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舟推開了一家正在營業的冰場大門，冰場中央還有不少孩子在練習，一個窈窕的身影回過頭來，笑道：“回來了？”

正是瑪麗曼寧。

瑪麗當年在各地旅行，在西班牙的時候遇到了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是一名美國的工程師，婚後兩人來到芝加哥，瑪麗則在一家冰場當教練。

沈千舟脫掉外套，換上冰鞋。瑪麗直接從冰面上下來，看到她的表情，猜測道：“你拒絕了？”

沈千舟動作頓住，擡頭問：“你怎麽知道？”

瑪麗笑瞇瞇道：“我早就看出顧喜歡你了，他每次看你的眼神……怎麽說呢？像是勃艮第的紅酒，我每次看到都要醉了。”

沈千舟臉頰一紅，卻低聲道：“我們只是好朋友。”

“沒有哪一個好朋友會每個周末都坐那麽久的飛機來看你，聽到你的聲音眼睛都會亮起來，看到你的時候整個人都發著光……”

“哪有你說的那麽誇張！”

“他的表現分明更加誇張呢！”瑪麗摸著下巴，“你為什麽不喜歡他呢？明明長得好看，氣質優雅，又對你那麽好？”她突然放低了聲音，“你是不是還喜歡霍呀？”

沈千舟楞住了，過了好一會才搖搖頭：“沒有。”

瑪麗看到她的模樣頓時就明白了什麽，只能嘆了口氣：“我希望你能想清楚，畢竟這樣好的男孩子，錯過了可就沒有了。”

“我知道的，謝謝你。”

瑪麗不再多說。兩年前沈千舟來美國留學，但她沒有放棄花滑，仍舊每天保證了足夠的上冰時間，後來與瑪麗再見之後，瑪麗自告奮勇當了她的私人教練，這兩年，沈千舟雖然沒有像以前那樣進行系統的訓練，但她的狀態保持的還是挺好的。

瑪麗看她訓練完一組動作之後，才問道：“你還想不想重新回到賽場？”

沈千舟沒有說話。

“我們都是離不開冰場和冰刀的人。”瑪麗微微笑起來，沒了兩年前的妝容精致，她的眼角已經有了細紋，但這無損於她的美麗，她懷念地摸著冰刃，“運動員的黃金期這麽短，你不要等到時間過去了，再回過頭來後悔。”

“娜斯佳、薇羅妮卡，你的那些戰友、夥伴，可都還奮鬥在賽場上呢？你又有那麽高的天賦，你真的舍得離開那片賽場嗎？”

沈千舟陷入了沈默，而兩天之後，她接到了翟劍輕輾轉打過來的電話。

翟教練一開口就先把她給罵了一頓，沈千舟自知理虧，也沒敢反駁，好在翟教練很快就想起了正事，問道：“你……什麽時候回國啊？”

沈千舟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翟劍輕已經警告道：“我告訴你，我可是打聽清楚了，你的學習已經結束了，別想給我扯謊！”

“我沒有……”

“還裝無辜！聽說你這兩年還在外頭冰場訓練，你浪費那個錢做什麽！我們自己訓練中心的冰場可都是免費的，而且這兩年設備升級，都是外頭沒有的……”

聽著翟教練在那頭絮絮叨叨的，沈千舟卻覺得心裏暖暖的。這兩年她在國外也經常會想起翟教練，想起隊裏的隊友們，只是因為種種原因，一直都沒有跟他們聯系，本以為他們會生氣，尤其是翟教練，畢竟好幾次在電視上看到他接受采訪都是一臉嚴肅的樣子，沒想到還是和當年一樣是刀子嘴豆腐心。

容穎原本一直在旁邊聽著翟劍輕說話，誰知他越說越跑題，忍不住搶過手機：“小船，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容穎！”

“記得呢，容教練。恭喜你有小寶寶啦！”

容穎驚喜道：“你怎麽知道的？”

“看你的微博……”沈千舟也忍不住笑起來，“之前你和翟教練結婚的時候我沒回來，等我回來給你們補紅包。”

“紅包就算了，你記得回來吃喜糖，你翟媽媽那一包喜糖都留了一年半了……”

“容穎！！”

翟劍輕氣急敗壞地想要搶過手機，卻又顧忌著容穎的肚子，拿她沒有半點辦法。

沈千舟聽著他們在那頭打打鬧鬧，只覺得記憶一下子就回到了兩年前，她的唇角忍不住也掛起了一朵笑花。

翟劍輕總算把手機給拿回來了，想到自己的裏子面子都被敗光了，咳嗽一聲，也不再端著了，認真道：“總之你要回來，隨時都可以，我們都在。”

“嗯，謝謝你，翟教練。”

掛掉了電話，沈千舟從抽屜裏拿出一本本子，自從來到美國之後她就習慣了記日記，裏面除了她每天的心情之外，還有一些朋友們的消息，裏面還有韓子緒拿到大獎賽總決賽冠軍的照片，有樂正遙和薇羅妮卡在領獎臺上的照片，還有翟劍輕和容穎的結婚照，桑岳向吳雪薇求婚的照片。

這兩年，她雖然離開了花滑隊，卻一直都有關註著相關的信息，瑪麗的話，翟劍輕的話都在敲擊著她心裏那一道薄弱的防線，她知道自己其實還是想回到賽場的，她渴望著與頂尖高手對決時的那種令身體震顫的感覺，渴望著在音樂中用冰刃擦過冰面，渴望著能夠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

沈千舟想了想，從抽屜的更深處拿出一個盒子，打開以後裏面是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碟片，這都是她所有參加比賽的音樂，這些年她不停搬家，卻從來沒有把這個盒子落下，有時候聽著裏面的音樂時，那些動作她也記得清清楚楚，仿佛就是刻在了自己的身體裏一般。

沈千舟無法再騙自己。

她知道，她也是到了快要回去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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