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肯定混著一屋子的噪, 落在林牧野的耳朵裏。

有些刺耳。

林牧野皺了皺眉，視線轉過來，落在情緒難辨的那張臉上。

對視在猝不及防。

戴寶露心頭一緊, 只覺得心跳洶湧澎湃。她壓住那顆快要跳出來的心臟, 在光線流轉間，慢慢向那個人湊去。

少年漠然的視線沒停留多秒，就在她緩慢靠近時，他突然直起身，插著兜往外走。

臉上不耐煩的情緒被屋內暗光遮擋, 叫人看不清。

時靜好和秦纖纖正說著悄悄話，捂嘴偷笑時，餘光裏瞥見少年的身影。

暗光盈動中, 兩人對視一眼便挪開。

時靜好一怔，木然的看著他拉開包廂門離開。

身後還跟著今晚的主角, 戴寶露。

中心人物一離開，包廂裏瞬間就亂成一鍋粥了。

還是剛剛那個自來熟的男生帶起了話題。

不懷好意的猜測，“你說他們倆出去是要幹嘛？不會是要出去偷.情吧？”

“放你犢子的屁，偷.情？你怎麽不說是要去開.房？”

“……”

“這……尺度有點大啊, 你丫正常點行不行！”那人的話被另外一個人截胡：“這裏還有別的人，請把你腦袋裏的廢料收一收。”

“這裏不是有程祎嘛, 程祎最懂林牧野了, 讓程祎說。”

話題扭轉到程祎身上, 全屋子的視線也隨之襲來。

連和他們坐的很遠的時靜好和秦纖纖也不例外。

“說個屁啊說，剛剛你們都聽野哥親口說了沒關系沒關系，”程祎無語，“你們自己不相信，又不能怪我。”

這話被他說得十分義不容辭。

那群男生裏, 有人在慢慢轉變觀點，猶豫開口：“那這是……打算重新在一起？”

“可能是吧。”

“兄弟，把可能去掉。”

“……”

他們的那些話清晰的傳過來，落進時靜好和秦纖纖的耳朵裏。

雖然只是猜測，但秦纖纖還是沒忍住嘖聲搖頭。

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時靜好說：“我就知道這些男生不是什麽好東西，真不該答應戴寶露來這種地方。”

秦纖纖扭頭看向時靜好，還添了一句：“你也是。”

只是那個時候，女孩兒手搭在膝蓋上，雙眼無神的看著包廂門口的那個方向。

…

林牧野雙手插兜，從包廂裏出來，走廊裏的光亮一些，一張俊臉生冷。

可沒走幾步路，後面就有人追著喊他：“林牧野。”

聲音清亮。

卻讓林牧野心底一沈，眸間幾分不耐煩，涼涼的。

他停下步子，手沒從褲兜裏伸出來，看著她的輕俏身影擋在自己的面前。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戴寶露舒了口氣，和他交織在一起的目光灼熱，又有些驚喜般的期待，“你是不是……還喜歡我？”

盡管還沒聽到他的答案，戴寶露的心裏早已澎湃。

像躁動的鼓點，一聲比一聲響。

“是不是覺得，剛剛那麽多人，不太好說？”戴寶露揪著手指，眉間柔軟：“沒關系的，我……”

“戴寶露，你哪裏來的自信，覺得我喜歡你？”

站在他面前的人身形一僵。

連著臉上的笑意也都一起僵住了。

她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僵硬的情緒破碎，她忽的笑一聲，裝聽不懂，“你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

少年眉頭緊皺不松，嘴角勾一抹諷：“聽不懂？”

“那就不聽了。”

他正要擡腳離去。

戴寶露就擡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不是，如果你不喜歡我，為什麽還來參加我的生日聚會？”

她莫名覺得有些委屈，眼眶通紅，聲線也跟著抖起來，“這不就證明，你對我，還是喜歡的？”

“喜歡？”林牧野目光沈冷的看著她，降低了語調，凍的人心臟發疼，“你別做夢了。”

他掙脫開她的手，往前走。

戴寶露捏著拳轉過身看他的背影，雙手緊捏成全：“那你來這兒是為了誰？”

空寂的走廊沒有人，這句話被隱在撕心累肺的鬼哭狼嚎裏，向投進湖裏的小石子。

得到了回應，卻無關風月。

“反正不是為了你。”

……

林牧野回到包廂裏已經是二十分鐘後。

剛拉開門走進去，林牧野就被一陣吵鬧聲吸引了目光。

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兒周圍圍了一圈兒的人。

林牧野皺眉，偏頭看了一眼，依稀瞧見時靜好的身影。

女孩兒的身子本就嬌小，此時的她佝僂著腰縮成一團，看著莫名叫人憐惜。

他走過去。

還聽見有人在說：“同學，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阿好……”

“時靜好，你沒事兒吧？”

“……”

“……”

林牧野扒開人群到時靜好面前，見她縮成一團的樣子，心間觸動萬分。

下一秒，他單膝蹲下身去，手拍她的肩。

“餵，你怎麽了？”

時靜好突然肚子疼，她捂著肚子閉著眼，腦袋耷拉著，像一只受盡了委屈的垂耳兔。

“誒……”

林牧野又拍拍她的肩膀。

等不及她應聲，林牧野扭頭看向一旁的秦纖纖。

皺著眉心，問：“她怎麽了？”

秦纖纖也急得發慌，“我不知道，她突然就肚子疼，然後就這樣了。”

“肚子疼？”

秦纖纖連忙點頭。

“那叫救護車了嗎？”

秦纖纖微怔，隨後搖搖頭。

眉間的愁緒化不開，林牧野連忙掏出手機準備打120，卻被時靜好突然擡起來的手遏止住。

林牧野視線一頓，扭頭看向她。

女孩兒緩慢的擡起腦袋，臉頰氣色全無，嘴唇也泛白。

緩緩吐出兩個字，有氣無力：“別打。”

“別打電話。”聲線脆弱，似一碰就斷，輕軟得讓人心疼：“我緩一會兒就好了。”

林牧野心軟得像一灘水，連忙放回手機，雙手穩住她的肩，哄道：“好好好，我不打我不打。”

“那你能起來嗎？”

時靜好搖頭，雙手墊著肚子，“你別管我了，林牧野。”

“你自己去玩兒吧。”

“不是，”林牧野輕嘖一聲，眉緊皺，“你這樣讓我怎麽玩兒？”

他說著，便麻利的單膝蹲地，在她面前。

他側頭，一半臉頰隱沒在黑暗裏。

目光沈沈。

“上來。”

時靜好擡了擡眼，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有些楞神。

少年微躬著背，勁瘦的臂膀向後攬，頭頂暗光糜暖。

“快上來啊！”

林牧野向後看，手臂揮動。

可她現在，像是什麽都不會了。

一旁的秦纖纖楞著眨了眨眼，連忙喊著程祎，“幫幫忙。”

兩人合力將時靜好扶到林牧野的背上去。林牧野背好她，起身準備離開。

包廂門在這時被打開。

進來的人是戴寶露。

在看到林牧野和他背上的時靜好時，她心間俶然一涼。

但對面的人並沒有將目光過多停留在她身上，只一眼便越過。

甚至在走到她面前時，那人停下腳步，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沈聲道：“讓開。”

心間涼意橫生，她踉蹌著後退一步，目光愴然的看著少年背著少女離去的背影。

林牧野背著時靜好出了大門就往附近的醫院跑。

少年的手臂結實有力，桎梏住時靜好的腿，架到自己的腰上。

不讓她動彈。

車水馬龍的街道汽笛聲重重，一聲接著一聲。

林牧野步子快，沒一會兒就走出多遠。

背著一個人顯眼，路上匆匆行人皆回頭看。

但少年臉上依舊眉眼凝重，似有解不開的愁雲。

趴在他肩頭的時靜好蜷了蜷手指，耳邊是少年的呼吸聲，有些沈。

她的腦袋暈乎乎的，睫毛輕顫，像蝴蝶易折斷的翅膀。

耳邊的聲音似乎變得多了起來。

意識也回籠了許多。

她低著聲音，似在輕喃：“林牧野，你放我下來。”

少年忙著趕路，細弱蚊吶的聲音被埋沒在風聲裏。

“你放我下來……”

捏著他肩頭衣料的手指加重了些力道，少年的註意力才被轉移了幾分。

但他依舊沒聽清時靜好的話，皺著眉側臉問：“你說什麽？”

肩頭衣料被她揪得很緊。

軟白指尖緊縮著。

她提著一口氣，忍著肚皮傳來的一陣陣抽疼，說：“你放我下來。”

“我想自己走。”

“不行。”林牧野幾乎沒有猶豫，拒絕道：“你自己什麽情況自己不清楚嗎？”

說完這話，林牧野箍著她的腿向上顛了顛，語氣不忍堅決：“給我老實呆著，到醫院了才能下來。”

到了醫院。

看完病後到病房裏打點滴。

林牧野看著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時靜好，心頭一緊，某種急躁情緒像是沖破了束縛一般，直逼他的神經。

雖然沒有什麽大礙，可這對林牧野來講，卻是比天塌還要嚴重的事情。

兜裏的手機在震動。

林牧野收好晦澀情緒，從兜裏摸出來。

接通放耳邊。

聲音沈著，顆粒質感重。

“餵？”

“已經沒事了。”

“別擔心，先掛了。”

林牧野掛斷了電話，擡眼看向時靜好。

女孩兒睡得不安慰，眉頭緊皺著，小臉蒼白，像一個隨時都能破碎的娃娃。

病房裏很安靜。

林牧野手撐著腦袋看她，他的目光黑沈沈的，落在她的臉上，一寸都未曾挪去。

直到她細弱蚊吶的聲音響起。

林牧野才眸光輕動。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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