要樓沂南顧忌什麽。

從花廳出來,樓沂南就帶著祁承乾一起往後院主院走,寧王府樓沂南熟悉得很,怎麽走最近根本就不需要人領著。

樓沂南握著祁承乾的手,被握著的祁承乾也沒有掙脫開來,二人一路也不可能什麽都不交流,樓沂南有些吃味的說道:“你倒是很關心林明修,都帶著他回府治傷了。”

他發誓自己有意讓祁承乾提前將林明修收入麾下,卻絕對沒有在祁承乾的面前提前提到過林明修,剛才祁承乾為林明修解困、讓林明修過來治傷、甚至是讓林梁二人住在寧王府都是出自他的個人意思,對一個初見的陌生人如此照顧,以祁承乾的性格根本是不可能的,這怎麽不可能讓樓沂南吃味,忍了一路到現在才問出口,樓沂南的涵養真的很好了。

樓沂南帶著質問的口氣非但沒有讓祁承乾惱怒,反而覺得心裏面暖暖的,要是別人他才不屑於解釋,但換做樓沂南卻不同了,“我一開始覺得林明修面善,那些個地痞混混對於我們來說不過爾爾,舉手之勞而已,後來他說自己叫林明修,江南人士之後我就起了結交之心,林明修此人不知你有沒有印象,有大才、善思辨、心思奇巧、不受書本的拘束,在江南甚至整個南方學子的心中分量很重,是今年科考的熱門人物,極有可能蟾宮折桂。前兩年在文人學子中競相傳頌的那首《太行路》便是出自其手,道盡人心易變。”

樓沂南略一思索便想了起來,《太行路》是很了得,這倒不是這一世知道的,而是上一世身邊的謀士介紹起林明修此人時說起,謀士對《太行路》稱讚有加,要不是陣營不對,恨不得和林明修把酒言歡。而這一世的兩年前,他還在興固縣縱馬吃肉呢,哪有功夫聽這些酸文章。“是不是其中有詩句是‘行路難,難於山,險於水。不獨人間夫與妻,近代君臣亦如此。君不見左納言,右納史,朝承恩,暮賜死。行路難,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間。’的。”

“對,正是如此。”祁承乾點頭說道:“行路難,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間。論世間人心可不就是如此。林明修年紀並不大,卻又如此感慨,可見生活並不如意。他有大才、有名望,在其危難之時施以援手,可不比錦上添花來得強。要是有他相助,奪得萬裏江山豈不是添了一份助力。”自從二人說開了之後,在樓沂南面前,祁承乾從來對自己野心不加以掩飾。

自信的眸光,神采奕奕,不會讓樓沂南覺得祁承乾是在妄想,反而為之著迷。想到榮意剛才說的,樓沂南覺得心中一熱,看向祁承乾的眼眸變得更加幽深。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有了這份大恩,林明修註定是我們這邊的,更何況他的處境可沒有表面的那麽風光,才學再好、名聲再旺,沒有依仗的時候,不也就是個窮酸的讀書人,今日就是最好的例子。為了能夠活得更好,他也應該知道怎麽選擇。”人心便是如此,樓沂南從來不覺得有無妄無念的人。

只是現在嘛,再提林明修多麽掃興,樓沂南拉著祁承乾就回了主院,讓祁承乾洗漱,好好的睡上一覺,樓沂南決定做一個君子,拿了本書正襟危坐,半餉,手上的書也沒有翻開一頁。

“你也洗漱一番,午休吧。”躺在床上,祁承乾閉著眼睛怎麽也無法睡著,不知不覺的腦海中響起了榮意的那番話,平靜的心也跟著燥熱起來,更加難以入眠。

樓沂南的聲音有些幹啞,“不了,我守著你,你睡吧,我沒有午休的習慣。”

樓沂南如此一說,祁承乾也不再堅持,只是室內突然變得安靜,一坐一躺二人心思卻無法平靜,一個無法平心靜氣的看書、一個無法徹底的入睡,也不知是誰先有了動作,反正放下的帳幔、纏綿的聲音,都讓人浮想聯翩。

榮意說成年人了,適當的宣洩還是很有必要的,這才是祁承乾感覺到煩悶燥熱的原因。這話一下子揭開了二人之間的窗戶紙,本來都沒有什麽想法的二人卻像是陷入了一個怪圈,越是壓抑就越是想……年富力強、精神十足的年輕人自然而然的就在了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帳幔都放下來了,所以拉燈吧,這可是自樓沂南重生以來,第一次深入的交流,值得慶賀~(≧▽≦)/~啦啦啦

ps:《太行路》是白居易寫的,這邊借用一下,才力不夠寫不出詩來_(:3ゝ∠)_

全文如下:

太行之路能摧車,若比人心是坦途。

巫峽之水能覆舟,若比人心是安流。

人心好惡苦不常,好生毛羽惡生瘡。

與君結發未五載,豈期牛女為參商。

古稱色衰相棄背,當時美人猶怨悔。

何況如今鸞鏡中,妾顏未改君心改。

為君熏衣裳,君聞蘭麝不馨香。

為君盛容飾,君看金翠無顏色。

行路難,難重陳。

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

行路難,難於山,險於水。

不獨人間夫與妻,近代君臣亦如此。

君不見左納言,右納史,朝承恩,暮賜死。

行路難,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間。

——太行路

我最喜歡後面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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