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雋將兩只空盤子放桌上。

他摸了摸沈時霏的後腦勺，短暫的生氣似乎只是錯覺，“冰箱裏放的時間太久，蔬菜不新鮮。我去重做一份，嗯？”

沈時霏沒說話，臉色發白，眼眶泛紅，一副嚇壞了的模樣。

過了片刻，巫雋端來了另一份早餐。

半顆水煮蛋，兩只煎餃，半杯酸奶。

他低頭，湊近她的耳畔，“阿沈，等我回來。”

呯一聲門被關上，三分鐘後，巫雋的豪車徐徐駛出車庫，沈時霏從應激狀態中脫離出來，夾了一只煎餃塞嘴裏。

系統：“………”

它差點被沈時霏收放自如的演技騙過去。

系統想給主人頒個奧斯卡，問出心中憋了很久的問題：“老大，你為什麽不是女主？你真的很缺錢嗎？”

一個在[職場升級][末世求生][星際爭霸]甚至[婆媳鬥爭]等各項專業考核中廝殺到top級的女人，居然甘願做別人的配角，還混到了身無分文的地步，真的讓統子想不明白。

“女主是我想當就能當的？”

沈時霏咽下煎餃，喝一口酸奶，避開系統第二個問題，“和我契合度匹配的男主一個都沒有，只能去當配角。”

正好，她一心想幹掉校長，對男人沒興趣。

別墅是冷調的白色，在雨天裏宛如死寂的城堡，囚困著不屈服於命運的靈魂。

富人區的業主開著豪車路過，隨意一瞥，看到了一個長得很美的神經病。

翠綠的草坪上，女生如同失明的殘疾人，伸手摸著眼前的空氣。

她走得很隨意，步伐散漫，顯然不是盲人，眼瞳映著灰冷天光，右手撐在半空，仿佛遇到了看不見的墻。

這個陌生男人眼裏的神經病，正是沈時霏。

到了白色的柵欄前，她終於摸到了那堵防人設OOC墻，瘦長手指陷入看不見的氣流裏。

越過鐵藝大門，沈時霏和豪車裏的男人對上目光。

男人徐徐升起了車窗，沈時霏盯著勞斯萊斯遠去。

她的活動範圍從地下室擴大到了整座別墅。

意味著女配在巫雋眼裏，就像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情結的受害者，淪為被他PUA成功的傻女人，徹底對他有了感情。

女配沒有朋友，和家人、同學斷了聯系，甚至連擁有手機的自由都沒有，徹底成了他的附屬品。

就算巫雋放她走，她也深陷泥潭無法自救了。

對巫雋來說，女配和他以前交往過的女人沒多大區別，無非是漂亮一點的花瓶而已。

巫雋從頭到尾，都不曾對女配動過心，女主患得患失，誤以為巫雋對白月光有過好感，其實只是她單方面的臆想。

明語的父親不僅是德高望重的名校老教授，還是權威醫學雜志的總編，人脈廣，社會地位受尊崇。

明語本人是高學歷的白富美，養尊處優，能力出眾，這樣光鮮亮麗的女人，才是巫雋想娶的妻子。

何況在劇情機制的影響下，男主遲早會愛上女主。

白月光的死，是達成男女主HE結局的必要條件之一，從小說劇情的後續走向來看，女配早死晚死區別不大。

沈時霏決定今晚就殺青。

上午例行查房的時候，巫雋眼皮跳個不停，心裏總感覺不安。

他將筆別在白大褂胸口袋，想起這些天沈時霏神情呆滯、思維遲緩的模樣，捏了捏眉心。

他其實沒必要虐待沈時霏。

因為家族遺傳因素和父親的關系，巫雋少年時期就清楚自己有人格障礙和並發癥，一直在進行藥物以及心理治療。

偶爾他也會厭惡那樣的自己，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發病。

巫雋想給沈時霏打個電話，忽然想起她沒有手機。

他不喜歡她上網，切斷了她所有的社交，沈時霏的號碼停機很久了。

這樣很好，不是嗎？

她只能全身心依賴自己。

巫雋摘下薄薄的無框眼鏡，壓下腦海裏的另一道聲音。

肩膀忽然被人一拍。

巫雋拎著鏡架回頭，看到了他博導的愛女，明語。

明語穿著亮色連衣裙，眼裏像是有星星閃爍：“師兄，好巧。”

巫雋看了看四周的醫護和病患，情緒很淡：“是你？”

看到喜歡的心上人，明語心臟怦怦跳動：“閨蜜要做一個小手術，我上午正好沒課，陪她過來一趟。”

巫雋點點頭，沒有和她多聊的打算，轉身要進入診室，被明語扯住了白大褂的衣角：“巫師兄，等等！”

明語心快要跳出嗓子眼，輕聲細語問：“你周六下午有時間嗎？我有兩張話劇票……”

巫雋好整以暇望著她，一眼看穿了對方的心思。

老教授很滿意巫雋這個學生，有意撮合女兒和他的天才徒弟在一起，但巫雋對明語毫無興趣。

“難道你沒聽過我的傳聞？”巫雋瞇起眼，從白大褂的兜裏伸出手來，“凡是跟我接觸過的女人，都會被我做成雕塑——”

“我願意。”

明語脫口而出，心跳漏了一拍，臉頰霎時紅透。

巫雋卻笑了，手放在明語的後腦勺，目光像打量一件隨處可見的物品：“可是你的骨相不夠漂亮，做我女朋友，還不夠格。”

醫科大的女生對巫雋退避三舍，但這裏面有個奇怪的現象。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與巫雋交往過的女生，才算是貨真價實的美女，甚至校花也以此為榮。

明語難堪咬唇，故作輕松道：“我這樣的都不夠漂亮？”

她可是臨床醫學最美的姑娘。

巫雋腦海裏浮現沈時霏的臉：“我見過更美的。”

意識到巫雋話裏的含義，明語楞了下，臉上的血色褪盡：“她是你喜歡的人？”

喜歡沈時霏？

巫雋譏嘲一笑，意味不明地看著明語，嗓音如紅酒般柔和醇厚：“她離不開我，就像飛鳥被折斷了翅膀，兔子被戴上了鐐銬。”

獵人怎麽會愛上籠子裏的獵物？

沈時霏是他最滿意的藏品，但不會是最後一個。

傍晚回家，天空飄起了小雨。

巫雋靠邊停車，撐傘走進醫院附近的超市，買了一些時蔬、肉類和粗糧，放到後備箱裏。

按照自己的喜好投餵沈時霏，也是巫雋的樂趣之一。

車子拐進富豪雲集的小區，巫雋遠遠看見那幢白色的洋樓。

別墅裏沒開燈，籠罩在一片雨幕中。

猜測沈時霏在家睡覺，巫雋驅車駛入車庫，打開後備箱，拎出兩袋食材，打算晚上煎牛排。

進門沒看見沈時霏，巫雋漫不經心收起黑傘，喊了一聲，“阿沈？”

客廳空蕩蕩的，沒人回應。

巫雋提著袋子走進廚房，將保質期短的食材依次放入冰箱，關門的時候腦海裏劃過一個念頭。

每到他下班的時間，沈時霏會在草坪上等他。

而且她很怕黑，傍晚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會把電視和房間裏的燈打開。

巫雋喊了幾聲沈時霏的名字，快步走出廚房。

臥室，書房，吧臺，健身房……到處找不到她的身影。

巫雋來到地下室，打開燈，裏面空無一人。

他轉身要走，目光無意間一掃，看見倒在地上的安眠藥瓶。

巫雋快步走過去，撿起空空的藥瓶。

大劑量的安定藥片，全部被沈時霏吞了下去。

巫雋有失眠焦慮的毛病，需要借助藥物幫助入睡，家裏備了整瓶的安眠藥。

但巫雋自己就是醫生，很清楚這類鎮定催眠的藥物大量服用可引起急性中毒，甚至心律失常，呼吸暫停。

擔心引起戒斷反應，他從不輕易服用。

聯想起沈時霏最近渾渾噩噩的模樣，巫雋的心緩緩下沈，有種不好的預感。

“阿沈——沈時霏！”

他找遍了家裏的每個角落，沖入雨中，在外面的泳池裏看見了她。

水面被雨線砸出小小的波瀾，沈時霏躺在池底，發絲飄蕩，冷白的肌膚像凝固的玉雕。

巫雋目光定格，那一瞬忘記了呼吸。

雨水淋濕了他的頭發，水滴順著英挺的鼻梁往下滑。

沈時霏死了。

他性格冷血麻木，把沈時霏當做自己的提線木偶，按照自己的喜好改造她。

從沒想過有一天，沈時霏會精神崩潰，選擇自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跳進水裏，把沈時霏抱上來的。

沈時霏安靜地靠在巫雋懷裏，唇色蒼白，睫毛緊閉，脈搏停止了跳動。

巫雋近距離凝視沈時霏的側臉，才發覺她瘦得厲害，憔悴的面容盛放著驚人的美麗。

讓他想到了被暴雨打濕的白薔薇。

沈時霏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女性，美到他想私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瞧見她半分的絕色。

他被雨淋濕也渾然不顧，蒼白到透明的手指湊近她的臉，撥開遮住她眉眼的烏絲。

“說好等我回來。”巫雋擦掉她臉上的雨水，緊緊抱著屍體，下巴抵住她的額頭，目光逐漸變得渾濁空洞。

他神經質般呢喃，“你為什麽不聽話？”

阿沈。

他的阿沈。

閃電映亮巫雋蒼白英俊的五官，他抱著冰冷的屍體，忽地笑了起來。

他著魔地凝視沈時霏的臉，愉悅的笑聲在雨中蕩開。

他大概真的瘋了。

居然想把她泡在福爾馬林池裏，留住這樣的美麗。

但屍體會變黑，再美的皮囊也會失去鮮活。

或許他該把她做成雕塑，永久珍藏在地下室。

……

沈時霏在水裏失去意識的時候，聽到了熟悉的電子音。

下一秒，她被彈到一個全黑的空間，瞬間脫離了角色，回到了她本人的身體。

作者有話說：

小雋現在有多冷漠，將來就哭得有多慘:D

明天見，小天使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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