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區和一區一字之別，差之千裏。

如果說一區是匯聚貴族和天才們的地方，那十一區就是考不上大學的紈絝子弟後花園般的存在。

哪怕是沒有高校的十三星區也聽說過十一星區學校魚龍混雜的傳言。

而且這名字還是從未聽說過的民辦學校。

志願填報為第一星區第一軍校，連調劑都沒勾的沈煢崩潰了。

高老師立刻幫她聯系了教育部，查詢芯片狀態後得出的回答是沈煢的通知書一切正常。

學籍系統裏信息都對上了——成績總分720分的情況下得了698，第十三星區的高考狀元、全帝國排行第三、志願填報是“十一星區星靈機械學院”，無調劑。

連接線員也覺得奇怪：“你成績這麽好，怎麽會去這種根本沒人報、馬上就要被廢掉的學校呢？”

沈煢捏著手心，剛才一瞬間腦海中甚至閃過芯片被曲起的血汙染導致出錯的僥幸心理——卻偏偏沒想到核查結論是一切無誤。

“別急。”高老師立刻安慰沈煢，“再聯系一下第一軍校問問有沒有收到你的志願填報呢？”

現在的志願填報都是學生自己用光腦填報的，避免了別人修改志願的可能。

沈煢反應過來，點開光腦撥通電話。

等接通的時間先看了眼填報記錄——高考志願一共有三次填報機會，記憶裏她三次都填的一樣：只有第一軍校。

然而後臺記錄裏，第三次赫然是“十一星區星靈機械學院”。

第一軍校招生辦的電話接通了，沈煢沈住氣，飛快將自己的問題詳細說了一遍。

接電話的是個聲音穩重的中年人，他先是笑了一下，表示自己聽說過沈煢的名字，待查詢後又沈默了，道：“芯片和報名用的是我們軍方的保密通道，絕不會出錯。”

這是委婉地說可能是沈煢自己寫錯了。

沈煢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記憶裏清清楚楚報名了第一軍校，她自己都有些疑惑了。

但這會兒需要冷靜。

系統方面的問題她無法再改變，但有關人的地方還是能再盡力一試，於是她輕聲問道：“至少我前兩次填報的都是貴校，分數也超線了許多，請問能有轉圜的餘地嗎？”

她沒有幻想能順利進校，能有暫時旁聽一年或者借讀的機會也足夠她重新覆習再考。

中年人頓了頓，客氣地讓她稍等片刻。

電話切入忙線大約十幾分鐘後，換了一張更滄桑的臉回到畫面裏。

“你好，沈同學。”

這張臉沈煢有些眼熟，她認出這是第一星區的校長，輕輕點頭打了個招呼。

“我知道你現在也很疑惑，我這裏其實也是如此。”校長臉上露出幾分遺憾的表情，“但錄取名單全都由第一星區的系統操控，我們這裏可能沒有辦法……”

沈煢也猜到了這樣的結局，勉強客氣道：“沒關系。”

校長微微瞇起眼：“不過我看過你的成績單，十三星區沒有機甲預培訓課程吧？不如這樣，今年你就當去練習機甲，明年再來如何？”

“我會為你預留明年的校長推選名額，但我相信你能再次考上的，對嗎？？”

沈煢勉強笑了下算是答應，又魂游似的掛斷了電話，高老師按著她的肩膀安慰道：“以你的水平，就算去這個學校一年退學再考也考得上啊？我看了入學資料那邊好歹是私立，待遇不錯食宿全免，我看照片還有機甲訓練？你就當去參加一年夏令營？”

沈煢不想讓高老師再擔心，盡量語氣輕松地笑了笑：“嗯，我就當去預習一年吧。”

十三星區連其他高中必備的機甲初級訓練這種選修課都沒有。

她就當這一年先去練習開機甲好了。

而視頻對面，掛掉電話的校長收斂了揚起的嘴角，惆悵道：“哎，真希望她明年能來啊。”

一旁的接線員疑惑地“嗯？”了一聲。

校長擺手道：“她是被上面選中，去星靈的那個女孩。”

“就是她——？”接線員微微睜大眼，反覆回憶剛才不長的通話時間。

成績很好，性格看起來也很利落，可惜這樣的好苗子給了星靈。

接線員也不免惋惜起來。

“但無論去哪兒，都是為帝國作貢獻麽。”校長反倒安慰起他，拍了拍接線員的肩膀才離開。

八月中，沈煢收拾好了所有行李。

回收站站點被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走之前，她加固了幾個分揀機器人的自回收系統，頂一年應該沒什麽問題。

花費了一個月，她已經盤算好了到學校之後就借那裏的校園網下論文繼續預習軍校的文化課程。

這樣明年再上時就只需要考慮體力課程了。

正好有許多想看的論文買不起。沈煢一邊走一邊在書單中勾勾畫畫。

太空客船候車廳在很高的地方，懸浮電梯都要坐滿半小時。

電梯廳正門口站著無數正在分別的家庭，沈煢冷著臉在其中穿行，冷不丁被拍了一肩膀。

“嘿！”拍她的男孩眼神發亮，“小狀元，你也坐這班？”

沈煢下意識點了點頭，那男孩立馬跟爸媽揮手告別：“你看我朋友都來了，不說了我走啦！”

被莫名稱為朋友的沈煢快步往電梯大廳走，不想搭理這個完全對不上名字的同校生，徑直鉆到了人群裏面。

結果上了客船的臥艙，男孩就躺在沈煢隔壁艙位。

沈煢想動作小點不被發現，但男孩實在是太興奮了，坐在艙位裏到處看，一下就看到了還沒來得及躺進去的沈煢。

他顯然很驚喜，連聲朝沈煢打招呼，又自來熟地問道：“我去第五星區，在第十區換曲率，小狀元你呢？應該跟我一樣吧？”

沈煢轉了個身，不想理他。

但這人有些不依不饒的，等飛船啟動都沒閉上嘴。

“理理我嘛~”他忍不住抱怨般地朝沈煢道，“我們還得同路好久呢。”

被他的音量吵得完全無法入睡的沈煢猛地坐起身，臉被白色的艙位映得更白了，冷冷道：“我去十一星區，不跟你同路。”

“啊……？？”男孩幾乎無法控制音量地小聲喊出來，“十一星區？？……什麽意思呀？”

沈煢皺緊眉頭，甩下一句：“意思就是別煩我。”

再次臥躺進艙位裏。

這下直到沈煢下船，隔壁都安安靜靜的。

只是沒多久就有同學發來消息問她為什麽去十一星區。

沈煢嫌煩，索性把通訊給關閉了，再戴上耳塞不知晝夜地睡到了目的地。

芯片裏有導航路線，這回她不再舍得坐對空公交了。

還好十一星區的天氣好歹比十三區好多了，不會沒日沒夜的下雪，只是看著有些荒涼。

還好對地公交不慢。

等到了最終站，沈煢擡手看光腦，導航提示還有十公裏。

偏偏這裏貼近一片樹林，附近別說無人出租，連個人影都沒有。

沈煢耐住煩躁，順著導航拎著行李慢慢往目的地走。

導航帶著她直直地插入了森林深處，周圍隨著時間變化越來越暗，氣溫也降低到一個可怕的數字。

帝國自帶的恒溫系統只夠在-30°的地方維持體溫，此時氣溫已經跌破-50°，她凍得寸步難行，又氣又覺得悲哀，恨不得一甩手就回十三星區隨便找個地方覆讀算了。

正在這時，遠處——森林更深處閃爍起點點微光，隨著碎光的靠近，沈煢看到一個漂浮在空中的年輕少年。

少年也看見了她，雙眼閃過一絲詫異。

正當沈煢研究這人助力裝備怎麽如此輕便時，少年緩緩飄落到她面前。

動作順暢柔和地仿佛用了最高級的燃料和裝置，沈煢心內的煩躁減弱了一點——難道是她孤陋寡聞，這個星靈機械很擅長做機械物件？

就見少年歪了歪頭：“你怎麽在走？”

沈煢被問住了，不知道他是在問“你為什麽不跑”的那種走，還是“你為什麽買不起助力裝備”的走。

她遲疑了好一會兒：“因為我沒錢……？”

少年被她的話語逗笑了，而後他意識到這大概不是一個笑話，又抿起唇低頭看了看沈煢緊緊環抱住自己的雙手。

有些發紫。沈思片刻，他伸手在沈煢肩膀上點了一下。

沈煢詫異地看向少年的手。

這次她看得清清楚楚，這人手上可沒有恒溫膜縮塊，完全是憑借手指一點就讓自己不再感到寒冷了。

“學校就在前面兩公裏，我這個法術能維持你半小時體溫，還是快點吧。”少年催促道，“走傳送門不花錢的，下次別這麽冒險了。”

說完，他如下降時一般絲滑地升空飄遠，徒留沈煢楞在原地試圖理解他剛才說的話。

——什麽法術，傳送門？

沈煢撓了撓被他戳過的地方，總覺得心裏毛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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