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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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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皇上文昌帝能夠成為帝王也是通過殘酷的鬥爭得來的,奪位之時傷了身子,導致子嗣不豐,一生只有四子。這是大齊國最大的秘密,在外看來體弱的皇帝對皇後情深一片,對後宮佳麗並不流連,堪稱表率,但在樓沂南看來,純屬胡扯,文昌帝只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能夠生出祁承乾真是歹竹生好筍,姑姑嫁給他簡直是鮮花插在牛糞上,還讓樓家背上了禍害君主、阻礙皇嗣繁衍的罵名。

祁承乾為二皇子,元後所生,並不得文昌帝喜愛,與上一輩的恩怨糾葛有關,無論之前誰對誰錯,到頭來受到傷害的都是祁承乾,具體緣由樓沂南只聽繼後也就是姑姑樓氏提到過一些,詳細的並不清楚。繼後樓氏所生之子是三皇子,乃是樓沂南的表弟,出生不久便被封為太子。

祁承乾上頭還有一個哥哥,大皇子十來歲時發高熱,未接受及時的治療,變得癡傻,心智永遠只有七八歲兒童模樣。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只有十四歲的皇四子,生母只是個洗腳婢。

樓沂南望著寧王府的大門靜靜的發呆,腦海中對當今形勢仔細思量。

祁承乾與馬上要成年的太子,還有窺視皇位的敏王父子,這京城,馬上就要亂了。

祁承乾不受寵,宮中生活艱難,其外祖家廢了九牛二虎之力,說通文昌帝將其送去軍中,這一去便是八年,八年之間祁承乾屢立戰功,照理來說憑借軍功,早就可以封王,朝中大臣為其請願的折子常有,但皇帝總以其未成年、功勳低微,太早封王不利於皇子兄弟之間的和諧為理由往後推,直到祁承乾弱冠之年,實在避不過去了,才封祁承乾為寧王。

寧有安寧、康寧之意,但也有息事寧人、停止之意,皇帝的用意可見一斑。

祁承乾與樓沂南同年,但祁承乾是正月裏出生,樓沂南是夏日炎炎時出生,前者比後者月份大。

立秋已過,現在是七月二十,七月流火,天氣漸寒,離過年其實也沒有多少時候了,大年三十一過立馬就是正月,樓沂南已經開始琢磨要給祁承乾送什麽禮物。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樓沂南又在門外等了一個時辰,日頭升高,眼看著就要午時了。

“今日有大朝會?”樓沂南側頭問石墨。

“回少爺,沒有。”

“那小朝會呢?”

“回少爺,也沒有。”

樓沂南神情幽怨的看著寧王府的大門,就像是被丈夫厭棄的怨婦,淒淒慘慘,松煙被自己的聯想弄得惡寒不已,連忙搖頭把這個想法給趕出腦海。

大齊國朝會是五日一大朝會,三日一小朝會,京官正五品以上官員有資格參加朝會,祁承乾身為寧王有上朝的資格,據樓沂南所知,每逢朝會祁承乾都會參加。雖然道貌岸然的皇帝從來沒有主動讓祁承乾去過,帝王徹底的無視讓他初入京時十分艱難。

逆境求生,在激流中成長的祁承乾,足夠的優秀,足夠駕馭大齊國這個國家,足夠役使這個國家去與其他兩國抗衡。

既不是大朝會,又不是小朝會,拜貼送進去卻泥牛入海、一去了無蹤跡,只能說明祁承乾不想見他,這個事實他早已明白,卻不死心的在這邊等待,何嘗不是個癡人。

長嘆一聲,樓沂南狠狠的抹了把臉,看了眼寧王府莊嚴厚重的大門,他還會回來的,一天不見他就來兩天、兩天不見他就來三天、三天如果還是不見他那麽他就天天來日日等。

“去長安街,我們明日再來。”

石墨不安,“少爺,寧王爺是元後之子,從軍數年,屢建軍功,據小的觀察,寧王爺可不僅僅是個開疆拓地、保家衛國、為他人做嫁衣的人……”

“你是不是要說,寧王爺所圖非小,讓我不要接近他。還要說,太子乃樓氏女所生,讓我最好不要再靠近其他皇子,免得引起皇帝、太子的猜疑,讓姑姑不高興,讓朝臣非議。”

“小的不敢。”石墨雖然口說不敢,但語氣中可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算是認可了樓沂南的這番話。

石墨這麽想,並未有錯,可以說天下之人大多數都是這麽想的。

他的姑姑是繼後,他的表弟是太子,在外人看來樓家那就是板上釘釘的太子黨,毋庸置疑。但樓沂南從小就和太子不對付,太子說好了是寬厚仁和,說差了便是軟弱無能,磨磨唧唧的性格讓樓沂南受不了,兩人根本就說不到一塊兒去。太子這樣的性格如果在無內憂外患之時當個守成之帝,那還算是可以的,但如今天下形勢三國鼎立、敏王父子虎視眈眈,縱使沒有祁承乾,那太子也坐不穩帝位,樓家如果將希望全都寄托在這樣的太子身上,只會疲於奔命,上一世被迫綁在太子的船上,可不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場。

樓家從未想過站隊,就算是所有人都給樓家貼上了太子黨的標簽,樓家也默默地堅持著自己的立場,這種立場在外人看來如此可笑,但在樓家人自己看來,太子沒有資格當皇帝、沒有本事掌握整個齊國,樓家世代為將,樓家人的血淚是為了守衛大齊國而流,而不是祁家的帝位。

“身為家生子,樓家的堅持是什麽,知道嗎?”樓沂南唇角彎彎,在他的心中能夠讓樓家甘願守護的只有祁承乾統禦下的齊國。

“守衛齊國、守衛家園國土,保家衛國。”石墨父親是大將軍樓振山的隨侍,武功了得,也是近衛之一,五年前隨著樓振山出戰,戰死沙場。石墨從小在其父的教育下,對樓家死心塌地、絕無二心,對樓沂南那也是忠心耿耿,可以說從他成為樓沂南的侍從之時,他首先衷心的是樓沂南、其次才是樓家。樓家家訓,石墨了然於心,並將其作為自己的生命準則,還在“保家衛國”後面自行加了一句“忠於、保護樓沂南”。

“那記住了,是保家衛國,而這個國家究竟在哪一個祁家人手上,雖然我們管不了、但我們可以選擇,如果上頭的當權者讓樓家信服那就更好,而我,與太子性格不和。”作為自己的近侍,有必要了解自己的想法,樓沂南第一次如此明確的表達自己對太子的不滿,說出來總比藏在心裏面好,不吐不快。

松煙膽小怯弱、做事玲瓏,但也一根筋,樓沂南說什麽就是什麽,連忙點頭將樓沂南說得牢牢記在心中。而石墨沈默寡言、心思細膩,心細的人往往想得多、想得遠,立刻就明白了樓沂南支持的究竟是誰,心中憂慮更甚,但也明白少爺說得對,太子的確沒有人君之能,看著自信傲然的少爺,石墨心中那點兒擔憂不知不覺淡去,主子的選擇便是他的選擇!

長安街乃是整個京城最繁華的街道,店鋪林立,應有盡有,隨便找了一家食肆,大堂內的說書人正在說書,撫尺一敲,書生打敗其他兄弟成為家主的故事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新的開端。

前世時樓沂南也過來聽過說書,此地說書人說的故事和其他地方有很大的區別,總是別出心裁、故事新穎獨特,說得又風趣幽默、引人入勝。

食肆內沒有雅間隔斷,只有大堂和樓上的之分,樓上人少清靜,樓沂南直接往上走,走到上面眼前突然一亮,他終於明白“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其中情愫、意境究竟是什麽意思。

“好巧,你也在啊。”樓沂南假裝從祁承乾身邊走過去,然後在不經意間發現原來遇到了熟人,表情都“驚訝”得恰到好處,驚訝中有著欣喜和愉悅,這都不是假裝的,是樓沂南真的很高興可以在這兒遇到祁承乾。

總有一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之感。

在祁承乾淡然的註視下,樓沂南拉開了凳子坐在了他的右手邊,然後一臉看不夠的盯著自己,祁承乾納悶了一下就沈默了下來,轉移了視線看向樓下,說書人的故事還在繼續,但沒有一句進入到了耳朵裏。

樓沂南並未因為祁承乾的冷漠而退縮,反而熟絡的開始說話,“好久不見啊,你也喜歡到這邊來聽說書嗎,我也挺喜歡的,看來我們有共同的愛好,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看到祁承乾就點了一壺濃郁的紅茶,心裏面疼了一下,怎麽這麽不知道愛護自己,口中略帶責怪的關懷之聲就不知不覺的說了出來,“好濃的紅茶,茶太濃了喝了對身體不好,平時要喝茶也喝淡淡的綠茶,我那兒有明前的龍井,味道還算是好,待會兒給你送到府上。其實這邊的幹果都炒制得挺好吃的,來一些吧。松煙叫小二來,點一壺龍井,要淡茶,還來份核桃、松子、花生。”

“是的,少爺。”

茶水和堅果來得很快,樓沂南給祁承乾換了綠茶,還將放核桃、花生、松子的盤子往他的面前推了推,“邊聽故事邊吃些小零嘴最好了,你試試。”

樓沂南一番動作,祁承乾並沒有反對,此刻聽了他的話,楞了楞然後拿起一顆花生,手指與拇指輕輕一捏,清脆的“啪”一聲,花生殼碎了,露出裏面飽滿的花生粒,淡淡的鹹香隨著空氣一起吸入肺中,從元後故去後再也沒有吃過零嘴的祁承乾楞了,淡漠慣了表情出現了一抹不自然,隨後變得格外的認真細致,雙手一起握住小小的花生,小心翼翼地剝開花生殼將裏面的花生粒拿了出來,認真的將花生粒送入嘴中,慢慢的咀嚼,像是怕錯過花生的味道一樣,珍視的感覺仿佛吃著的不是一粒花生而是山珍海味。

此刻,樓沂南的心酸疼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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