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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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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意於醫術一道天賦極佳,別的孩子在用《三字經》、《千字文》啟蒙的時候,他用的是《本草綱目》、《神農本草經》、《湯頭歌》。別的孩子玩泥巴、滾鐵球的時候,他卻已經和祖父、父親上山采藥。在十二三歲便隨堂看診,但因為年紀小、臉嫩,很多病患要不是看在榮老先生和榮先生的面子上,都不會讓一個娃娃來看病。

榮意也深知自己年紀小這個事實,看診的時候緊張害怕在所難免,為了不讓人看出來他緊張,他就木著一張臉,看起來也有那麽幾分樣子。

久而久之,榮意只要一緊張就面無表情,看似深不可測,其實肚子裏的小人正在抓狂。

診脈的結果太過驚駭,榮意擡頭仔細看確定祁承乾是否是個男子,但女扮男裝什麽的話本小說裏也時常有,說不定元後當年生的是個女兒,為了保住後位就把女兒充做兒子,然後祁承乾為了在後宮生活得更好就將這個錯誤一直延續下去,以至於行為舉止都似個男兒。祁承乾相貌俊朗帥氣,五官結合了元後和皇帝的優點,很是精致,如果化個妝、換身衣裳,活脫脫個氣質清冷的女兒家。榮意覺得自己真相了,看向表哥的目光變成了崇拜,這孩子八九不離十是表哥的,能夠降服這麽爺們的女人當妻子、為自己生兒育女那也是一種本事。

以上,純屬榮意的自我催眠,是男是女難道他把脈還看不出來嗎?

“王爺身體情況如何?”肖冰至握著手,一臉緊張的看著榮意,實在是大夫的臉色太嚴肅,好像病情很嚴重的樣子。

“王爺身體並不大礙,只是動了胎……”

“咳咳。”樓沂南用力的咳了兩下。

被表哥的咳嗽聲打斷,榮意就跟被人掐了脖子一樣,說話的時候舌頭就跟打結似的,嘴巴裏一陣“嚕嚕”聲,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榮意還待說話就被樓沂南給鉗制住了脖子。

樓沂南趁著別人不註意惡狠狠的瞪了表弟一眼,然後找了個借口做恍然大悟狀的說道:“我記起來了,榮意你不是說還有藥沒有拿過來嘛,這藥還很重要,我們現在就去拿,拿回來後再給王爺看傷。”這借口幹巴巴的,樓沂南說得也很牽強。

“表哥你……我……”榮意被掐著脖子,小身板在樓沂南的手底下不堪一擊。

“呵呵,我們先去拿。”樓沂南都不敢看祁承乾的眼睛,直接拖著榮意出了營帳,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反應有多麽的不自然,但他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祁承乾,不知道祁承乾知道懷有身孕之後會作何反應,此刻樓沂南選擇了逃避。

這種事情,無論擱在誰的身上,都是匪夷所思的,更何況是如此驕傲的祁承乾,他無法想象祁承乾知道真相後的反應,是接受、是厭惡還是惶恐,然後呢,他會怎麽對待自己?

午夜輾轉,樓沂南都會思考這個問題,每每想到祁承乾會因此而厭惡、疏遠自己,他就嚇得一身冷汗,他害怕了,害怕祁承乾知道真相後就不理睬自己,會對自己冷漠。

苦笑一聲,樓沂南抱著頭蹲在地上,他不知道是自己想得是不是太多、杞人憂天。歸根結底,還是樓沂南不敢承認的,他和祁承乾之間的感情還很薄弱,禁不起任何考驗。

看著表哥神情變化莫測,被拖出來的榮意也慢慢的冷靜了下來,“脈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這是滑脈,寧王爺有身孕了!”

“噓,聲音小點兒,小心隔墻有耳。”樓沂南立刻張皇的看著四周,這事情關乎重大,可不能夠讓他人知道。

榮意無語的看著四周,表哥都把他拖到了空曠之地,帳篷都離得極遠,旁邊還沒有什麽高大的遮蔽物,要是有人經過一看便知,真的用不著緊張。

“真的?”樓沂南聽到此消息還是忍不住的小小的興奮了一下,因前世的記憶他早就知道了這個事實,但是聽到榮意確定又是另外一番激動,初為人父的喜悅、激動、還有前世之事被證實的覆雜,種種情緒混雜在一塊兒,讓樓沂南心中有些五味雜陳,興奮之後竟然有些酸楚。

前世究竟是在什麽狀況下,讓祁承乾知道自己身懷有孕的,沒有自己陪伴在身旁他的情緒又如何?他對孩子是期盼還是厭惡?後來失去孩子的時候,又是何種情況?

樓沂南不停問著自己,內疚、痛苦逐漸占據了整個大腦,要不是榮意看樓沂南情況不對,連忙餵了他一顆平心靜氣丸,他會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情都未可知。

“表哥?”榮意遲疑的推了推樓沂南,不確定的喊了一聲。

樓沂南蹲在地上,長嘆,“他的身體如何?”

“微有些失血,胎息不穩,最好靜養。”榮意如實的說道。

“孩子多大了。”

“兩個多月了。”

唯一一次就讓祁承乾有了,樓沂南也不知道是該驕傲,還是該哭。

“藥補不如食補,你說他應該吃些什麽,怎麽吃身體才會好?”

“這個說來話就長了,因為身懷有孕,所以衣食住行上都有禁忌,忌生冷、忌燥熱、忌辛辣油膩、忌煙酒、忌過鹹過油,平時的熏香也不能夠用……”

榮意要進一步細說,被樓沂南打斷了,“你將禁忌都詳細的寫在紙上,最好是針對他身體情況的,最好還能夠調理一下他的身子,以前在軍營之中他肯定受了很多苦,身體難免有虧損。”

“嗯。”榮意點頭應了,這可是他的侄子,一定要小心照看了,“寧王爺一個姑娘家在軍中待了那麽長時間,真是不容易!”

“你哪只眼睛看到寧王爺是個姑娘的?”

“呵呵,難道不是嗎?”榮意做垂死的掙紮。

“當然不是,他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比任何人都要強。”樓沂南鏗鏘有力的說道。

雖然種種證據都指向這個事實,但榮意還是進行著自我欺騙。男人生子,實在是太顛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了,震驚得長大了嘴巴,但他很快就調適了過來,兩眼越來越亮,寧王爺懷孕一事為他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人類實在是太神奇了,原來還可以這樣啊,也許他是第一個接觸此類事情的人,要是記載下來流傳後世,他一定會千載留名,為大齊醫術的發展做出巨大的貢獻。

“表哥你在做什麽?”看著表哥蹲下來撿了什麽東西又站起來,榮意奇怪的問道。

“下巴給你,記得裝回去。”

“哦。哦!哦!?”榮意直跳腳,“表哥這都什麽時候了,你怎麽還開玩笑啊。”

“不是看你嘴巴長得太大,下巴都掉了。”樓沂南涼涼的說道。

“哼,才沒有。”榮意別過頭,“男人孕子,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你所學所知不過是其中的皮毛。回去後,你可書信一封給外祖父,詳細的問問。對了,此事切記一定要保密,如洩露半點兒風聲,就算是你是我表弟,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關於姜氏遺族,上一世樓沂南也是因緣際會下得知,當時著實吃驚不小,怎知祁承乾會是姜氏後人,還為他孕育過子嗣,只嘆世事無絕對,他愧疚祁承乾終究太多。縱使重活一世,上一世也不是煙消雲散的過往,反而成為了樓沂南心中揮之不去的烙印,前世對祁承乾造成的痛苦他已經無法彌補,但今生他卻不能夠再犯錯誤。

由此,樓沂南才會逃避,就怕孕育一事會讓祁承乾無法接受、難過。

榮意灰心喪氣,“知道了啦。”流傳後世看來是不行了,但很快他就振作了起來,雖然無法流傳後世,但他畢竟接觸到了,也算是增長了個人閱歷,看來要盡快給祖父去信,祖父見多識廣,也許知曉一二。榮意很快想通了,卻也想到了一個事情,他問道:“表哥你剛才不讓我在帳中說出來,難道寧王爺還不知道此事?”

“嗯。”

“而且你還不願意讓寧王爺知道?”

“不,不是。”樓沂南下意識的反駁。

“那你幹嘛不讓我說。”

“我,我只是覺得在那個情況下說,不好,總要讓阿乾有個心理準備,這畢竟不是尋常的事情。”樓沂南語無倫次的辯解。

“這些都是借口,懷有身孕的是他,他有知道這件事情的權利,你無權代替他來做決定。”榮意教訓樓沂南來頭頭是道,他覺得自己此刻肯定十分高大,竟然能夠教訓起表哥來,哈哈。“你有沒有想過,他說不定會吃什麽對胎兒不好的食物、觸碰到對胎兒不好的香料等等,這些先不說,就說身體是他自己的吧,身體上有什麽變化他心中有數,請了大夫診看,知道了怎麽辦?”

榮意的每句話都砸在了樓沂南的心上,心裏面越加的煩躁,對天大吼一聲,然後朝著榮意伸出手,“再給我一顆平心靜氣丸。”

“給,養神補腦靜氣的,煩心的時候就可以吃。”

“謝謝。”樓沂南吞了一粒,做了個深呼吸之後樓沂南下了決定,“你說得很對,與其讓他從別的途徑知道,還不如我來告知他。”他本就不是拖泥帶水之人,萬事都講究一個爽快,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改變。

樓沂南拖著榮意突然離開,祁承乾就皺起了眉頭,肖冰志更是直截了當的說道:“這對表兄弟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不讓我們知道,不然跑那麽快幹什麽?”

祁承乾並未言語,但總覺得樓沂南有什麽事情隱瞞著自己。

並未讓他們主仆猜測多久,樓沂南和榮意又回來了,祁承乾問道:“我身體是否有不好之處,如有不妥,榮小哥盡管說。”

榮意看了樓沂南一眼,吞吞吐吐的不知道怎麽說。

樓沂南憂慮的看著祁承乾,長嘆一聲,事到臨頭才發現,有些決定做下了卻不是那麽容易實現的。何必猶豫不決,與其拖延還不如快刀斬亂麻,他已經讓石墨派人守著營帳四周,絕對不會有人偷聽,此時不說,下一次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說了。

“阿乾,接下來說的也許你無法接受,但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句句屬實,絕無半點兒虛言,聽我說完後你一定要冷靜對待好不好,任打任罵,我絕無半點兒反抗,但你一定要保護自己的身體,不要情緒激動。”樓沂南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之後,深吸一口氣說道:“阿乾,你有身孕了,榮意診出來的是喜脈,我們的孩子快要兩個多月大了,他很健康。只是你動了胎氣,需要靜養。”

任是誰都猜測不到,樓沂南說出來的會是這個,肖冰志直接跳出來指著樓沂南斥道:“你癔癥了吧,胡說八道什麽啊,我們王爺可是響當當的男兒,怎麽會被診出喜脈。你這個庸醫,不是什麽人背著藥箱就是大夫的,你還是分辨好男女再出來混,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

“呸,老子給人看病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呢。”

“我才呸,老子穿開襠褲的時候你有沒有出生還不知呢。”肖冰志叉著腰回罵道。

“夠了,要吵都給我滾出來。”樓沂南吼了一聲,瞬間鬥志昂昂的榮意和肖冰志變成了鵪鶉,縮著脖子不敢說了。

“阿乾。”吼完兩個不懂事的小孩後,樓沂南走到祁承乾身邊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

祁承乾很冷靜,聽到樓沂南的話,面色一點兒都變化都沒有,聲音平平聽不出喜怒,“你說的是真的?”

祁承乾越是冷靜,他就是害怕。樓沂南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喉頭上下滑動,很想逃避說不是,但他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與其說瞎話暫時遮掩過去,還不如將事實徹底的揭露開,事情總有轉圜的可能,“真的,你有身孕了,我們的孩子兩個多月了。”

祁承乾閉上眼,慢慢的問道:“為什麽會這樣?”

“不知道你是否知曉有一個名為遺族的隱世民族,他們男女都可生育,你應該就是他們的後人。”樓沂南回想,他父親的軍師與一男子結成了契兄弟,兩個人都三四個孩子,後來無意中知道這幾個孩子都是他們親生的,這才讓他知曉了原來還有一個名叫遺族的民主,族人姓姜,男女都可孕育生子,世事變遷,姜氏遺族不在聚居在一塊地方,族人婚嫁也不僅僅局限在族中,有著遺族血脈的人也不僅僅是姜。樓沂南猜測過,祁承乾應當就是姜氏遺族的人後人,只是不知道流著遺族血液的是皇家人還是楚家人。

祁承乾眼中閃過茫然,“難道不是怪物嗎?”

“什麽?”聲音太小,就算是站在他身邊的樓沂南也沒有聽清楚。

“沒什麽。”祁承乾垂下眼,將一切的情緒都掩藏了下來的。

樓沂南本能的覺察到祁承乾情緒不對,但石墨突然從外面闖了進來,“少爺,王爺,包公公來了。”

包公公包有福是皇帝身邊的人,此刻究竟為何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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