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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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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齊國文昌二十五年,本就體弱的皇帝身體更加不適,逐漸頹弱下來,皇子們已然成長壯大,又有旁人暗地裏窺伺皇位,一場關於帝位的爭奪悄然的拉開了序幕。

京城煙花巷,白日的倚紅院悄然無聲,京城有名的尋歡之地只有晚上才熱鬧非凡,不是營業時間的現在大多數人還在睡夢之中。

樓上的雅風閣,樓沂南是在頭疼欲裂中醒過來的,腦袋裏好像架著一面鼓,砰、砰、砰沈悶的敲著,按壓著太陽穴,他勉力睜開酸澀的眼睛,入眼的是一片艷俗的顏色,紅的、粉的、綠的、藍的撲面而來,空氣中淫、靡的味道夾雜著脂粉之氣幾欲讓人嘔吐。

他身中數箭而未死,手下的人竟然安排他在這種地方療傷,簡直是豈有此理。心中埋怨的同時亦有些恍惚,覺得眼前之景異常的熟悉,好像午夜夢回總是會夢到的地方,難受的搖搖頭,也不知祁承乾現下如何,身上的傷可有大礙?

他與祁承乾糾糾纏纏數年,最後在戰場上兵戎相見,怎知偏居一隅、毫無反抗之力的偽帝與蕭國勾連,引狼入室,派兵圍殺他們二人,想要漁翁得利。戰亂之中,他見到祁承乾被人砍傷,心中巨痛,不顧屬下阻攔毅然上前搭救,恰在此時數箭射來,他以血肉之軀為祁承乾擋住亂箭,但箭入肉身之痛也沒有心來的痛。

他與祁承乾相識於一場露水姻緣,那時的祁承乾雖照樣的冷漠淡然,但面上無疲憊風霜之色,之後又幾次相遇,讓樓沂南怦然心動。樓沂南是什麽人,大將軍樓振山的獨子,皇後的侄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個性張狂肆意,絕不遷就於人,可祁承乾對他冷漠異常、從不迎合,為了引起祁承乾的註意,樓沂南做了很多事,卻都弄巧成拙,致使二人的關系越來越僵,也傷害到了內心敏感的祁承乾。

其實,樓沂南本心是要好好待祁承乾的,想和他攜手一生,可祁承乾面對何事都淡然若水的摸樣讓樓沂南壓制不住火氣,傷害之言便脫口而出,午夜輾轉,他何嘗不後悔,要是自己態度再和婉一些、脾氣不要那麽暴躁,兩個人是不是就走不到兵戎相見的地步。但世上沒有後悔藥,他肆意任性的後果就是讓祁承乾遍體鱗傷。

大戰之前,樓沂南乘夜色摸進了祁承乾的大營,只為了見他一面,但聽到了讓他痛徹心扉的話,原來祁承乾體質特殊,是姜氏遺族的後人,能夠以男子之身孕育子嗣,而他們兩個曾經有過三個孩子,但都沒有活下來,其中原因有很多,但最大的主謀可不就是他自己,是他不斷的傷害,才讓祁承乾痛失孩兒,才使祁承乾身體虧損,年紀輕輕便湯藥不斷,壽命不長。

這一夜,是樓沂南自有生命以來最痛苦的一夜,自己的無知、自己的任性害了最愛的人,傷害了至親血脈,要不是今夜偷聽到,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而所有的痛苦只有祁承乾一人承受。

中箭之時,看著祁承乾震驚的臉,樓沂南就想著,如果此次命大得活,他一定會好好待祁承乾,愛他、護他、寵他,給他世上一切最好的東西。

身邊突然傳來一聲低淺的嚶嚀之聲,一下子把樓沂南從混沌之中拉了出來,他連忙側身回頭。

身側躺著一個人,薄薄的錦被半搭在他的身上,露出大片光潔的背部,此刻光滑緊實的肌膚上,幾個紅痕異常的顯眼,潑墨的長發披散開來,半遮著他的臉,姣好的面容若隱若現。

樓沂南緊張的咽著口水,因為緊張心臟急劇的跳動,腦中轟鳴作響,此情此景那樣的熟悉,他與祁承乾的第一次可不就是如此景象。

還未等樓沂南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床上之人突然睜開了眼睛,眼中何來半點兒惺忪之意,乘樓沂南不備之際,猛然出拳,樓沂南就這麽暈倒了。

樓沂南並沒有昏睡多長時間,祁承乾那一拳並不重,要是以往根本就打不暈甚至打不到他,只因他過於緊張激動,血氣上湧,腦袋一受到重擊,就這麽暈倒了。

從昏迷中蘇醒,樓沂南按著腦袋慌忙的找尋祁承乾的身影,床上沒有人,難道走了,不,不行,怎麽可以走。

連忙下床找人,就看到穿戴整齊的祁承乾準備開門走。

“別走。”三步並作兩步,樓沂南抓住祁承乾的手,堅決不讓祁承乾離開。

樓沂南生得高大挺拔,又有先前在軍中磨練的經歷,更是壯實英武,鉗制住祁承乾不讓祁承乾離開搓搓有餘。祁承乾長相肖似已故元後,面貌精致,本該顧盼生輝的丹鳳眼卻靜若止水,只有經歷過磨難與波折,才會練就出的平淡,他生來就性子淡薄,又因為生長環境的苛刻,更是變得冷情冷性,當初也就是因為祁承乾這種萬事都冷淡的摸樣,才會讓樓沂南心中冒火。

但此刻樓沂南幡然醒悟,冷漠寡淡其實是祁承乾保護自己的手段,他不是沒有情、不是不動心,但過往的經歷讓他不敢動心、不敢生情,最是無情帝王家,一個失了母親、不得父親喜愛的孩子,在深宮大院子內,連只小貓小狗都不如,能夠平安長大、建立軍功,祁承乾其心智、其手段、其能力,都是上佳的,只有這樣的人才配當帝王。

“放開。”祁承乾看著樓沂南,平靜的說道。

樓沂南心中一痛,罵他、打他都比這樣的平靜來得好,他的祁承乾應該是肆意張揚的,而不是隱忍內斂的,“別走,我們好好談談,我再也不亂發脾氣了,我心裏面一直有你,除了你,我身邊從來沒有過人,我只是受不了你冷淡平靜、不在乎我的摸樣,才會對你兇的。我們好好談談好不好,給彼此一個機會。”樓沂南說到激動處,已經語無倫次,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以前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他不願意祁承乾變得更加的冷硬無情。

祁承乾的眼中閃過一抹帶著疑惑的痛苦,說話聲倒是一貫的平淡,“樓公子弄錯對象了吧,我可不是你的那些小情兒,要述說衷腸,還要選對人才行。”

“我身邊沒有什麽小情兒,我只愛你。”樓沂南急忙表態,拐彎抹角的表達愛意根本就打動不了祁承乾的心,要是說得不好,還會讓兩個人之間產生隔閡和間隙,現在他選擇直面自己的感情,也讓祁承乾明明白白的知曉,他樓沂南是真的愛祁承乾的。

祁承乾心中苦笑,“樓公子還是不要開玩笑了,我只當昨夜是夢一場,白天了,夢也醒了,日後再無瓜葛,要是樓公子執意糾纏,休怪某不客氣。”身上難以言明的地方產生的變化,讓祁承乾向來平靜的臉都為之一黑,濕乎乎的東西順著大腿往下流,讓他有打殺了樓沂南的欲望。心中長嘆,就當是欠他的,要是昨日不擅自跟來,也不會有今日種種,罷了罷了。

見祁承乾還是不明白,樓沂南急得團團轉,急切的想要表達自己,但一向都是別人討好他,他還這沒有去討好過別人,要怎麽開口,委實想不出來。

祁承乾掙脫開樓沂南的桎梏,就要開門,急切的樓沂南豈能讓他離開,連忙阻擋,祁承乾見樓沂南說不通,心中煩躁,率先動起了手,樓沂南見招拆招,他可是不敢傷了祁承乾的,躲閃之間好不狼狽。

看準了時機,祁承乾奮力一踢,門便被踹開,一個閃身,不顧腰間的酸疼,有些不適的站在了門外,站穩後擡步便走。

“小心身上有傷,別亂動。”看祁承乾的動作,樓沂南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戰場上他可是看得分明,祁承乾身中數刀,幾可見骨,觸目驚心。

祁承乾被樓沂南說得羞窘,身後微疼、腰上酸痛,的確有傷,“不必了,樓公子還是顧好自己,光著出來可不好看。”

樓沂南低頭一看,青天白日的遛鳥,就算是有一顆強悍的心臟照樣承受不住,他就慌了那麽一下子,再擡頭,何來祁承乾的身影,連忙進屋找了件衣服披上,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往外走。

“少爺,少爺。”

“松開。”樓沂南被人拖住,心頭火氣,扭頭一看,楞住了,松煙不是替他擋住刺客死了嗎?

松煙硬著頭皮的拖住自家少爺的手臂,要是讓少爺胡亂的披了個袍子走了出去,再被人看到傳將開來,他會被老爺活剮了的。松煙說得小心翼翼,“少爺,小的伺候您穿衣,等梳洗妥當了再出去。”

從睜眼開始,樓沂南就隱約察覺出了不對,但殘留在腦海中對於祁承乾的執念讓他忽視了周身的怪異,此刻見到“死而覆生”的松煙,樓沂南遍體生寒,楞楞的看著四周,他想起來了。

弱冠那年,他與一群狐朋狗友廝混,聽聞倚紅院花魁甄選入幕之賓,就過來湊了個熱鬧,酒宴之上被人算計,中了亂情之藥,而為他解藥毒、與他共度春宵的便是祁承乾。

只是年輕氣盛的自己還以為祁承乾是使計之人派來的,醒來之後便口出惡言、汙穢不堪,在軍中和老油條們混過,什麽臟話不會說,看著祁承乾褪去血色變得蒼白的臉,他那時好像還覺得痛快。

此後數年,每當回憶起來,他就恨不得抽自己幾鞭子,怎麽就這麽嘴賤,在祁承乾敏感的心上撒鹽。

“松煙。”

“是的,少爺。”松煙連忙應道。

“你之前去哪兒了?怎麽不幫我把人攔住?”

松煙委屈,“少爺您讓我滾遠點兒,我就遠遠的待著了,剛剛聽到了聲響才連忙趕過來的。”

“哦。”事情過去良久,樓沂南也不確定是否真有此事,但松煙不敢騙他,這話自己一定說過。

究竟發生了什麽?百思不得其解,越是想反而越加的混亂,酒後亂、性的大腦內是一團漿糊,各種紛雜的記憶紛至沓來,一時間樓沂南竟然呆呆的不知道怎麽辦。

明明前一刻還身在戰場被亂箭穿心,下一刻時間倒流,他回到了兩個人初識的地點,那哪一個才是真實?前世是南柯一夢幻境一場,還是這一世才是鏡花水月虛幻一生。

松煙並沒有察覺到自家主子的不對勁,躊躇了一會兒,小聲的說道:“少爺,您在外面待了一宿,身上有脂粉的味道,待會兒去湢室洗浴一下吧,要是讓老爺知道您在倚紅院待了一夜,那就……”

也不知道松煙說的那句話觸動了樓沂南的神經,讓他眼前驀然一亮,一夜啊,很美好的一夜,雖然前世今生對這一夜的印象都不多,但這一夜讓陌生之人有了交集,至此糾纏半生,他會好好珍惜得來不易的機會,知悉了上一世的過錯,只會讓這一世活得更好,讓祁承乾過得更好。縱使是虛幻泡影,他也願長醉不覆醒。

作者有話要說: 半世糾纏,終難兩全,道是有緣無份,其實是自私自利,只顧自己,樓沂南明白了,懂了,給他一個回到過去的機會,他要給祁承乾全部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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