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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針尖對麥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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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北, 雪越大。

封暄冒著大雪連日疾奔,幾乎是咬在阿悍爾車隊的尾巴跟著,雙方默契地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在那幾日,他舉目間只有茫茫天地, 他知道司絨就在前方二十裏的地方, 雪林白影裏, 擱滿了她那夜果決離去的背影。

他不能上前,皇後把他的理智吊了回來,就是告訴他一個事實,此刻對司絨冒進, 就等同於把他從司絨心裏徹底踢出去, 司絨會做得更絕。

而此刻退一步,才能重新規劃一條合理地站到她身邊的路, 與她對話,甚至與她並肩。

對待司絨, 不能操之過急。

不能急。

這三個字死死壓著封暄抽響馬鞭的力道,與他胸口沸騰的情緒激烈對沖。

掌心的傷口為此反覆磨破,結了薄痂再磨掉,重新結痂再脫落, 染得韁繩上滿是血漬。

他都不在意,面容在風雪中無比冷酷,一切痛感都變得遲鈍, 只有心底在源源不斷地淌血。

這場自我折磨到翼城才停下, 他站在翼城城樓上目送那支車馬隊繼續北上,直到天際線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

而後便沈入了忙碌的狀態裏。

先到翼城校場巡了一遍青雲軍。封祺性格溫吞, 在軍營裏磨了一段時間, 苦頭沒少吃, 人也瘦了一圈,但那銳氣是被拔高了些,再磨一磨可以送上前線見見血了。

巡過青雲軍後,封暄沒作停留,連夜往東,趕往唐羊關六城中最靠北的旭州城,在這兒與李栗碰了一面。

落日斜鋪的時候,兩人站在甲板上。

這是一條嶄新的戰船,封暄從山南海域的航道中抽出來的銀子數額巨大,除了養兵,就是用來造船養船。原本是用來對付阿勒的,現在山南風平浪靜,海寇退出了鐵扇群島,戰場變成航道,旭州灣這批新戰船連血都未見過。

須臾,浪沫拍打船身,天際的橘雲刺眼。

工匠和士兵都已就位。臂力雄渾的士兵站在一只怪異的四足銅櫃旁,四足櫃上邊擱著長長的巨筒,他手裏拉著一只鼓風柄似的東西,隨時準備演示。

李栗引著太子殿下往前,靠近那只四足櫃。

“了不得,了不得,大殺器這是,”李栗聲音洪亮,指著這火油櫃,“句桑王子派人送來時,屬下還真不知道這大銅櫃怎麽用,好在阿悍爾那邊還送了軍匠來,看著咱們安上了,教明白如何用了才走。”

“已經試用過了?”封暄沒帶別的飾物,只拇指上套著一枚墨黑扳指,食指抵著扳指時,新拉出來的豁口粗糙,讓他想起司絨在八月十六那夜改進的圖紙。

封暄的目光沿著這只四足櫃走了一圈,和記憶中的圖紙細節比對,和司絨改進過的不一樣,這應該是最初模樣的火油櫃,只能註油、推風、燃火,不能放置火油銅彈。

想著圖紙,便會想到她在他懷裏比出的誇張手勢,以及伴隨的那聲得意又俏皮的“轟——”

他們分開後,許多碰撞出來的計劃就此擱置。

扳指無聲地轉了一圈,裏側的司絨花貼著他的指骨節停住,他不能再想,再想就會遏制不住胸口瘋狂生長的惡念。

“已經試過了,殿下您請往後邊站些,這會兒風向正好,來福!”李栗喊那準備就緒的士兵,嘴上沒把風,高聲道,“給咱們太子爺噴條火龍!”

“是!”響亮亮的一聲應答後,那士兵一手撐在櫃沿借力,一手□□手裏的鼓風柄,只聽到一聲沈悶的氣液擠壓聲,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巨筒裏迅速升溫燃燒,而後就見巨筒另一端爆出一點火星,接著猛地竄出一條火龍!

這火龍足有三四丈長,掀起的氣浪滾熱,燙得四周的空氣仿佛也變形,遠遠看起來就像船頭吐出了火舌。

封暄站得遠也感受到了那股灼熱,他對這武器有數了。

“行了行了!”李栗哈哈一笑,給主子演示過即可,那士兵旋即停手,識趣地退下去。

李栗接著說:“自從旭州灣被突襲之後,東海域受過十二次小型襲擊,對方試探深淺的意圖明顯,屬下用的都是咱們的老戰船去對敵,新戰船都藏著呢。”

“嗯,四十只火油櫃都安上了?”

封暄轉身在甲板上走,落日墜下去後天色就暗得快,海風遙遙卷來,帶著冷冽的寒濕,他的袍子吃風,被攪得獵獵作響,迎風的側臉有種略顯憂郁的英俊。

李栗偷眼覷了下,心裏直咂摸著京裏的傳言,都說殿下與那阿悍爾的小公主鬧掰了,這是情傷啊。

想是這麽大逆不道地想,臉上不敢表露,答話答得順溜:“四十只全安上了,儲油的池子也挖好了,四圍半點兒火星都燃不起來,但這玩意兒貴啊殿下,又是純消耗的東西,供一只不亞於供個祖宗,屬下擔憂的是此刻利器在手,往後無以為繼豈不要糟。”

“價格孤去談,別杞人憂天,我們有求於阿悍爾,阿悍爾也有求於我們,”封暄冷靜地說,“你只需把綏雲軍訓好,這七萬青雲軍孤也教給你,一個月內至少要能輔助東海域戰場。”

“欸!是!”李栗撓了下後腦,忽然想起什麽,“對了,您讓高瑜什麽時候來?綏雲軍屬下訓練著還成,破雲軍在山南那邊年年對著零散的海寇,打法不正規,跟游擊似的,軟綿沒勁兒,恐怕沒那麽容易適應這東海域的兇猛打法。”

“小瞧她了,”封暄一手搭在船舷,看漸漸染黑的海面,“破雲軍是鈍了,不是廢了,再磨亮就是重現鋒芒,不要輕視一支被壓抑三十年的軍隊,他們爆發的怒火能讓你側目。高瑜有變廢為寶的本事,反倒是你,性子不收一收,她來了東海域便要踩在你頭上。”

"哈!那小丫頭片子,還要喊屬下一聲李叔呢,要踩綏雲軍頭頂還得再練二十年。"李栗不以為然。

封暄點到即止,這都是跟他多年的老將,李栗安逸久了,沒有新血液進來就容易麻痹自固。

除了戰船,諸位水師將領還在軍營裏等著,要和封暄詳述這十二次小規模襲擊的戰況。

後頭兩日封暄都待在唐羊關。

天氣晴朗,可視度極高,不論是遙遠的海面還是近岸處密密麻麻的戰船,一概呈現清晰的輪廓。

封暄乘巡船沿著海岸線走了一遍,到中部渝州沿岸停下,這裏有一條直通哈赤草原的信馬道,這個月正在拓寬,準備做南北的軍資輸送道,他要從這條路去阿悍爾。

最後一個夜晚,封暄看完水師演訓後,出了大營來到附近街巷。

渝州是古城,滿城海味風物,幽深騎樓,帶著海風鹹濕味兒的方言,帶有一種特有的安逸與從容。

這座城市適合兩人漫步,最好灑點細雨,連傘也不必要撐,牽著心上人的手在雨裏奔跑,然後到那漆巷裏捧著對方的臉頰,把冰涼的雨水和心上人的唇都吃進去。

封暄孤身一人,目的明確,走到長街盡頭,站在一座爬滿藤蔓的白石子兩層屋宅外。

屋宅簇新,門外立著白玉燈座,他沒走進去,手放在燈座上,靜靜站了會兒,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麽,那身影被遠街的燈火襯得有點寥落。

靜立了一會兒,轉身,看向對面倚樹而站的男人。

兩人沒有見過面,可封暄還是憑借對方那身散漫輕佻的氣度,以及與司絨極具相似性的眉眼,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久聞不如一見。”阿勒半身立在陰影裏。

“跟了孤一路,有何指教?”封暄反問。

“宅子漂亮,”阿勒偏頭,挑點兒笑意,“不請我進去喝兩杯?在這飲風沐月,這麽有情調的事兒我跟你可做不來。”

這又輕又壞的神情跟司絨就更像了,封暄冷眼一瞥,轉身往另一處走。

阿勒是來與封暄談生意的,不管封暄和司絨是和還是吵,對阿勒來說,這和生意是兩碼事。

兩個人站在靠海的二樓欄桿上,迎面吹著濕冷的夜風,燈光朦朧,遠遠地只能看到兩道高挺的身段。不過他們都不需要燈火的加持與光影的青睞,就算隱在昏暗裏,也能懾住旁人的目光。

易星跟著九山守在樓下,攥著小刀,前所未有的緊張,這是他見過最危險最善變也最會偽裝的人,他做好了隨時加入他們戰局的準備。

但緊張的只有侍衛們,二樓的氣氛算得上和諧,他們輕聲慢語,好像兩頭互相試探的獸,並不進攻,而是繞著對方轉,試圖在平靜中找到對方的破綻。

“我的人已經撤出鐵扇群島,恭喜你,太子殿下,鐵扇群島現在是北昭的巨型港口與中轉站了。”阿勒一杯酒也沒撈著,語氣裏有幾分意興闌珊。

這話說起來簡直像封暄占了多麽大的便宜,事實上鐵扇群島是個什麽模樣兩人心知肚明,那裏住著十幾個本島部落,光管束好這些人就要費一番功夫,否則那些本土部落會像油鼠一樣把經港或者停留的貨物蝕空。

明明是丟掉了一顆燙手山芋,偏偏要說得誠意滿滿的樣子,換個人就要被阿勒這模樣騙過去。

封暄壓根不接這茬,他從虛浮的客套裏挑出重點,問:“鐵扇群島東、西、南三面的航道什麽時候能肅清?”

“隨時,只要鐵扇群島清幹凈了,東、西、南三面航道立刻就可以通船,”阿勒微笑,顯得很配合,隨後話風驟然一轉,似乎在關心封暄,“殿下急了吧,打仗就是燒錢,北昭的國庫能撐多久?殿下的私庫能撐多久?航道的重要性在此刻太明顯了,原先的山南三大航道是三條金船,如今航道拓展,我助你拉來的是三座挖不空的金山。”

隨時這兩個字就是在打太極,鐵扇群島是給北昭了,但三條航道什麽時候通行還是阿勒說了算,這狡猾的黑蛟龍,從來不會好好遵守規矩,他信奉的是弱肉強食四個字。

一個是正統與秩序裏澆灌出來的太子殿下,一個是混亂與無序中野蠻生長的海上王。

阿勒不會拿他當妹夫,封暄也不會拿他當兄長,他們得在較量裏讓對方忌憚,講感情就沒意思了。

“孤不急,速戰速決就是止損,”封暄察覺到他話外還有意思,正在慢慢地把他的意圖釣出來,“你這麽關心北昭戰況,這好意孤心領了。”

“心領不如行動,此一時彼一時啊,太子殿下,你原先給我的條件放到如今,不夠看了。”阿勒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口。

“還想要什麽?”封暄轉頭看他。

司絨曾說阿勒沒有自我約束的意識,更不會給人約束他的機會,他不講究道德,在話語間想試探就試探,想推翻就推翻。

那看起來懶而散漫的外表下,其實充滿危險性,他隨時都在犯規,找不到他出招的規律。

譬如,現在就在明目張膽地越界。

兩人之前已經談好,航道拓展出去後,北昭送出去的商船在阿勒的海域不受人為風險,簡言之就是在阿勒的海域,不能有海寇對北昭商船下手,甚至他們要為北昭商船保駕護航,以此可以降低北昭商船的風險與成本,從中獲得巨大商利,阿勒要從這利益中抽取部分數額。

但現在,他抓到了北昭正處於戰時這一點,還想要別的條件,典型敲竹杠。

封暄在等阿勒開口,而阿勒轉了個身,背靠著欄桿,又放慢攻勢,為自己即將提出的要求疊加砝碼:“不急,我再給你送個消息。”

“黎婕。”封暄沈沈吐出兩個字。

不管阿勒怎麽變化多端,封暄穩若泰山,經風不動,不會被他的節奏帶跑,阿勒覺得有意思。

他把手肘往後靠,搭在欄桿上,說:“對,你沒有查到和黎婕有關的消息吧?”

“沒有。”封暄派過人去藍淩島,第一撥回來的探子並沒有在島上打聽出有用的消息,他們用名字查探,沒有人聽過“黎婕”二字;他們用時間查探,也沒有找到二十五年前上島且在島上闖出分量的女人。

所以封暄傾向於黎婕隱姓埋名,或藏在某個勢力之後,把自己的過往洗幹凈了。

“那女人是個傳奇,是個硬茬,藍淩島沒人聽過‘黎婕’這兩個字正常,但十年前,大帝之名如雷貫耳,無人不知。黎婕,二十五年前上藍淩島時還是個無名氏,帶著個孩子什麽苦累活都做過,二十三年前,她遇到第一個貴人,那是個富商。”

藍淩島幾百年都沒有成立一個政權,就是因為地形覆雜,勢力分散且混亂,有錢就能招兵買馬,立個山頭就敢稱大王,除了幾個屹立不倒的寡頭,其餘勢力更疊換代比潮起潮落還要快。

北昭政權是基於正統與道德性的。封家打下江山,自詡承天命,安萬民,自上而下地形成層級約束,具有倫理道德約束力。

藍淩島截然相反,混亂的土地孕育不出循規蹈矩、安分守己的君子,那裏不講血緣與正統,就是一群混蛋的聚集地。

藍淩島的富商其實就是擁有私軍的小型勢力,在寡頭之下,在平民之上。

“你猜怎麽著,她花三年吃掉了那富商,把控他的財勢和兵馬,接著投靠了另一個男人,在合作中又翻臉吃了他。任何能讓她擴張的力量,她都抓住了,不管是要和對方虛與委蛇,還是要和對方真刀真槍,她都敢做。這是一個只要挨上,就要被她吸幹凈的狠人,多少人不信這邪,覺得自己能拿捏住黎婕,最終死得皮都不剩下,而黎婕越爬越高,勢力最大時,半座藍淩島都是她的。”

藍淩島上不少人管自己叫大帝、龍王,能在十年的時間裏,獨占大帝這個名號的,只有黎婕。

封暄面向夜海,潮浪拍打礁石,這聲音綿長動人,永不休止,像是海的脈息。

在這規律的聲音中,他知道黎婕藏在哪兒了。

“而你之所以找不到黎婕的消息,是因為黎婕早早把自己藏在了局後。大帝之名響徹十年,之後漸漸消散,被新起的浪潮拍倒在岸上,人人都以為大帝死了,或者離開藍淩島了,實則她退了一步,推出了自己的兒子。這人你知道,如今藍淩島三道勢力,燼三是其中一個,他是黎婕的親生兒子,你的,兄長。”

“總之,你以為這些小規模進攻是試探,其實她或許已經從其他角度滲入了北昭,只是你沒有註意,”阿勒想到了龍可羨說過的話,轉述給了封暄,“黎婕能忍,手段隱晦,不擅猛攻,喜歡放長線,折磨對手。”

這消息至關重要,意味著封暄要對整個東海域的戰術施策做出調整。

封暄浸在夜風裏思考,給阿勒拋了個建議:“龍可羨要吃藍淩島,我們可以裏外夾攻黎婕。”

好膽色,阿勒緩緩拉出一道笑,眼角折出的碎光在夜色下顯得幽怖:“敢拉我的人下水,我就吃掉鐵扇群島,把你的山南海岸線往裏侵蝕。”

“試一試,”封暄還他一個平淡的笑,氣場在瞬間鋪開,“讓孤進入你的領地,孤就沒有往回收的打算。”

“太子殿下這就要翻臉?”阿勒不慌不忙,笑意更深,眼角瞇起來,他的語氣裏不是怕,反而顯出某種迫不及待。

“翻臉?不,陪你玩兒罷了。送了孤這消息,如今該提你的條件了。”封暄很平靜,阿勒今夜往自己身上累加這一個個砝碼,送出的消息都是至關重要的,說明他對封暄有所求,只要他提出要求,封暄就能在今夜的對峙中占據主動,要打壓他還是借此換取更多好處都在封暄一念之間。

是真有意思。

阿勒笑笑,他此前以為封暄只是手段高明些、強硬些,恐怕還是個循規蹈矩的乖太子,可他顯然錯判了這個人。

太子或許風光霽月,循規蹈矩,但封暄絕對是個有瘋勁兒的混蛋。

如果不是時間緊迫,他不介意和封暄多玩一玩。

但,阿勒忽然轉了個話題,盯著封暄的側臉,說:“你就是這樣被司絨拋下的嗎?我猜……你對她用了不體面的手段,她那脾氣就是小犟貓,磕破了傷著了絕不會回頭,兄弟,你危險了。”

封暄遽然轉頭看他,兩道氣場在無形中擦碰,瞬間劍拔弩張。

樓下的侍衛們齊刷刷地握緊了刀柄。

這是封暄的傷口,但他如此驕傲,不允許除了司絨之外的人觸碰一絲一毫,就連提及也不可以,連他自己也不能讓傷愈合,它只能交給司絨,由她處置。

“她回到阿悍爾的那日,下了大雪,她在雪裏站了一會兒,哦,那樣子就跟你剛才站那宅子外邊兒差不多,是真可憐啊,可再回軍帳的時候,就不能再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麽了,”阿勒得寸進尺,欣賞封暄這一夜唯一一次的情緒起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她把自己凍在大雪裏,連同對你的感情一起封凍。”

“她是個對傷痛很敏感的人,這來源於幼時的陰影,我們好不容易把她從八歲的陰影裏拉出來,你呢,砰——又把她推回去了。”阿勒承認他說得誇張,他就是個惡趣味的壞蛋,但這誇張有必要,讓封暄在想象中嘗到剜心噬骨的痛苦,這更有必要。

他說得爽快了,才肯拋出自己的要求:“天晚了,我來與殿下借幾條船,再借道從渝州灣出海,我要去……藍淩島。”

“你可以往南,那是你的海域。”封暄拒絕。

“那不成,我姑娘在藍淩島打架,東海域出去更快,再遲點她要把藍淩島的天捅下來了,這不成給你鋪路了嗎?虧死了。”阿勒理直氣壯。

“三條中型戰船,”封暄松了口,接著提條件,“十一月之前,鐵扇群島要讓北昭商船通過。”

“成交。哦,殿下還得給我派五千兵,綏雲軍精銳尖刀就不錯,畢竟夜黑風高,浪狂潮猛。”

阿勒沖他一笑,露出顆尖尖的虎牙:“我怕黑。”

翌日,天邊破光,一道橙紅斜打在渝州軍營。

封暄和衣在床沿坐了一夜,和司絨不同,睡覺對他來說不是問題,但封暄覺得自己不需要睡眠,他不會疲憊,也不困,被阿勒扯出來的傷口橫亙在他胸膛,讓他沒有睡意。

他好想司絨。

司絨曾說要從他肩骨中長出來,她成為了他的一部分,又毫不猶豫地割裂了這部分,這傷讓兩個人都鮮血淋漓,他可以痛,他該的,可他不想司絨痛。

這想念混雜著苦澀的情緒,在夜裏蔓延,像暮色一樣從他腳底下升起來,重重疊疊地推高,淹沒他。

九山敲門進來,報說東宮衛隊已經準備好,隨時可以出發。

“殿下,是回翼城嗎?”

掌心裏被碎瓷割破的傷口結了厚痂,封暄坐在床沿,低頭把那硬痂扯掉。

“去阿悍爾。”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面,你們覺得司絨會是個什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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