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程祎。

時靜好和秦纖纖擡頭一起看去。

後者一臉驚訝：“你們……”

沒等秦纖纖說完，程祎就端著餐盤大剌剌的坐到他們對面，自來熟，一點也不拘束。

跟在他身後的林牧野也落座，在時靜好的對面。

陽光穿透薄薄的雲層灑下，女孩兒束著高馬尾，淡黃的光暈穿透玻璃，給她圈一層薄金，柔軟又溫暖。

頰邊碎發被頭頂風扇吹得輕飄，時靜好垂著腦袋，擡手將頭發理到耳朵後。

這一幕被林牧野盡收眼底，在他瞳孔裏輕繞，繞得他心尖直癢。

秦纖纖還處於震驚狀態，回過神來時打了個嗆嗝，“你們……怎麽來這裏吃飯了？”

還跟他們一桌。

“別處沒位置了啊。”

程祎無辜攤手。

秦纖纖向四周看了看，食堂裏人多眼雜，就算有零星空座，此時也不太能看清。

瞧見她一副不樂意，只曉得將怨言吞進肚子裏的模樣，程祎白了她一眼，筷子被他磕在餐盤裏，發出“啪”的一聲。

嚇得秦纖纖雙眼一瞪，直楞楞的看著他。

程祎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語調傳來，但秦纖纖一眼就識破了。

假正經。

“秦纖纖同學，你這態度我就不樂意了啊，吃飯還東張西望，不知道一心不能二用嗎？”

秦纖纖：“……”

“是吧，野哥。”程祎一臉囂張的扭頭看林牧野，卻發現林牧野的心思根本沒放在他身上。

而是……

對面的女孩。

女孩兒乖乖巧巧，立在光線裏，肌膚透白，頗有畫中仙的味道。

難怪註意力不在他身上。

合著是被仙女吸引了。

“誒，時靜好同學。”

筷子尖端粘著一粒米，時靜好伸出舌尖舔了舔。

粉嫩舌尖撚動那粒米，後又縮回。

亦如蝸牛的觸角，受了驚動，便脆弱的收回。

目光上移，落到那張帶著壞意的臉上。

不出一點意外，她聽見了他的戲謔調侃，“你怎麽跟小孩子一樣，吃飯愛伸舌頭啊？”

程祎：“……”

秦纖纖：“……”

時靜好：“……”

下一秒，時靜好閉緊嘴，不敢再動彈。

眼神中含有溫怒，兇神惡煞被她演出了一番別有的可愛。

誰知那張臉上的壞意加深，手肘撐到桌上，身體前傾，竄進陽光的籠罩，與她呼吸同一片空氣。

“誒，生氣就生氣，幹嘛勾引我？”

“……”

零零細碎的光灑在他的身上，襯得他肩骨平直。

隨著他的那番話，時靜好顫了顫眼皮，空氣凝滯到一個點，又瞬間炸開。

“誒誒誒，你這都是些什麽虎狼之詞，林牧野你悠著點兒！”

程祎突然出聲，氛圍感破碎，時靜好眉間隱一股不耐之氣，垂下腦袋之時，耳朵裏又鉆進那人的聲音。

淡如松，侃笑意味卻不減：“要是這都能算什麽虎狼之詞的話，程哥這幾年白混了啊。”

程祎當然不是這意思。

只是覺得這畫中仙，不能用世俗褻瀆。

“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靜悄悄吃飯的時靜好放下筷子，坐得端正。

木質筷與餐盤輕撞一下，緊接著，是她起身挪凳的聲音。

與地板相刮，刺人耳膜。

細節雖小，但卻能在此刻以數倍放大。

主導事端的當事人收起玩笑模樣，朝那邊擡起眼，看著那抹嬌小的身影起身離開，並混入人群。

卻又發現了一點奇怪，眉間輕皺。

隨即出聲，聲音沈沈，卻不容忽視：“她腿怎麽了？”

時靜好撇下她走後，秦纖纖一個人面對這兩個混蛋。

身子都僵硬了幾分。

捏著筷子的手戳進白米飯裏，動都不敢動。

聲音跟銹掉了的機器一樣機械，“不知道，今天來上學的時候，她就這樣了。”

時靜好算是沒耐心再面對林牧野了，忍著雙腿的酸軟，從食堂裏出來。

陽光只有薄薄一層，透過樹葉落在地面上，來來往往的同學路過，塵粒揚起，呼進鼻腔裏並不好受。

時靜好慢慢的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她與人潮的方向相反，瘦弱骨架隱在人群裏，怎麽看怎麽紮眼。

林牧野就是那麽看見她的。

她與人摩肩擦踵，單薄瘦肩被人輕撞了一下，軟著腿向後踉蹌。

小白兔什麽都不會，只會可憐兮兮的道歉。

可那人心思重，並沒有打算放過她。

就在她即將惡語相向時，林牧野沈著一張臉走了過去，雙手插褲兜，就那麽定定的站在時靜好身後，只一眼，便讓那人變了臉色。

只咕噥一句，就和身邊的朋友離開了。

時靜好松了一口氣，就在她準備離開時，林牧野繞過她大跨一步上前，擋住了她的路。

樹梢的蟬鳴聲已不似盛夏的那般熱烈，他們站在逆流的人群裏，看著彼此。

呼吸稍滯一瞬，時靜好開口，聲音輕飄飄的，像隔空傳來的餘音，“你……來幹什麽？”

“腿怎麽了？”

林牧野沒有回答時靜好的問題，目光向下，赤.裸裸的盯著那雙被薄牛仔褲包裹住的腿。

“沒……”

時靜好話還沒說完，林牧野就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拖著她大步向前走。

猝不及防的跟著他走了兩三步，時靜好用力掙脫：“你幹嘛！放開我！”

“林牧野！”

動靜過大，周圍路過的同學都頻頻扭頭看過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漸響。

“給我老實點！”

低沈的警告讓時靜好不再極力排斥，任由著他拉著自己穿過人群。

手腕處的溫熱傳來，她不得不擡頭看前面那個拽著她手腕的少年。

少年脊背挺闊，薄薄衣料與他的肌膚貼合，顯現出那對瘦窄的蝴蝶骨。時靜好挪過眼不再看，卻沒感覺到在某個時刻，少年的步子慢慢變小。

林牧野帶她去了醫務室。

看見門口的號牌，時靜好楞了楞，不解的問他，“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松了她的手腕，林牧野將手插進兜裏，朝醫務室裏面擡了擡下巴，“進去。”

迫於林牧野的威脅，時靜好只好一腳踏進去，

林牧野就跟在她後面，進了醫務室，才規規矩矩的向裏頭喊了一聲：“老師。”

大中午的，醫務室裏的老師似乎不在。

時靜好轉過頭看了林牧野一眼，他卻跟老板下命令一樣命令她：“去那邊坐著。”

時靜好：“……”

她沒動，睜著雙眼珠子看他。

“快啊！”

時靜好被他嚇了一跳，肩膀瑟縮一時。乖巧的按他說的，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她雙手撐在兩邊，看著林牧野東翻西倒，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雖然很害怕，但她還是忍不住出聲：“你找什麽啊——”

回答她的，是乒乒乓乓的聲響。

時靜好闔下眼皮，盯著地面上的一片碎紙屑，瞳孔由清晰變得模糊，又由模糊變得清晰。

直到，一只腳將那片碎紙屑完全覆蓋住。

時靜好擡起頭來，對上林牧野的目光。

他手裏拿了一瓶藥水，還有一包棉簽。

幾乎就是在下一秒，時靜好看著他單膝跪在自己面前，用手擰開瓶蓋，然後對她說一句：“把褲子撩上去。”

“什麽？”

“給你的腿上藥。”林牧野抽出一根棉簽往瓶裏沾了沾，一邊說：“你的腿不是受傷了？”

時靜好完全沒想到林牧野帶她來醫務室竟然是為了給她的腿上藥，目光連同雙腿都往裏瑟縮了幾分。

“你……你…怎麽知道的。”時靜好無厘頭的開始緊張。

“當然是看出來的啊。”林牧野答話，覺得好笑，“就你那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別人不想懷疑都難。”

“哎，你是不是被別人欺負了？”少年突然擡起頭，深墨色的眸落進她的眼眶裏，撐在兩邊的手都不由得一緊。

墻壁上的掛鐘發出“嘀”的一聲，時靜好才顫著眼皮說：“沒有。”

見她遲遲沒撩起褲子，林牧野只好自己動手，拽住她的褲沿，往上一掀。

膝蓋上一片紅通，有些地方磨破了皮，隱隱能瞧見些紅絲。

刺人眼球。

林牧野瞬間將她剛剛說的那句話當成了耳旁風，眸色一沈，連嗓音都如同裹了一層沙一樣粗糲，“誰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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