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幾年各種音樂節的流行，很多草根的音樂節也在不斷崛起，只是雖然冠以音樂節之名，很多時候這更像是一個大型的PARTY。

沈千舟沒想到霍亦揚所謂的課外教學竟然會帶她來這樣一個音樂節，這是在北京郊外一個露天的草坪，四周是廢棄的工廠，有一種後現代的工業頹廢風。

霍亦揚拉著沈千舟的手，穿過各種舉著啤酒瓶大喊大叫的人群，最後停在一處比較空曠的地方，只是離舞臺遠了些。

霍亦揚看著沈千舟一頭霧水，輕聲一笑：“原本想帶你去酒吧的，可你年紀太小了，只能帶你來這種音樂節開開眼界了。”

沈千舟仍是懵懂，只是這邊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她根本就沒有聽清霍亦揚的話，只能大喊道：“你說什麽——”

霍亦揚好笑地搖搖頭，指著臺上，讓她自己去聽去看。

沈千舟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後看向臺上。

臺上的樂隊正在演唱一首搖滾歌曲，主唱略帶沙啞的嗓音用力地嘶吼著。沈千舟平常是不太愛聽搖滾的，如今在現場聽到這樣一首歌曲，一開始的偏見去除後，她也忍不住跟著周圍的人群一起大喊起來。

霍亦揚沒有阻止她，只是環顧了一圈周圍激動的人群，曾幾何時他也是他們中的一員。當初被國家隊開除之後，他很是墮落了一段時間，後來漸漸振作起來，就愛上了搖滾，他喜歡這種不屈服還有蓬勃的力量，有時候聽完了一首歌，就會覺得自己心底的熱血還沒有冷。只是後來他去了延昭市，開始教沈千舟花滑之後，他就很少再聽搖滾了，如今再次來到這樣的環境，他只覺得恍如隔世。

他們並沒有聽完全場，到了快十一點，霍亦揚就把沈千舟給拉了出來，倒是沈千舟還有些意猶未盡。

“我覺得下次選曲可以嘗試一下搖滾樂！”沈千舟眼睛亮晶晶的，早就沒有先前在冰場那副頹喪的樣子。

霍亦揚側過頭：“你覺得我為什麽要帶你來這裏？”

沈千舟楞了一下。

“只是為了讓你放松心情嗎？”

沈千舟遲疑道：“難道……不是嗎？”

“不是。”霍亦揚斬釘截鐵地否定。

“是……和我的自由滑有關？”沈千舟不確定地問。

霍亦揚卻轉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喜歡站上冰場的感覺嗎？”

沈千舟點點頭。如果說從前的她還會對這個問題有所猶疑，但學習了這麽多年的花滑之後，她已經很確定自己的想法。

“那你覺得洛克茜喜歡舞臺嗎？”霍亦揚慢慢說道，“你看到今晚的舞臺了？光芒耀眼，眾人矚目，好像一團明亮的火焰，吸引著渴望它的飛蛾撲上去，看，我們都覺得飛蛾如此愚蠢，可是當你真正成為了那只飛蛾，在你心裏，你又是怎樣看待那團火焰呢？”

沈千舟楞住了。

“看電影的時候我們都只是旁觀者，我們知道主人公的選擇有多麽愚蠢，可是當這種愚蠢變成了孤勇，喜劇就成為了悲劇。”

沈千舟怔楞地看著霍亦揚，仿佛有一只手替她撥開了迷霧，讓她瞬間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你把自己當成了洛克茜，你越執著，結局就會越嘲諷，你當了真，觀眾入了戲，《芝加哥》才會是悲劇。”

霍亦揚把沈千舟送到了宿舍門口，沈千舟有些魂不守舍的，霍亦揚本也只是想提點她，誰知道竟然讓她變成了這幅樣子，當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無奈道：“好好休息，明天記得來訓練。”

沈千舟心不在焉地應了，又怏怏地回到宿舍。自從淩芷曦去了俄羅斯，宿舍又只有她一個人，空空蕩蕩的，實在是有些令人心慌。

沈千舟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想著霍亦揚說過的話，半晌才坐起來，對著穿衣鏡裏的自己發著楞。

鏡子裏的少女容貌清秀，

她的腦海裏回憶起電影的情節，電影裏洛克茜第一次出場是站在舞臺下方，看著舞臺上的歌舞表演，她的眼睛裏都閃著光，她相信芝加哥是可以實現她夢想的地方，於是她愚蠢地聽信了推銷員的話，一夜雲雨之後美夢戳破，她絕望之下開槍射殺了對方。

沈千舟站起來，在狹窄的房間裏練習最開始的動作，她的臉上掛著熱情而向往的笑容，仿佛在告訴別人，這是個多麽好騙的傻子，她表現的越天真就越愚蠢。直到推銷員說出了真相，殘忍地打破了她的美夢。

鏡子中的少女神色一變，她的喜悅盡數從嘴角褪去，只是眼睛卻越發明亮起來，她雙手比作槍的模樣，露出了甜美之下的狠毒。

天真的洛克茜死去，被投入監牢的她見到了自己的偶像維爾瑪，她知道了並非站上舞臺才能出名，還有別的方式也能夠成為眾人追捧的對象。

沈千舟閉上了眼睛，許久之後再次睜開，那雙眼裏沒有了理智和冷靜，只剩下瘋狂。

她在窄小的房間起舞，宛如一團燃燒著的火焰。

那些善良、公平、正義都見鬼去吧！她從來就不需要這些，庸碌而平凡的人生也見鬼去吧！她寧願轟轟烈烈地死亡，活在人們或惋惜或愛慕的話語中，也不願無人問津平凡地活過一生。

這是對的嗎？又或者是不對嗎？管不了那麽多了！

汗水順著沈千舟的臉頰滑下來，她的眸子卻越來越亮，心裏的那股火焰不斷地騰升著，像有什麽無法控制的東西就要跑出來一般，可她顧不得那麽多了！

最後的旋轉結束，沈千舟累的癱在了床上，不停地喘著粗氣。

對啊，就是這樣，把那些枷鎖都打破，不要在乎世俗，她只要跟著自己的心走就好了，至於後果……何必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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