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看完比賽，沈千舟才問顧望舒：“明天就是表演賽了，你要來看嗎？”

顧望舒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搖搖頭。事實上原本因為他離家出走的事情，他今天都不能出家門的，還是他求了媽媽好久才得到了她的許可，還為此答應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條約。

顧望舒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想要再見沈千舟，他自小被冠以音樂神童之名，並沒有多少同齡的朋友，即便有，要麽是同出自音樂世家，對他這種別人家的孩子十分反感，要麽就是他爸爸下屬的孩子，或巴結或畏懼，也讓他失去與人交流的想法。和沈千舟認識不過是一個意外，他覺得這個女孩很有意思，他本以為她不過是學大人說話，可在看到她眼中深深的惆悵以後卻推翻了自己這樣的想法。

沈千舟像是一個謎，可是對於還年幼的顧望舒來說，此刻還遠遠不是解開謎底的時候。

沈千舟不知道顧望舒內心千回百轉，無所謂地聳聳肩：“那好吧。”見他還緊緊地摟著那只小熊，忍不住“撲哧”一笑，“其實仔細看，你和這小熊長得好像啊！”

顧望舒臉色一黑，想把手裏的小熊扔了又舍不得，只能冷哼一聲：“把你家的電話給我。”

沈千舟皺了皺眉：“幹嘛？”

“這個小熊就算訂金，你還得送我一個更好的禮物！”顧望舒振振有詞。

沈千舟眼睛都要瞪出來：“憑什麽啊！”

“你答應的！”

沈千舟在記憶裏摸了一圈，終於想起自己先前隨口嘲笑完顧望舒以後又順口說了一聲：“別那麽小氣啊，到時候送你更好的。”沈千舟張口結舌，這真是自己挖的坑啊。

顧望舒還在激她：“舍不得？”

“誰說的！”沈千舟下巴一擡，從自己隨身的小熊包包裏拿出紙筆，“刷刷刷”地寫了一通，然後遞給顧望舒。

顧望舒將紙條小心地收回自己的口袋，然後搶過沈千舟的紙筆，把自己的電話和地址都寫在上面，還叮囑沈千舟：“你一定要記得給我打電話！”

“知道啦！啰嗦！”沈千舟和他揮了揮手，然後挽著媽媽離開。雖然面上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但其實心裏並沒有反感，和顧望舒一樣，沈千舟同學因為怪阿姨的內心，也沒多少同齡的朋友，能夠認識顧望舒，對她來說也是很難得的一件事。

樂正汶看到了這一切卻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她對自己的兒子十分清楚，看似對外物都無所謂，可實際上對於自己所喜歡的東西，一定是要緊緊地抓在手裏的。她是不太清楚兩小只究竟是怎麽成為朋友的，可剛剛在比賽過程中和沈媽媽聊天，對方的談吐和修養都非常好，雖然只是中產之家，可是也是書香門第。樂正汶這才放心兩個孩子私底下來往，畢竟她也是很擔心兒子這孤僻的性子，能夠有個同齡的朋友多少能夠讓他開朗起來吧。

兩家告別之後，沈千舟毫無精神負擔的跟著媽媽回去睡覺了，沈媽媽也不是毫無所覺，可看到自家女兒一臉不在意的樣子，她也就將想說的話給咽了下去。

而與她們母女相反的就是樂正汶和顧望舒母子了，樂正汶出身音樂世家，她的父親是聞名世界的作曲大師，母親曾經是國家一級舞蹈演員，因為這樣單純的生活環境，樂正汶的性子也格外單純，直到後來嫁給顧家的當家人顧子恒，這才意識到一些商場和政治上的黑暗面，可顧子恒將她保護的很好，她也並未丟失掉曾經的單純，她沒有沈媽媽那樣擔憂，確定了小姑娘家的品行，就將這事情拋到一邊了。

反倒是顧望舒低著頭，摸著小熊，不知道在想什麽。

第二天的行程只有下午才開始的表演滑了，相比較參加比賽的節目，形式自由的表演滑就像是打開了運動員身上的某種開關一般，各種稀奇古怪的節目都有。沈千舟不想錯過，所以上午和媽媽去逛了會街，快到時間就急匆匆地拉著媽媽來了場館。

而表演滑所吸引的觀眾也的確要多一些，一些前幾天表情凝重的粉絲也放輕松了，整個場館都十分熱鬧。

或許因為今年的世錦賽在上海舉行的緣故，不少運動員都用了帶中國風的曲子作為表演滑的曲目。而表演滑自由的形式也的確是讓許多人釋放了內心，比如各種逗逼風的表演。

沈千舟看得饒有興致，不得不對花滑運動員的腦洞表示嘆服，而這種稀奇古怪的表演似乎也讓她內心對於花滑單調的定義變得豐富起來。

有不少運動員也通過表演滑展現了自己另一方面的氣質，比如先前橫空出世的中國小將淩芷曦，因為是剛剛升組的緣故，她的表演尚且帶了一絲青澀，而在選曲的時候特意規避了過於成熟的曲風，而她的發揮不錯，這一次拿到了第六名的好成績。可是在表演滑的時候，她卻選擇了熱辣而性感的探戈，而意外的是，她的表現令人驚喜不已，想來沒有意外的話，明年她的兩套節目中必然有一套會是探戈了。

當然，有淩芷曦這樣的，自然就有那種完全放飛自我的，而這個人居然是女神阿芙羅娜。阿芙羅娜如今正好二十歲，高鼻深目皮膚白皙，再加上表演風格一直都是優雅古典，被人稱為花滑女神，可誰也沒想到，女神的內心竟然住了個中二病。

當阿芙羅娜穿著一身毛茸茸的貓貓裝走上冰場的時候，所有人都瘋了，整個場館都要被尖叫給掀翻了。而當熟悉的音樂出來的時候，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臉上，原因無他，而是因為這竟然是《湯姆與傑瑞》的原聲樂。說《湯姆與傑瑞》或許還有許多人沒有反應過來，但若說是《貓和老鼠》恐怕不少人都會瞬間明白過來。

恐怕沒有人會想到阿芙羅娜會是這部動畫的忠實粉絲，而且最喜歡的角色竟然是裏面最倒黴的貓咪湯姆。看著女神笨拙地在冰場上表演出湯姆那傻乎乎的模樣，她的粉絲內心極其覆雜。可普通冰迷就沒有這樣的顧慮了，不斷爆發的掌聲證明了這套節目有多受歡迎。

等到阿芙羅娜表演完畢，不少觀眾大聲地叫著“安可”！終於又將女神重新召喚到了冰場之上，這也算是表演賽的保留節目，對於優秀的選手，觀眾會通過叫“安可”讓對方重新回到冰場，這一段表演一般都是選擇自由滑或者短節目中的一段。

可問題是阿芙羅娜不管是自由滑還是短節目，那都是優雅的不要不要的，讓她穿著這毛茸茸還帶著尾巴的考斯滕（表演服）去表演《牧神的午後》？！恐怕不止她的粉絲要心情覆雜，這在場的所有冰迷心情都會是一樣覆雜吧。

阿芙羅娜卻不以為杵，笑瞇瞇地又重新回到了冰場，音樂聲響起，果然是《牧神的午後》中的選段，這一段也是阿芙羅娜最精彩的部分，各種炫目的步法毫無滯澀地串聯在一起，配合她高超的滑行技巧，如同一場盛宴一般讓人沈醉其中。

阿芙羅娜並沒有換衣服，依舊穿著湯姆裝，好在那根尾巴被摘掉了，她隨著音樂進入步法裏面，瞬間就改變了場上的整個氣氛，即便她穿著滑稽的玩偶裝，可她的表情卻已經進入了音樂中，腳下的冰鞋猶如靈巧的游魚在冰面上游走，頓時就讓人忘記了她先前滑稽的表演，而沈浸在了這段節目之中。

沈千舟微微張開了嘴巴，她本以為之前受到的震撼已經足夠大了，可直到現在，她才明白真正優秀的舞者究竟是怎麽樣的，阿芙羅娜的表演猶如一個黑洞，將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吸了進去，沒有人能夠逃脫。

待到這一小段表演完，阿芙羅娜沖著尖叫的看臺拋了好幾個飛吻，才重新下去。

阿芙羅娜雖然離開了，可是她帶來的影響卻久久無法消散，阿芙羅娜的表演能力一向為人稱道，只是這世上有粉自然也就有黑，她高的嚇人的藝術表現分一直以來都是被人抨擊的部分，總有無法理解她節目內涵的人會說她的藝術分水，可經過今天這一遭，只怕現場沒有人會否認她的表演能力了。

沈千舟也是被阿芙羅娜所折服的一個，若說以前，恐怕在沈千舟的想象中，優秀的花滑應該是狩野詩織那樣，以高超的技術動作組成，可是在看到阿芙羅娜的表演之後，她才真正意識到了花滑究竟是什麽。

這是運動，卻也同樣是藝術，沒有誰可以淩駕於誰，兩者是就像是人類的兩條腿，只有一般長才能走得遠。

沈千舟看了一眼身旁跟著其他冰迷一起尖叫的媽媽，露出了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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