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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2022.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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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說話。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拇指按在喉結上打著圈兒摩挲。

註意到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藍微輕輕笑出聲,湊近上去咬住他的下巴。

她今天很奇怪。

非常奇怪。

不是之前主動勾引他時, 擺明了要和他大幹一場,至此以後兩不相欠的決心。

也不是故意為了挑釁他,瘋狂試探底線, 看他在腳邊俯首稱臣。

她今天的瘋狂比往常更甚。

這種瘋狂更像是,在外面受了氣, 無處宣洩,試圖在他身上尋找慰藉。以情或以欲,燃燒殆盡, 達到解壓的目的。

江榆舟手掌貼著她的後腰,按進懷裏,這樣抱起來,她人瘦小得很,好像一捏就能碎。

他低頭嘴唇尋找她的嘴唇, 反覆地輾轉吸吮, 閉著眼睛, 彼此的呼吸急促, 低聲親昵的,用氣音問道:“告訴我,今天發生了什麽事?”

藍微雙手穿過他的手臂下方,攥緊後背薄薄的毛衣。

“江榆舟。”她將臉深深埋入他懷裏,“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了姐姐, 她很恨我,她說是我奪走了屬於她的一切。”

她的聲音低低的, 很空洞,有一種讓人心痛的無助。

“那只是一個夢。”江榆舟安慰著她,將人攬緊在懷裏,低頭親著她。

頭發、額頭、鼻尖、臉頰,直到嘴唇,她的眼淚流下來,和暈染的妝容一起滑進他嘴裏,也沒舍得停下動作。

她很少這樣,很少很少這樣,並不代表她不會有崩潰的時候,是平時掩藏的太好,但內心的害怕恐懼,那些在暗夜裏才會出來的沈屙,就像毒蛇,無時無刻不再吸食著她的鮮血。

本以為能挺過去,卻發現壓根沒有想象中那麽堅強,一味的逃避只會讓毒蛇不斷膨脹,直到破繭而出。

江榆舟覺得,此刻懷裏的人脆弱的像一朵隨時會飄走的雲,面對這樣的她,向來最有能力和辦法的江榆舟也感到束手無措和惶恐不安。

能做的也只是擁抱和安慰。

他的安慰並沒有減輕藍微的痛苦。

她更用力地抱緊他,池敏的話像一把錘子,在她的心上捶出一個洞來,過往被她努力掩埋、裝不在意的回憶從洞裏噴湧而出,死去的記憶蘇醒,原來她從不曾忘卻。

他們都知道,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不願醒來的人把自己困在牢籠裏,別人安慰上百上千句都於事無補。

但也存在被一語點醒的命中率。

在江榆舟一遍一遍耐心的安撫下,藍微逐漸平靜下來。她趴在他腿上,任由他手指插進她的發來,撫摸著她的頭皮,有一種紓解壓力的快感。

她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那築在他們之間的高墻轟然倒塌,她對他放下了許多的警惕,也許這信任在他們之間一直是存在的,就像身體總是會自己主動尋找依戀的的體溫,就像飛蛾總愛往光源紮堆撲去,很多事情她都沒與柯靈說過,對言愷南保守如瓶,可對江榆舟,是感情寄托,也是情感依賴。

往後的日子誰也說不清,只這一刻,藍微想,她沒辦法說出言不由衷的話,也沒辦法做背叛自己內心的事,就讓她這樣靠著他,好好的享受這難得的平和。

時間一分一秒淌過去,只能聽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藍微的長發鋪了他一腿,臉也貼在他腿上,睫毛乖乖地垂著,像個洋娃娃。

江榆舟的手指在她頭皮裏輕撫,發頂打下色澤細膩的光圈,他垂著眼看著她白瓷的肌膚和挺翹的鼻尖,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高一(16)班的藍微很出名,不僅是那張純欲的臉蛋,更因為她是藍榮華的獨生女兒,藍氏集團的大小姐,擁有著和外表不相符的性格,特立獨行,張揚鮮明。

漂亮的女生江榆舟見過多了,沒什麽稀罕的,有錢沒錢他一樣沒放心上,只在聽到脾氣古怪時,稍稍留意了下。

他那時候忙著打工做生意,想盡辦法賺錢,還要兼顧學業,忙得不可開交,生不出更多的心思關註學校的八卦。

那天課間,他和幾個同學打完籃球,滿頭大汗趕去上課,抄了一條近路走,突然被一道琴聲吸引,音樂室門口趴著好幾個同學,男生女生都有,議論聲傳進腳步匆匆打這兒路過的江榆舟耳裏。

“那是藍微嗎?”

“當然是她,除了她,誰還敢公開借用音樂室練琴,藍榮華都跟學校打過招呼的。”

“好像她快要鋼琴考試了吧。”

“彈得還挺好聽。”

“你家要是有錢,比她彈得還好呢,她可是從小學的。”

“她都不穿校服誒。”

“她不愛穿嘛,老師可舍不得說她半句。”

……

江榆舟順勢往窗口瞥了一眼。

陽光穿過玻璃落在鋼琴上,纖細柔韌的手指在琴鍵上靈活跳動,少女穿著白色的裙子,漾在光裏,有一種極致虛幻的美,黑的柔軟的是發絲,紅的嬌艷的是嘴唇,雪白豆腐是皮膚,挺翹的鼻尖,淺色的眼眸,像遙不可及的仙女。

少年微微一頓。

而後收起視線轉身上了樓。

沒有人註意到他的神色,只有他知道,那一眼是萬年。

第二次見到她在馬場。

她一身利落的騎馬裝,筆挺帥氣地坐在一匹黑色駿馬上,沒有註意到不遠處馬場外端著茶水點心的俊朗少年出神地看向這邊。

那時江榆舟便知道,要徒手摘下這朵牡丹,定要他翻山越嶺,走過崎嶇波折,也必定粉身碎骨。

富麗堂皇的牡丹,開得太艷,誘惑太大,他無力拒絕。

藍微趴在江榆舟腿上,他的溫柔讓她徹底放松下來,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她也喜歡這樣趴在他腿上,仰頭望著他,總感覺他的眼睛裏有銀河,有星空,有一整片宇宙。

藍微右邊臉枕在交疊的手背上,繾綣朦朧的橘色調床頭燈燈光裏,臉頰和手背白得發光,任由他的手從頭皮慢慢撫摸到臉上。

她並不知道此刻的江榆舟在想什麽,顧自梳理著心情,像是自語般輕輕說道,“我早就應該搬出去住了,眼前的困難再怎麽樣都應該去面對,而不是退縮,我擔心宋文華報覆,縮在角落裏不敢有所行動,實際上局都是困死的,破了才有出路,假如你不逼我,我永遠困在這裏頭動不了,你是對的,我得承認。”

“但是我又怕欠你情,不敢接受你的幫助,另一方面,也怕宋文華那小人對你不利,但是眼下,我若不找你,也沒有誰能幫我,言愷南嗎,他長年在國外,對國內的情況不了解,人脈也沒有你多,別人……沒有誰願意趟這渾水。”

她斷斷續續說著,想到哪裏說到哪裏,並不在意他是否聽,她已經很久沒有這般放松了,像是喝了假酒,腦子朦朦朧朧恍恍惚惚,只是想傾訴、梳理,想把這些麻亂的線團,從源頭清理,她不想再這麽下去了,急需找出解決方式。

藍微仰起頭來,伸長手臂,江榆舟順勢低頭,握住纖細的手臂繞過脖子,輕而易舉將人從腿上抱坐起來。

藍微雙手環抱著江榆舟,尖俏的下巴靠在他寬闊的肩上。

“江榆舟。”她輕輕喊了一聲。

“我在。”他回應的同時,手指探進衣服,摩挲著她的腰窩。

藍微低下頭去,輕輕蹭了蹭他的肩膀,毛衣的質地很柔軟,上面有淡淡好聞的香水味,她閉上眼睛,每次聞到這個味道就知道是他了,無需他走到跟前就知道了。記得他以前並沒有噴香水的習慣。

她用力環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耳邊輕聲無力的說道:“沒有人愛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現在是,以後也是。住在家裏不舍得搬走才不是因為宋文華的騷擾,是因為想到父母,我還是不忍,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他們失去了最愛的女兒,後來我成為了他們的女兒,替代了姐姐,享受她本該屬於她的一切,我媽那個人雖然霸道,但她說得對,如果不是她,我早該死了,在我出生的時候,長輩就想把我扔進河裏淹死,是我媽在大冬天把我從水裏撈上來的,她前半生幾十年都沒有吃過什麽苦,突然什麽也沒有了,怎麽受得了這樣的變故,能扛過來也實屬不易。”

“我總是想,我雖然沒有能力讓藍家回到鼎盛時期,但好歹父母健在,能多陪他們幾年是幾年,因為一旦搬走,就意味著分別,以後見面的機會更少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要是在外面,我是不願意再回去的。”

她說著說著,眼淚情不自禁淌下來,落在他肩膀上,滲進針織線裏,裏面的襯衣濕了,貼著皮膚。

江榆舟捧起她的臉,用指腹幫她擦掉眼淚,眼影妝容糊在臉上亂七八糟,弄得他一手狼藉,他沒有嫌棄,只覺得心疼。

這些事她從來沒對他說過,也不曾知道,就像他也不曾告訴過她自己的事一樣。

年輕時候玩樂至上,那些廢墟和陰暗全被精心掩蓋起來,他們無力去承擔現實和人性,也許有揮霍青春的嫌疑,卻不得不承認,那是最美的時光。

時至今日,他們都清楚,想要擁抱彼此,只能一同面對,把對方身上的沈屙、暗疾一一化解,那必定穿越山海,手掌被鋼釘穿過,疼痛穿心,但這一切和擁抱那個人給予以及獲得無窮的愛意比起來,死亡和受傷並不讓人害怕。

江榆舟心疼的是,被這樣的傷害,她依舊懷揣善良,還在為父母著想,為自己不能孝道而遺憾。

他曾說過她理性倔強又偏執,那不過都是表面,真正的她,他知道,善良又執著。

其實這番言論只是針對她想要考出好成績卻一直達不到目標所下的結論,並不是針對她個人。

如果真的介意,他也不可能這麽許多年都放不下。

他對藍微是一見鐘情,但真正傾慕的是後來,在領教了她不服輸的性格以後,他對這個女孩產生了不可名狀的感情。

自第一次見面以後,他開始不經意間關註她的各種消息,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沒註意,上體育課的時候聽看球的男生們議論到她,會在運球的過程中開個小差,但也僅僅只是一瞬間,他會立馬調整好狀態,輕輕松松一個三分灌籃,為球隊拿下一分。

他們說她雖然成績好,但是也只是止步於16班的水平,要想再往上走對她目前來說難度很大。

偶爾去辦公室聽老師聊起她,評價也是如此。

他想過插班去16班,近距離接觸這個傳說中傲得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又期待她能考到尖子班,與他比肩而立。

高二開學初的分班考試上,江榆舟見到了藍微,是真正的見到,而不是隔著一道門,或者遠遠的距離望向她的世界。

他都已經想好了,假如她能考過來,那最好;假如考不過來,那他就轉班去她所在的班級。

然而結果,她真的憑自己的本事考到了尖子班。

別人只看得到結果,江榆舟比誰都清楚那有多不容易,她付出的汗水和努力他都看得到。

從一眼喜歡到深愛,也是這長久的,每一個點滴瞬間的了解中積累加深。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藍微似有若無嘆息了聲,“明明知道他們不愛我,還是不肯放下瀟灑離開,總是做著一個不可能的夢,希望他們有一天發現我,不用像愛姐姐一樣愛我,只需要一點點的愛就可以了。為什麽放不下,大概是曾經真的從他們那裏得到過愛意和嬌寵,所以還在心懷期待。”

“我媽總是想讓我結婚,說我吃家裏的用家裏的,但其實我每個月都有給他們錢,我媽不愛做飯,我連晚飯也很少在家裏吃,和他們住一起,和獨居也差不多。我也知道年齡到了該走出那步,但我現在沒考慮好,也沒這個心思,我不知道到底想要什麽,不是只是結婚生子,但父母不是這麽想的,前兩年我把想法告訴媽媽,說不急著結婚,她說如果我不考慮結婚的話,她為什麽要把我生下來。”

“我不能理解。”藍微歪頭靠在他肩上,喃喃自語著,說著說著她停下來,“江榆舟,你睡著了嗎?”

“沒有,”他說,“在聽你說。”

“你為什麽不說話?”她問。

沈默了幾秒,他說,“你想要有一段好的家庭關系?”

藍微思考了幾秒,點了點頭。

“你有沒有想過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

藍微又想了會兒,“是我不結婚嗎?”

江榆舟搖了搖頭,“你對他們太慈悲,失去了客觀判斷力。”

藍微點了點頭,認同他的話,“是我太希望從他們身上找到關註和認同。”

“你有沒有想過,”他停了停說道,“這不是你該承受的,你應該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他們綁著走,從對他們的感情依賴中抽離出來,這是你走出來的第一步。”

“這邊電視臺的工作也不適合你,”江榆舟冷靜分析。

“你有沒有想過換個環境工作生活?”他看著她道。

藍微訝然。

她當然考慮過,只不過沒想到江榆舟會提出。

但是。

凡事都有個但是。

“我在這個崗位幹了這麽多年,是我的事業,不舍得半途而廢,而且,”她輕輕說,“姓宋的我還沒送他下地獄,怎麽能就這麽走了?”

江榆舟漆深的目光看著她,撫摸著她的削薄的肩,“再問一個現實問題。”

藍微莫名其妙緊張。

聽到他淡淡的嗓音落進耳朵,“如果我沒有來,或者不打算幫你,你知道以你的力量難以掰倒他,你打算把一輩子都耗費在這裏?”

藍微頓住。

很顯然,江榆舟替她想過這個問題,也思考過後果。

她怔怔地看著他的眼睛,說不出話來。

江榆舟薄唇輕啟,回視著她,慢慢說道,“有時候放棄不代表投降,而是另辟路徑重生。”

藍微突然好像明白當初他對她的評價中的“偏執”是什麽意思了。

她好像被他說服了,喃喃道,“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放棄追責宋文華嗎?”

江榆舟卻搖了搖頭,“你的故事裏多了一個我,只要我在,就一定保你贏,只是我希望你再考慮考慮。”

“考慮什麽?”她下意識問。

“我們結婚,等一切結束,我帶你離開這裏去上海,”江榆舟定定看著她,認真又懇切,“你想繼續現在的工作,我就把你弄去電視臺,不想也行,想開店或者幹點別的,我都可以安排,去重新你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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