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也還空著，兩邊再往下才是其他神仙的位置，按照身份來說軒轅暮雲本該坐焱煌那邊，但她一直與淩顏他們同坐，這次是與莫晟同席。

“紀末怎麽來了？就是因為鬼族那個小子攻打葫蘆山？”梵祈忍不住問淩顏。

淩顏頓了片刻，方答道：“我也不知道。”斷塵進攻妖界捉拿紀末上九重天可能確實起了一定作用，隨後紀末在人界辦的那樁暗自也不錯，竟有人界的妖怪聯名上書為她求情，但這似乎都不是君父將她重新召回九重天的理由，淩顏覺得，這背後一定還有什麽秘密，只可惜，他確實不知道這秘密。

梵祈皺了眉：“你們要看好她。”淩顏聞言目光直射梵祈，梵祈也並不閃躲，只是苦笑，：“在哥哥面前，我也不必裝了。”淩顏想要說什麽，最終只是沖梵祈點了點頭。

往年百花宴靈族總會來不少客人，有時候靈主雲牧舷也會親自過來，這次本來已經接了帖子，但據聞臨行前東海出現異象，雲牧舷和四海龍王都沒有來，而今年青丘玉家卻是破天荒地出席了百花宴。

當玉家幾兄弟出現在鳳凰橋上時，剎那間吸引了全場目光。九尾狐一族本就是天底下皮相最好的一族，這些公九尾狐，相貌俊逸美艷超過女人的大有人在，此次出席百花宴的便是玉家尚未成親的老三玉離離，老四玉白雙以及老七玉北宸。

玉離離明麗，玉白雙妖媚，玉北宸冷艷，是三個具有女子般容顏的絕色，而一舉手一投足又散發出屬於男性的俊雅飄逸，三人與眾神拱手致意，除了一貫冷漠的玉北宸，玉離離和玉白雙都是一臉恰到好處的笑容，不會讓你覺得太近，但也不會太遠。

神仙們都聽說玉白雙喜歡七公主，見他來了自然也就註意觀察他與元七七之間的互動，那玉白雙的目光也曾落在元七七身上，只是不到片刻，卻移到了另一人身上。

“淩顏上神，好久不見！”

淩顏對玉白雙的主動示好微微有些吃驚，他與玉白雙幾乎沒有什麽來往，不過面上卻還保持著溫和笑意，與他打了招呼，又說：“難得幾位到九重天來作客，百花宴後不如留在九重天多住幾日，也好讓我們兄弟盡一盡地主之誼。”

“好啊！”玉白雙淺笑，眼裏有什麽東西亮了一下，淩顏有些意外，不過是句客套話而已，他竟答應的春風得意又似另有隱情，十分難以捉摸，淩顏面上回了一個微笑，待玉白雙他們去落席了，才去看元七七，不明白玉白雙今日怎麽有些反常。誰知元七七卻還在瞪著玉白雙的背影，感受到哥哥的目光，只是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只顧去撿瓜果盤裏的吃食。

另一面，紀末跟著桃花仙子，進了百花宮，這百花宮與九重天的別處宮殿不同，其他地方多是莊重大氣，似一位端莊貴婦，而這百花宮卻似一個優雅少年，橫吹玉簫，風姿盡顯。

腳底的彩石路，似有意無意用各色石頭鋪成花朵連開的模樣，繁覆中見簡單，絕不落入俗套，廊子上的花紋簡約，色彩溫暖，線條流暢，綠色的藤蔓像是隨意攀爬，又似有人細心引導過，庭院的花草樹木對紀末而言大部分是陌生的，一會兒繁星萬點，一會兒大漠孤日，走了一段路，似乎是把天下各地的花景都看了。

清河殿在百花宮的西面，是百花仙君用來撫琴賞舞的地方，跟著桃花仙子進去，後者指著一扇藕荷色的門簾道：“仙君在裏面等著你，進去吧。”

紀末心裏直犯嘀咕，不知道軒轅暮雲跟這百花仙君到底說了自己什麽，還要他親自召見，想到淩顏和洛昀都叮囑她不要得罪百花仙君，深吸了口氣，掀開門簾進去。

這是一間以藕荷色為主色調的房間，地上鋪著厚厚的羊絨地毯，色調花紋雅致非凡，正中間放著個精美的繡花蒲團，兩邊靠墻各有一個罕見的玉制仙鶴香爐，香爐前各有兩張矮幾，各放一把七弦琴。紀末看了一圈，木看到傳說中的百花仙君。正奇怪，忽然聽見頭頂有聲音，擡頭一瞧，差點把自己嚇了一大跳。

頭頂五彩雕花橫梁上坐著一個男子，身穿月白色寬袖長袍，手裏拿著一壺酒，一邊喝，另一只手還在敲擊著橫梁，口中喃喃，似乎在背誦著什麽。

紀末這才想起來不知道百花仙君是男是女，但如果一個仙做到讓神都不敢得罪的地方，應該很老很老了吧？“仙君？”紀末試探著叫了一聲，對方不答。紀末再次打量室內，除了頭頂這個男子，似乎屋裏沒有別的可以稱為仙君的東西。

“你對蘇軾的《赤壁賦》可熟悉？”頭頂突然傳來一個悠揚若泉水叮咚的聲音，把紀末唬了一跳，下意識點點頭，《赤壁賦》上學時背過，她仔細打量這個疑似百花仙君的男子，讚賞地倒抽了一口氣。

膚若細瓷，盈盈中還透著點粉，竟是比女人皮膚還好，與軒轅暮雲有一比，唇色明麗，鼻梁堅挺，一雙細長的比剛才的桃花仙子還桃花的桃花眼，五官拆開來看每一個都陰柔到不能再陰柔，可合起來，卻只顯得風流俊雅，一只腿躬著，月白色衣袂隨意飄揚，斜靠在橫梁之上的模樣，好似李白與李師師的混合體，見過那麽多帥哥，唯一當得了風流二字的，便是梁上這一位了！

“《赤壁賦》中歌者所歌，你可還記得？”

紀末想了一下，答道：“是‘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

“望美人兮天一方……”百花仙君吟著這一句，自橫梁而下，就如櫻花飄落，毫無聲息地落在紀末前方，似是又想了一會兒，倏地一笑：“就是它了！”眸光流轉落於紀末身上，“你便是那個藥挑戰玄天舞的紀末？”

“仙君……其實我沒……我是說笑的……”紀末趕緊解釋，“軒轅上神誤會我的話，以為我要在百花宴上表演，為博得……”

百花仙君卻是一揮衣袖，手中的酒壺穩穩當當落在旁邊的矮幾之上，“我看著也不像……”語氣淡淡，帶了一絲揶揄，“你可知本君召你來何事？”

本來紀末還因為他口氣中那點揶揄而有些不舒服，一聽他這麽問忙道：“紀末不知。”

“一會兒的百花宴上，你必須要表演，所以我把你叫來指點一二，省的與我那玄天舞天差地別，辱了百花宮的招牌！”

“我……仙君……我其實……”

“你的馴妖鞭呢？”百花仙君不耐煩打斷，問道。

紀末右手一伸，那馴妖鞭就好像從她袖子裏鉆出來的一樣，眨眼便到了她的手上，閃著淡淡的銀光。百花仙君楞了一下，沒想到紀末如今把鞭子操控的這麽好，又重新打量她一眼，手一伸，手掌中也多了一條鞭子：“你只有一炷香的時間，學這套鞭舞。”

“神君，瑤姬仙君，素櫻仙君到……”一聲唱喏，眾神仙都安靜了下來，站起身恭迎神君，連玉家兄弟也不例外。

“都坐吧……既是百花宴，本君同大家一樣，都是百花仙君的客，都坐下吧！”眾人聞言落座後，元昊的目光在場內掃視一圈，笑道，“怎麽，仙君還沒出來？”

“回神君，仙君說了，今年除了千瓣醉還有些新鮮玩意兒要給神君和眾神嘗一嘗，正在準備著呢……”回話的正是桃花仙子。

“喔？不知道是什麽新鮮玩意兒？”

“小仙也不知，這百年來都是仙君親自研制。”

元昊點點頭，不再言語，目光落在右手邊第一張坐席之上，那裏本該是斷塵的，他的目光轉向焱煌。

焱煌立刻回稟道：“方才斷塵的侍從傳信來，說隨斷塵來的還有一位貴客，稍後便到。”話音剛落，便聽一聲唱喏：“地藏菩薩，鬼族王子斷塵到！”

一襲紫袍華貴異常的斷塵，與一身白色僧袍、纖塵不染的地藏菩薩並肩而來，眾神仙紛紛站了起來，只有元昊一人端坐，嘴角噙著笑，待地藏菩薩和斷塵走進了，才雙手合十，向地藏菩薩微一點頭：“地藏菩薩大駕，沒有派人去迎，實在失禮……”

“神君客氣了……”地藏菩薩向元昊一揖，斷塵才向元昊微微彎了彎脊背：“斷塵見過神君。”

166.獻舞

地藏菩薩與鬼族王子的一同到來，使整個宴會彌漫了一份怪異的氣氛，其中的暗湧，就像是突然蓄積起來的，在一片歡樂祥和中形成一個漩渦，漩渦的中心，便是斷塵和地藏菩薩，眾神小心翼翼，不敢輕易靠近，怕不慎被漩渦吸入。

菩薩和佛在世間卻有著超高的地位。九重天的神仙也一向聲稱世間生靈平等，之所以由鬼族和神族共同掌握人類的生死命盤，不過是因為人類誕生之初便是如此，到了如今人類也沒有強大到能夠拿回生死輪回權利的地步。

光看人類世界國家紛爭政黨林立，若是生死輪回大權掌握在人類自己手裏，實在想象不出會生出怎樣的禍端。因此才會有神佛轉世世間，以人的身份入道成仙成佛，為的是教化世人，一心向道，摒棄紛爭雜念，能夠自愛而愛人。到後來那批本與九重天神仙一樣的神仙們成佛之後，漸漸便脫離了神仙體系，算的傷是另立門戶，不再插手各界俗務，一心只是渡化世人。

地藏菩薩在釋迦佛滅度後、彌勒佛降生前的無佛之世，留住世間，教化眾生度脫沈淪於六道中的眾生，又有“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之願，向來公正和善，因此深受人神敬仰。雖然地藏菩薩長期住在地獄，與鬼族稍微親近一些也是在所難免，但他一直很少出地府，這次卻陪著鬼族斷塵一起赴百花宴，其化解神族兩族恩怨之心也很明顯了。

難怪鬼王赤獍這次做了啞巴，敢讓這斷塵單槍匹馬地赴百花宴，原來是有地藏菩薩保駕護航，不少神仙認為，斷塵這次是找了個大靠山，原本他闖的那些個地方就很是“尷尬”——無棱之山，傳說中的無棱之山是否攢在都是個問題，何況現在東海那個地方守衛森嚴，大家也沒有看到什麽無棱之山，神君只是說他“闖禁地”，卻也沒有將無棱之山之名以及所在公布於眾，倒是他在九重天眾神的面前，與那紀末一起騎走鯤鵬反而是件大事，但如今有地藏菩薩說情，這件事也未必不可過了，怎麽說神君都要給菩薩一些面子。

焱煌見地藏菩薩端坐於斷塵身邊，時不時去觀察元昊，卻見他神色如常，偶爾與瑤姬仙君說幾句話，面帶微笑，看不出他此刻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這時原本輕揚舒緩的音樂陡然變得激揚澎湃起來，只見兩邊飛來數十個身穿綠蘿衫裙的仙女，容顏嬌媚姿態優雅，每個人的手上都捧著一只翠綠欲滴的精美玉壺，徐徐行到坐席中間的空地之上，向元昊行了一禮，元昊手一擡，仙女們便將那壺令眾神念念不忘的千瓣醉送到了各位神仙的面前。

那玉壺極薄，能夠看到裏面液體晃動，如霞光婉轉，美不勝收。只見神君元昊對著半空笑道：“美酒已至，百花仙君的玄天舞在哪裏？”

半空中突然傳來一陣笑聲：“神君好眼力……”一個身穿月白色長袍的男子慢慢顯現出來，衣袂飄飄，慢慢落於地上，一頭黑發隨意披肩，順如蠶絲。百花仙君朝元昊施了一禮，對眾神道：“每次百花宴都有千瓣醉和玄天舞，今天不妨來點新鮮的，不知眾位意下如何？”

“仙君說的可是那紀末要挑戰玄天舞？”有口快的小仙高聲問道。眾神仙忙轉頭去看元昊，只見他面帶微笑，似乎也在等著百花仙君回答。

“有這種事？”百花仙君劍眉微蹙，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軒轅暮雲微微一楞，不知道這個神仙中最不按規矩出牌的老家夥這次又在玩什麽，他剛才明明把紀末叫了下去！百花仙君環視一圈，見眾多神仙都是楞楞地瞧著他，笑道：“方才遇到一個小仙，一手好鞭法，九重天倒是很少出這麽個女將了，不如讓大家欣賞一番？”說完看元昊，見他沒有反對，便拍了拍手。

只見右方閃出一道銀光，一個身穿素色裙衫的女子雙足點在那一簇銀光之上，從坐席尾部的眾多神仙頭頂飛向場地中央，百花仙君嘴角噙著笑，如月兒初升，輕輕向後一飄，落在數丈開外，在正對著神君的地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擺好一張七弦琴，他姿態優雅若流雲一般落在七弦琴面前，修長而潔白的手指輕輕一勾。琴聲如銀豆落盤，乍然迸響。

那素裙女子飛至中央後右腳輕輕一點，一個優美的後空翻後手掌已經緊握銀色的一端，手腕一動，眾人只見那銀色如蛇，輕盈一扭，姿態飄逸美麗，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與百花仙君的琴聲相和，***的神仙這才發現，原來是那個馴妖師紀末。

這時場中絲竹之聲早已停止，只剩百花仙君的琴聲和紀末舞鞭之聲，馴妖鞭銀光熠熠，紀末的周身被無數銀星籠罩，馴妖鞭時如游龍，有笑傲九天之勢；時如銀帶，飄逸非凡。

一身素裙，一根銀鞭，皓腕揮動之下，有時鬥轉星移，又有無數霞光傾瀉而出，仿佛是那九天銀河的星星都聽她號召，一靜一動，一飛一閃，在她身邊久久不散，那紅色的霞光猶如飛舞的紅帶，上下翻舞，動靜明暗之間配合的天衣無縫。琴聲忽然急轉，變得高昂起來，“啪啪”銀光乍閃，迸發出無數紅光，像是煙花在空中綻放，紀末將當初雲邪交給她的一套鞭法，連同夢境中馴妖鞭補充的那些招式，選擇其中精華，不求一擊即中，但求姿勢優美，伴隨著百花仙君的琴聲，將自己身體的柔韌度發揮到最大，躍起，轉身，下腰，轉圈，最後右腳腳尖一蹬，握著馴妖鞭的手向上一舉，銀光呈螺旋狀傾斜而下。

百花神君一邊撫琴，一邊留意神君元昊的神態，卻見他手中握著酒杯，臉上淡淡的，似在觀看，又似在沈思。

座下的各位神仙除了有限幾位會悄悄打量神君元昊之外，其他眾神仙均是盯著紀末，被這一出似舞又似武的表演給震住了。看慣了仙女們華麗的演出，這一身素裙，淡妝敷面，紀末的長相身段本就不錯，馴妖鞭在她手中又好像一根魔術棒一樣，不管是制造煙花效果還是彩帶特效，抑或是作為一條鞭子本身，都是一等一的，紀末的鞭法經雲邪親授，剛才在清河殿又經過百花仙君指點，這一出鞭舞是九重天的神仙們在宴會之山見所未見的。

軒轅暮雲見紀末獲得眾神關註，又見淩顏面帶讚許之意，心中不忿，一邊的莫晟低語：“需要我幫你嗎？”

軒轅暮雲楞了一下，看見一個仙女正在為焱煌斟酒，冷笑一聲：“不用！”案下手指一彈，之間那宮女突然“啊”地一聲，膝蓋陡然跪了下去，上身撲在焱煌面前的幾案之上，一片狼藉，引得眾神紛紛側目，她利用這個時間差，中指對準半空之中的紀末，又是一彈。

“啊！”眾神只聽半空之中傳來一聲驚叫，轉過頭還沒看明白怎麽回事，便見坐席中飛出一個頎長身影，手中白光一閃，一柄長劍對著紀末揮出的一鞭輕輕一挑。“獨舞又怎可顯出馴妖鞭的能耐，不如我奉陪一段如何？”

紀末剛才只覺得小腿一陣痙攣，眼看著就要跌下去，手中馴妖鞭也沒了章法，淩顏卻是恰好飛至面前，外人看著像是他挑開了馴妖鞭，實際上他是借力給力，使得紀末穩住了身形，她一回頭見百花仙君正擡頭看著她，忙朝淩顏點了點頭，配合著演了起來。

在清河殿的時候，她也曾拒絕學習鞭舞拒絕表演，但是百花仙君卻說，她今日若是不表演這一場，可能很難離開九重天。盡管紀末覺得這百花仙君好像在危言聳聽，但也不敢拿自由來打賭，只好賣力地演了這麽一出。等她看到斷塵身邊坐的竟是曾在地府中見過的地藏菩薩時，更是不敢掉以輕心——斷塵都把地藏菩薩找來護駕了，看來今天這關不是那麽好過。

淩顏身姿優美，因配合紀末的鞭子，劍也舞的比平日柔美許多，但也不乏剛強之氣貫徹其中，百花仙君根據場上情況，曲子也是快慢適中，高低配合，一鞭一劍，看似不太搭調的東西，竟在兩人手中游刃有餘，觀賞性備足，當百花仙君適時地結束琴曲時，淩顏與紀末也慢慢落到地面。

場中寂靜無聲，大家都去看神君元昊，不知該不該鼓掌，元昊只是淡淡飲了一杯酒，卻聽“啪啪”幾聲掌聲，百花仙君站了起來：“各位方才所賞，不知比玄天舞又是如何？神君可還滿意？”

元昊定定地看著百花仙君，眼底似有波濤湧動，仿佛夾雜了無數心緒，卻讓人看不明白，這時莫晟起身道：“這紀末還是觸犯了天規的欽犯，不知仙君讓她獻上此舞又是何意？”

斷塵聞言輕輕握了握手中的杯子，垂下眼眸，嘴角掛著一絲玩味興致的笑容，叫人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麽。百花仙君用餘光掃了他一眼：“若是天規，地藏菩薩那邊還坐著一位，大殿下可曾看到了？”

167.卸下包袱

一絲寒光從元昊眼中閃過，而百花神君卻仍是毫無顧忌地盯著斷塵，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說的就是這位鬼族王子。斷塵只是自顧自的飲酒，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千瓣醉果然名不虛傳！”

莫晟看了一眼元昊，見他只是淡淡盯著前方，似在看百花仙君，又似在看斷塵和自己這邊，陰陰笑道：“眾所周知，斷塵王子此次上九重天便是為擅闖禁地之事來請罪，如何定奪還……”

“阿彌陀佛……”在斷塵身邊如老僧入定，不笑不語的地藏菩薩終於開口，打斷了莫晟的話，“世間萬物，因果早定，一切法有一切因，我此次前來，就是為化解斷塵所謂擅闖禁地之事……”說著身體轉向神君，“神君，不知一萬年前，我問神君的那個問題，神君可有答案了？”

元昊正要飲到唇邊的酒頓了一下，眼中似有迷離，像是想起一個非常久遠的問題，底下的神仙面面相覷，不知道地藏菩薩問了神君什麽問題，一萬年前？一萬年前地藏菩薩好像沒有來過九重天啊？神君也沒有去過地府吧？

元昊心中輕嘆一聲，對地藏菩薩道：“本君今日見菩薩親臨，就知道菩薩必定要問本君的答案，說也奇怪，在今日之前，本君一直尚未找到答案，卻在剛才，忽然知道了。”

地藏微微一笑，點頭：“此問我是代神君自己而問，神君既已有了答案，便記在心裏吧，待有需要時，可以說給自己聽。”

元昊將目光轉向斷塵，緩緩開口：“斷塵……”、

“在……”斷塵唇角一勾，笑看著神君。

“你看到了什麽？”

神君這句問話，讓大多數神仙不明所以，紀末卻知道，元昊問的是在無棱之山看到了什麽，可是她卻不明白元昊忽然這麽問的意思，她緊張的看向斷塵，不知他要如何回答。

斷塵面上神色未變，只是沈吟片刻，擡眸迎上元昊的目光：“夢。因為不真實，所以是夢。因為是夢，所以不真實。”

元昊心中一顫，斷塵在諷刺他這麽多年對無棱之山的封閉嗎？可是很奇怪，他竟然不覺得生氣。對這些人來說，妧妧的一切確實之山一個夢一樣的存在，甚至連女媧這個名字，也已經沈寂了太多年。卻不知道，斷塵所指的夢，非他的夢。

不過這個斷塵倒也借由這句話向他做了保證，無棱之山對他來說是個不真實的地方，他不會再去那裏。

“神君，鬼族王子擅自闖入禁地，若是不施以懲罰，豈不是顯得我們神族怕了他們？”一個神位不高不低的神仙站起來道。

“不知這斷塵到底闖了哪裏的禁地？”地藏菩薩微笑著問，那神仙卻是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無棱之山只是他們私下傳說，神君在諭旨之中並未提及這四個字，他楞了半天，突然目光一亮，大聲答道：“斷塵和那紀末擅闖九重大殿，騎走了九重天的鯤鵬，這是諸位神仙親眼”

“鯤鵬……本就不屬於九重天……”一個低沈的聲音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神仙的註意力，眾人茫然四顧，正不知誰說了這話時，只見灜滄端坐在座位上，慢慢道，“四十萬年前，神君撤除鯤鵬身上的禁制，又撤去結界和看守，本就是要給鯤鵬一個自由，誰料它自己又在九重天呆了數十萬年，只是等到那次的機緣才離開……菩薩說一切法有一切因，鯤鵬的離開亦是如此。”

“灜滄……”元昊淡淡開口，灜滄應了一聲“是”，沒有再說話，元昊環視一圈，放下手中的玉杯，手指輕輕敲打著桌案，道：“鬼族王子斷塵與凡女紀末，未得本君旨意擅闖神族，幸得及時悔悟，未釀成大禍，念在神鬼兩族往日情誼，以及斷塵親上九重天賠罪，著斷塵負責集齊修繕九重大殿所需白玉石，將功抵過，凡女紀末……”話到此處，元昊頓了一下，紀末心裏咯噔一聲，不知道他要怎麽處置自己，便聽元昊繼續道，“凡女紀末知法犯法，枉顧天規，念其由人入仙，仙根不穩，命集一百件功德，以贖其罪，集滿之日，受雷刑一十八。”

紀末心裏暗自嘀咕，斷塵就是要尋個白玉石，自己不但要集一百件功德還要受雷刑，卻不知這玉白石的難尋，以及雷刑與天雷的區別，何況還是在集滿一百件功德之後才受雷刑，換句話說，一日未集滿，一日便不受罰。

“斷塵……”地藏菩薩低語。

斷塵心中冷笑一聲，小不忍則亂大謀，站起來朝元昊一揖：“斷塵謝神君。”

“紀末……”百花仙君見紀末還楞在那裏，喚了一聲。紀末回頭看了他一眼，這百花神君從教她鞭舞開始就一副幫她的樣子，姑且再信他一次！“紀末也謝神君！”淩顏面帶笑意，看了紀末一眼，回到自己座位。

本來一個不知該如何解決的或許今日會鬧出些大動靜的事情，就在地藏菩薩一個沒頭沒尾的問題以及元昊的幾句簡單的話裏這裏解決了，完結了，可大部分神仙還在雲裏霧裏，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元七七嘟著嘴，瞪了紀末一眼，不明白為什麽她的運氣總是這麽好，連百花仙君這個老東西竟然也幫她，按道理她不該認識百花仙君的啊！

本來在二哥淩顏和六哥洛昀的勸說下，她對那條馴妖鞭的念頭也漸漸淡了下來，二哥說，即使在紀末被除名馴妖師的時候，君父也沒把馴妖鞭給拿回來，那條鞭子，如果不在紀末手中，就會被收回淩霄閣，君父是不可能將鞭子給她的。本來元七七不信這話，可是二哥提到一個名字，元七七就沈默了下來。

他們都以為，自己對那個名字不了解，可誰也不知道，從記事起，元七七就知道女媧這個名字，從她母親的口裏聽到，母親曾哭著問她的君父，是否再過三百萬年，他都忘不了女媧，君父沒有回答，只是說了一句：“你不配提那兩個字。”那之後很久，君父都沒有再到母親的宮裏去。

那時哥哥們都有了自己的宮室，只有元七七還和母親住在一起，她還問君父為什麽不來了，母親只是垂淚，後來道：“七七，你記得，等你長大，不管你有多愛那個男人，他若不愛你，就放手吧。”

小時候的元七七不懂母親的話，後來她見母親和君父和好了，似乎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長大後，當她斷斷續續聽說了一些關於女媧的只言片語，關於女媧和君父的事情後，曾經去問過母親，是不是君父一生只愛女媧一個人，之前幾百萬年君父一直單身是不是因為女媧，母親怔了好一會兒，卻問她記不記得曾經跟她說過的話，那句話小時候的元七七雖然不懂，可還是一字不漏的把它背了下來，母親只是說，那就記好它。

這個紀末，不過是能夠用一條女媧用過的鞭子，便能如此得意，元七七暗自握緊了拳頭，將對女媧的怨恨一並轉移到了紀末身上。現在連玉白雙都不肯幫她的忙了，她只有靠自己了。

不對，還有一個人。元七七的目光轉向與大哥莫晟坐在一起的軒轅暮雲身上。

“嫉恨了？”莫晟輕笑，軒轅暮雲白了他一眼，忽然也笑了起來：“看樣子你也討厭這個凡女啊？”

“哦？”莫晟一挑眉毛，“何以見得？”

“本上神向來對與我有同一‘憎惡’的人會生出一份親近來。”

莫晟低頭笑了起來，道：“百花宴後，我們談個條件。”

紀末從臺上退下，要回清河殿換衣服，這一身素裙，是和百花宮的梅花仙子借的，得趕緊還她，臨退場時，她聽見有神仙嚷嚷著要看玄天舞，不禁回頭一看，想知道讓眾神誇讚的玄天舞到底是個什麽樣子，卻感到有一束冷寒的目光朝自己射過來，倏地又不見了，沒有再找著。

從清河殿換好衣服出來，紀末再看這百花宮，只覺得幽靜清雅的很，加上那個欽犯罪名被卸掉，心情輕松了不少，更是有心情打量百花仙君的宮殿，路過一間屋子的時候，腳步突然頓住。

這間屋子看起來像是一間書房，臨廊的窗子開著，裏面的布置剛好一覽無餘，吸引紀末目光的是桌子上一張畫了一半的山水畫，準確的說也不是畫，而是畫旁邊的字。

“黑山白水？白山黑水？白水”下面一個字沒寫完，只是一個點。

畫，是一副未完成的山水畫。

白水，是逍遙王要她尋找的銅鈴鐺的線索之一，而白水，在無棱之山。本來因為白水在無棱之山，而自己因去無棱之山而被定罪，現在東海看守極嚴，身上又沒有火龍之鱗，想進無棱之山那真是比登天還難，本想跟逍遙王打個商量，銅鈴鐺的事情可能要拖一拖，或許哪天事情有了轉機，或許鯤鵬突然想起來了，或許敖欽從無棱之山出來……總之，紀末打算暫時把這件事放一放的。

可是，百花仙君是如何知道白水的？他畫的是白水嗎？如果是，那他不是進過無棱之山？可是無棱之山在神族不是一個傳說嗎？淩顏不是說已經數百萬年沒有人去過嗎？百花仙君，有幾百萬歲了？那他怎麽不是大神？

“你在這幹什麽？”身後一聲驚叫，差點把紀末的心嚇跳出來，轉頭一瞧，一個面容嬌美的小仙女正一臉兇神惡煞的樣子，幾步搶過來，將窗子關上：“換好了還不出去，仙君的書房是你隨便看的嗎！”

紀末根本不認識這位仙女，但她顯然知道自己身份，紀末賠了笑臉，趕緊往大門走，恰巧遇上百花仙君進門。“玄天舞結束了嗎？”紀末問。

卻不曾想他毫不客氣地給了一句：“玄天舞一出，你今日那一舞不就白舞了嗎？”

紀末看著百花仙君的背影，再看看這百花宮，似乎除了他一個男人，其他都是仙女，而且，沒有守衛。

她忽然覺得，這百花宮充滿了秘密。

168.夜探百花宮

絲竹聲聲，觥籌交錯。百花宴又恢覆了往年的和樂。

百花仙君新釀了一種酒，取名胭脂釀，凡飲用此酒的人，無一例外不會紅了臉，就好像女人上了胭脂一樣，並且後勁極大，若配以百花仙君的胭脂糕一起食用，據說會使人產生幻覺，紀末聽了半天，覺得這不就相當於人界的毒品麽！

百花宴後，斷塵並未立即離開九重天，當時鯤鵬雖然沒有壓倒九重大殿，卻毀壞了九重大殿宮門前的白玉臺階以及門口裏面的白玉地面，那一方的白玉石與人界宮殿用的那種漢白玉不同，九重大殿的白玉石每一塊都是天然形成的丈餘寬的一整塊，質地溫潤如玉，並非是普通石頭，在靈族和妖界都有少量這樣的白玉石，但都不算大，這種大塊的白玉石，則是取自暮色山。如今的暮色山是苦寒之地。再不覆當年模樣，想從那裏開采出大塊白玉石，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紀末聽了洛昀的解釋，當即開始擔心起斷塵來，淩顏淡淡看了她一眼，卻道：“你還是替你自己打算打算吧！你打算把葫蘆山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紀末奇道，“葫蘆山還是葫蘆山啊！”

“若是別的妖王想要占領葫蘆山，你要如何處理？”

紀末頓了一下，問：“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理葫蘆山？”

淩顏一臉閑適，看似不經意地說：“你不屬於妖族，妖界裏本就不太平，別看逍遙王現在答應了你，說不準後面又有什麽變故，在妖界生存的唯一訣竅就是變得更加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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