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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怨夫 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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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換到了隔壁。陸嘉禮不想再刺激自己, 可是他也不想離戚卓殊太遠。

雖然看清了戚卓殊是個騙子,嘴裏沒幾句實話,也不可能施舍給他半點憐憫。可陸嘉禮沒有辦法不原諒她, 沒有辦法不幻想著她或許能真誠一次。

至少眼下, 她答應了他的條件。他只需要等到手術結束,再判斷她這一次是否遵守承諾——什麽承諾?相信他的感情。這條件有些可笑,用這種條件的兌現與否來驗證她是否遵守承諾,更可笑。陸嘉禮努力尋找理由,提醒自己捐獻書已經簽訂, 不管怎樣,手術總要進行,再試一次無可厚非。

如果她做到了, 那麽她便還是可以相信的。若是她依然沒有做到,那麽她便不值得相信。

相信什麽?陸嘉禮也不知道。他的思緒完全混亂, 胡思亂想了一通,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又想證明些什麽。或許他只是覺得自己應該離李夏景的病房更遠一些,可感情上又做不到, 便努力使自己的註意力從隔壁轉移。

然而他依然不自覺地聽著門口的腳步聲,分辨它來自哪裏。

他能夠分辨出戚卓殊的腳步。有時候他聽到病房門前響起戚卓殊的腳步聲, 腦中便生出兩種陣營, 一方叫囂著她會來看我的, 一方又立刻給它一拳反駁說癡心妄想。在這樣的交鋒中,他聽到那腳步聲遠去了,遠到隔壁。那麽近,又那麽遠。

慢慢的,這成為他在病房中的一種消遣。從手術前, 到手術後。

手術前,戚卓殊隔三差五來看李夏景,卻沒有踏入陸嘉禮的病房,而手術後,陸嘉禮也不敢過多奢望。畢竟,換病房的那一天,離開時,他聽得清清楚楚。

李夏景說:“我想醒來後第一眼就看到你。”

“這還不簡單。”戚卓殊以慣常的嬉笑口吻說:“我來之前,你別睜眼。”

李夏景便笑著說:“好。”

手術後,陸嘉禮孤零零地在病床上睜開了眼。

沒有家人,蕭言晏也不在。他盯著天花板看了一陣,覺得耳邊有什麽聲音在響,分辨後發現,那是隔壁傳來的笑聲。

他吐出一口氣,慢慢坐起來。刀口泛著疼痛,他半邊身體使不上力,只能又躺下去,數著吊瓶落下的點滴,摸索著拿出手機,翻開消息界面,只有蕭言晏的窗口顯示出未讀消息,問他醒了沒有。

回覆了蕭言晏,陸嘉禮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耳朵卻敏銳地聽到隔壁響起關門聲,接著是一串熟悉的腳步聲一直響到房門口。

是醫生吧。陸嘉禮看到門把手轉動一下,門開了。

“醒啦。”戚卓殊走進來,逡巡一周,訝然:“沒人?”

陸嘉禮又試圖坐起,動作有些艱難,戚卓殊順手撈起枕頭墊在他後腰。陸嘉禮靠著枕頭喘息,坐起身對他來說還是有些為難了,疼痛自傷處傳來,他緩和了好一會兒才壓下去,同樣被壓下去的還有起伏的心跳。他維持著平穩的聲音,鎮定地擡眼看向戚卓殊:“你來了……”

看到戚卓殊的目光,他怔住,低頭。方才起身時動作有些折騰,原本寬松的病號服不知何時扯開一粒紐扣,衣領垮在他的肩頭,露出一小片肌膚。頸部以下至兩道筆直的鎖骨,她最喜歡的那一小片肌膚。

戚卓殊對陸嘉禮笑起來。

陸嘉禮連忙攏起衣領,扣上領扣時,手指有些顫抖,越是緊張,顫抖得越是厲害,紐扣與扣眼幾次錯過,他自暴自棄地松開手去:“算了……”

一只手伸過來:“我幫你吧。”

戚卓殊近在眼前,毛茸茸的發頂幾乎擦到他的鼻尖,他深深呼吸著,抓住她的手腕:“不用麻煩……”

所有聲音被吞進喉嚨。他抓緊了床單。

戚卓殊的指尖輕點著他的鎖骨,像彈鋼琴一樣,一下一下,輕巧地自邊緣點進正中那淺淺的鎖骨窩。她的呼吸吹在他的下頜,他的呼吸則吹動她的短發。他看著她,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感到似曾相識的戰栗的肌膚表面雀躍而起,又在胸腔血脈中跳動奔騰,發出震顫的回聲。

她吻在他的頸項。即將吻在他的頸項。像她們曾經共度的時光中她常常做的那樣,用密密麻麻的淺吻在他白皙的肌膚上烙出緋色的痕跡。

淺吻。

陸嘉禮猛地仰過去,幾乎跌倒在另一旁。

一個吻落在空氣中。

“嘖。”遺憾的神色在戚卓殊臉上閃過,她若無其事地坐直身體,說:“扣子系好了。”

陸嘉禮靠回枕頭,覆雜的目光落在戚卓殊身上,有心詢問方才那個吻,見到戚卓殊的神情又覺得沒什麽好問的,最後只能狼狽地避開眼神,問她:“你來……是相信我的話嗎?”

戚卓殊想了下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點頭:“我相信。”

“那——”

戚卓殊打斷他:“可是這種事情就算我相信了又能怎麽樣?”她問:“我沒有答應你交往或者戀愛吧?”

“沒有。”陸嘉禮抿了抿嘴唇。他沒有奢望那麽多,只是戚卓殊這樣決絕的說明,完全沖掉了他的這一點點喜悅。他想裝出滿足的模樣,但彎彎嘴角又覺得勉強。

戚卓殊點頭:“但不管怎麽說,你願意為夏景捐腎,我很感謝你。”她說:“你可能不缺錢。但是夏景說如果你想要錢,盡管和他說。”

陸嘉禮驀地擡頭:“李夏景?”

戚卓殊莫名其妙:“怎麽了?”

陸嘉禮聲音艱澀:“李夏景讓你來和我……說這些?”

戚卓殊氣笑了:“不然呢?”她笑起來,聲音也帶笑,卻鋒利:“你是給李夏景捐腎,不是給我捐腎,就算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咱們條件談好了,我也履行了,這還不夠?怎麽著,”她放緩了聲音,每個字都在舌尖滾過:“難道還需要我替李夏景還債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嘉禮意識到自己無意間踩到她的敏感點,想解釋,又說不出解釋。解釋什麽?解釋說他只是還希冀兩人之間有一點私人情誼,能夠支持戚卓殊在他手術後來看望一眼,而不是只依靠李夏景的那一顆腎維系嗎?

戚卓殊沒心情領會他的糾結,起身向外走,到門口時又停下腳步:“對了。”

陸嘉禮眼中帶著希冀的微光看向她。

戚卓殊沒註意,繼續說:“忘記和你說過沒有。我挺喜歡你的,”她笑了笑:“但是除了這點喜歡,我們只能算認識的人而已。”

什麽叫除了喜歡,只能算認識?陸嘉禮急切地想要攔住她,可身體卻動不了分毫,只有聲音脫口而出:“你不是說過相信我、相信我對你的……”

“是啊。”戚卓殊惡劣地笑:“我相信啊。”

她開門而去。

陸嘉禮茫然地思考,她究竟是信了還是沒信?想了很久他才忽然發現,這個問題就像戚卓殊說的那樣,毫無意義。

蕭言晏來到時,陸嘉禮周身圍繞著憂郁的氣息,呆楞楞地盯著不再滴落的吊瓶,偶爾顫動眼睫。

他驚了一下:“血!”

紮在陸嘉禮手背的吊針開始回血,輸液管中已經抽出一截紅色。蕭言晏連忙上前一步掐住輸液管,拍上呼喚鈴,很快有護士趕來處理,他才松口氣坐下去,劈頭蓋臉道:“你在搞什麽!”

陸嘉禮回神:“沒什麽。”

蕭言晏冷笑:“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他打量四周:“她來過沒有?”

“來過了。”陸嘉禮機械地回覆。

“看來說了些你不想聽的話。”蕭言晏沒好氣說。

陸嘉禮垂著眼眸,情緒又低靡幾分。蕭言晏看了會兒,突然擡手就是一巴掌:“啪!”

陸嘉禮蒙住,捂著臉震驚地看他。

蕭言晏睜大了眼明明白白地回敬他:“你看什麽?打的就是你!你看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陸嘉禮要說什麽,蕭言晏強勢攔斷:“我要是她,我也不樂意和你在一起!”

陸嘉禮咽下了要說的話,聲音低啞又自嘲:“你說的對。”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副樣子像什麽?”蕭言晏眉頭擰起疙瘩,像惡心到自己似的:“你簡直就是個——怨夫!”他打了個哆嗦:“你就在這兒愁眉苦臉的,全身上下都是負面情緒,我只要靠近你,就覺得我自己要被你傳染了。誰樂意接近你?誰嫌自己開心事兒太多了來找不痛快嗎!”

陸嘉禮被這一通話震住了。可蕭言晏打開了話匣,仍滔滔不絕道:“當初你說要捐腎我就不樂意,你是為戚卓殊才捐的腎,可你的腎是捐給了李夏景,還想從戚卓殊那兒得什麽好處?我早就明白告訴你了,”他頓了頓,語氣覆雜道:“她那種經歷覆雜的人,一看就沒有心,你想從她那兒得到什麽?憐憫還是感激?你說你沒把救她的事情告訴她,你說你不想挾恩圖報,可你現在又是什麽意思?你不是明擺著還是希望靠捐腎這招來從她身上得到點兒什麽嗎?現在她真的沒把你當回事兒,你又擱這兒自怨自艾呢!”

“你這叫什麽?”氣勢澎湃地說到最後,蕭言晏一錘定音:“你這叫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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