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夜很冷，尤其是訓練中心這種偏遠的地方，仿佛都能聽到冷風呼嘯的聲音。

沈千舟走出訓練中心，就看到停在路邊的黑色車子，她走了過去，敲了敲車窗，降下來後，裏面露出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這世上最尷尬的事情，莫過於當初我們都說好了不要再見，卻還是再見了。

沈千舟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座上，她動了動鼻子，聞到了一絲淡淡的煙草味道，勾了勾嘴角：“沒想到你也學會抽煙了。也對，三年了，你應該也變了不少。”

霍亦揚忽然覺得有些窘迫，他抿了抿唇：“我看了你的比賽。”

“哦？”

霍亦揚沈默了好一會，才道：“我以為你會刪掉我所有的聯系方式。”

沈千舟閉了閉眼睛，她曾經告訴自己，沒有刪掉霍亦揚的聯系方式是因為她不再在意了，可有一次她很晚回到租房裏，忽然有種莫名的難受，她哭著看完兩人所有的聊天記錄，才知道，很多傷只有一次又一次掀開，才會慢慢好起來。

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沈默，沈千舟忍不住出神，這種爭分奪秒備戰的時候，她卻出來見一個和比賽無關的人，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霍亦揚這才開口：“你的表演滑……用的是《再見諾尼諾》？是你自己改的編排？”

沈千舟楞了一下，隨即點點頭，自嘲道：“總歸這幾年也不是什麽都沒學到，要不您給指點指點？”

霍亦揚沒有說話，沈千舟似乎也覺得有些無趣，別過頭看向窗外。

許久之後，霍亦揚才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盒子，遞給沈千舟：“還給你。”

盒子上還帶著他的體溫，溫溫的，卻讓沈千舟感覺燙手，她慢慢打開盒子，只看到一片金燦燦的顏色。

“其實我一直想說，你能拿到金牌憑借的都是你自己的能力，我不過是懦弱地沾了你的光。”霍亦揚看著沈千舟，“現在還給你，希望能給你接下來的比賽帶來好運。”

沈千舟拿著金牌，沈甸甸的重量似乎壓在了她的心上，她輕笑道：“謝謝。”

車門被打開又被合上。

霍亦揚降下車窗，不自覺地拿出一支煙，卻又在想起沈千舟那句話頓了頓，便沒有點燃，只是含在口中，他的目光追隨著沈千舟進入訓練中心的大門。

他知道，這一次他們是真的再見了。

三年了，再深的怨懟也會漸漸消失，再深的疤痕也在慢慢覆原，只是曾經的親密會漸漸變成客套，終歸是漸行漸遠，最終成為陌生人。

沈千舟沒有把再見霍亦揚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只是與她同住的阮萌偶爾發現了她的金牌，有些奇怪而已。

而就在隊員們的艱苦訓練中，2038年法國尼斯冬奧會如約而至。

作為兩屆奧運會老鳥，幾名老將負責給新人們降低心理壓力，而作為領隊的翟劍輕更是忙的不可開交。

住進奧運村的當晚，沈千舟就偶遇了樂正遙和薇羅妮卡，三人相視一笑，似乎想起了上屆冬奧會，不知道是哪裏經過的攝影師恰好抓到了這一瞬間，這張照片出現在了第二天的頭版頭條上，頓時引發了一波熱潮。

國內論壇和社交平臺上也有不少人轉載了這張照片，不少人都心有感觸。

不少人是看著她們從青年組一直到成年組的，當初沈千舟和樂正遙在青年組的時候還被稱作是雙子星，直到後來升組，薇羅妮卡橫空出世。上個奧運周期可以說是精彩紛呈，尤其是在奧運會上，沈千舟和樂正遙雙雙破短節目和自由滑的記錄，讓冰迷們享受到了一場饕餮盛宴，即便過了一個周期，依然被人津津樂道。

網站上出現了不少感慨之語。

“記得小船剛剛升組的時候我還只是個高中生，現在我大學都要畢業了。”

“從小船青年組開始追，如今我結婚了，生了個可愛的女兒，我希望她也能夠學習花滑。”

“和沈千舟一個初中，還有幸見過她和樂正遙的那一場速滑之爭，現在回想起來，居然覺得挺有意思的，還記得沈千舟拿到奧運冠軍之後，我們校長都快樂瘋了，那首《再見諾尼諾》幾乎支配了我們一個學期。”

“延昭市人，從小船開始看花滑比賽，現在是一名花滑愛好者。”

“……希望小船在奧運會能取得好成績！”

“金牌金牌！！”

“不管小船這一次表現的怎麽樣，在我心中，她都是最好的運動員！”

沈千舟被告知自己上了熱搜正是在她自由滑合樂之後，翟劍輕將那些鼓勵的話挑給她看，然後才解釋道：“不是想給你增加壓力，只是希望你知道，你的身後有那麽多人在支持你，鼓勵你，好好滑。”

沈千舟感受著這一份沈甸甸的情意，雖然之前她被網上暴力的時候，也曾痛苦過，甚至覺得那些網友都是什麽都不懂的劊子手，可這些暖心的評論也是網友給她的，有很多事情突然就釋然了。

“謝謝你啊，翟劍輕教練。”

翟劍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認真地說：“該拿的榮譽你都拿到了，現在你要做的是隨心而滑，滑出令自己滿意的作品。所以，不要有壓力，不要緊張，我們都在你身後支持著你。”

沈千舟抿了抿唇，將眼淚逼回去，心卻奇跡般地平覆下來，她沒有問翟劍輕是怎麽看出自己的緊張，只是想到了什麽，突然說道：“翟教練，這一次你陪我一起等分吧。”

翟劍輕一楞。

“就像你陪我第一次比賽時那樣。”沈千舟笑了笑，“你來替我緊張，我就不會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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