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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2022.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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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的第一場寒潮即將抵達, 降雪範圍擴至長江中下游地區。

藍微望向窗外,不知道今年寧北市會不會下雪。

印象裏寧北市很少下雪,高二那年罕見的下了一場大雪。也是那年寒假, 她和江榆舟去了法國,又遇到了下雪的巴黎。

他們說,巴黎不是每年都下雪, 遇不遇得到全看運氣。

而後來,每次想到冬夜, 藍微總是不自覺的想起多年前和江榆舟在巴黎共度的那個雪夜。

遇見他的那個冬天、那場大雪,以前以及後來,她都再也沒有遇到過。雪這個字眼, 像是打開回憶的一把鎖,總也忍不住想起他,想起那個浪漫又唯美的雪夜。

藍微不清楚柯靈提到的那個說法根據從何而來。那天晚上,她和江榆舟就差了一步。

晚上吃過飯,他們手牽手在巴黎街頭散步, 地上、車上、房頂上, 被厚厚的積雪覆蓋, 暖黃色澤的燈光打下來, 像是被融進了這片雪色之中,霧蒙蒙的。

藍微走一會兒玩一會兒,搓個雪球偷襲江榆舟,雪水滲進棉線手套裏,她幹脆摘下手套扔去垃圾桶, 轉頭對他輕輕皺起眉, “江榆舟,我手都凍壞了。”

少年不言不語, 抓過她的右手搓了搓,接著又搓她的左手,兩只手一起放在嘴邊呵氣,那雙漂亮的黑眸低垂著註視她,“暖一點了麽?”

手心裏有他溫熱的呼吸,暧昧,又親昵。

“嗯。”她笑顏逐開,滿心歡喜。

“走吧。”江榆舟也跟著彎了彎唇角,拉過她的手包在掌心裏,塞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裏捂著。

走到酒店,藍微玩心忽起,還不想那麽快上去,拉著江榆舟在酒店門口堆了一個雪人。

她把自己的圍巾和帽子摘下來,戴在雪人身上。

上樓回房間後,還依依不舍趴在陽臺圍欄上墊腳往下望了許久。江榆舟洗完澡走出來,聽到動靜,她也沒有回頭,盯著底樓那個小小的雪人嘆了口氣,“明天我們就要走了,把它一個人孤零零留在了這裏。”

“你想帶走?”江榆舟走到旁邊。

藍微點了點頭,她也知道不可能,轉頭看向他,側拉的天鵝頸因為拉伸的動作緊繃著,形成一段好看的弧度,被雪色照的透亮。

江榆舟情不自禁地伸手攬過她的後頸,他們從陽臺一路到床上,接吻那麽多次,藍微第一次感受到江榆舟的兇猛。

脫掉鞋子、衣服,直到躺在床上,仰頭望著他的那一刻,終於有一種實質感,藍微卻並沒有感到多麽害怕,那時候興許是年輕,在被荷爾蒙沖破理智的當下,只有興奮,和前所未有的刺激。

但是她感受到了江榆舟的顧慮。

他並沒有馬上進去,而是教她用手,後來終於忍不住的時候,他貼著她的脖子急促的呼吸,說要對她負責。

說這句話的江榆舟應該是認真的,卻也是若幹年後的現在,她猛然反應過來。

打心底來說,從一開始起,她就不覺得江榆舟會對她負責,況且,從現實的角度來說,以江家的家境,江榆舟也不可能有那個能力娶她。

所以他們很少談及未來,因為這段關系困難重重,註定難以長久。

可即使如此,掉進感情的旋渦之中,誰都難以保全自己,一面理智,一面欲望,撕拉掙紮,不像個人樣。

那時候只是覺得,要負責這樣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不具備任何意義。

對她負責,從現實層面來說,那壓根不可能。

先不說他能不能對她專一,她的父母也不會同意她和江榆舟在一起。

情.欲之中,多巴胺分泌上頭,誰都會說這樣的話。

所以她才會輕笑著問他拿什麽娶她。不想在她看來只是很簡單的一句問話,卻成了她踐踏他自尊的罪證。

男人都是現實的吧。

藍微見過太多的男人,也知道這個群體尋找女朋友和找老婆是完全兩個不同的門檻,他們要求的老婆必須是高自己一截的、有所可圖的、有利於幫助他們發家的。

但是現在的她,對江榆舟來說,並沒有太大用處,藍家已不是當年的藍家,甚至還有可能會拖累他。

依照柯靈那個說法,也是不可信的,因為那個晚上她和江榆舟什麽都沒做,也不能說什麽都沒有發生,但沒到那一步。

他們之間如果要算的話,也只能說曾經濃烈的愛過一場,但是這愛到底是不是愛,她也已經搞不清了,事到如今,是執著更多一點還是感情更多一點?

那剩下最後的解釋還是那個——

他想以這種激烈的方式報覆她,然後結束這一切。

可是為什麽要報覆她?

明明、明明錯的是他。

也許,她想,這報覆成因覆雜,有他的偏見,也有她曾經口不擇言的囂張,讓他覺得被踐踏了自尊。

又或者,他還愛著她?

想到這裏,藍微心臟一縮,不敢再想下去。

仿佛那兒有一個深淵陷阱。

人總會反覆且多次的掉入同一個陷阱,就像眼前這個草莓蛋糕,多年以後他還是記得她最愛的口味,便以為這就是“特殊的信號”,為這一點點的溫暖和感動,重蹈覆轍。

說到底是因為還沒有完完全全放下這個人,還對他心存幻想。

可是草莓蛋糕那麽好吃,她竟舍不得放下勺子。

蛋糕吃完,藍微收拾好扔進垃圾桶,手機在桌上震動了一下,藍微擡起臉餘光勾過,是沈蕓舒的信息,上面說請她晚上去她家裏吃晚飯。

那估計應該是在沈蕓舒鄉下的老房子。

還說讓江榆舟去接她。

其實回了家她也未必有晚飯吃,想著,藍微發了一個“好”過去。

她撈過掛在椅背上的包,拉開拉鏈取出江榆舟的眼鏡放在桌上,剛要拉開抽屜,柳榕走了進來,眼尖瞅到垃圾桶裏蛋糕盒,“哇”了一聲,“這是潤家的?你中午去環西路了?”

藍微取出墨鏡盒,拉開拉鏈,將裏面的墨鏡拿出放回抽屜,慢條斯理把江榆舟的眼鏡放進墨鏡盒裏,眼也沒擡的嗯了聲。

柳榕視線在她桌上一轉,想找找有沒有好吃的,眼神指了指她桌上喝了兩口的草莓牛奶,“這也是他家的吧。”

藍微又嗯了一聲。

柳榕嘻嘻笑著,湊近了些,故意壓低聲音問,“你這是特地跑去那麽遠買蛋糕的呢,還是——嘿嘿嘿。”

藍微眼風掃過她,懶懶道,“你想說什麽?”

玩笑歸玩笑,藍微的反應讓柳榕意識到可能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斟酌了一會兒開口,“如果你跟江榆舟是真的,那倒也還好,至少他能罩著你,就怕是,哎,你還不知道吧,宋主任因為昨晚的事情大發雷霆,估計你這日子不太會好過。”

藍微不語,將眼鏡盒放回包裏的時候,指甲不小心刮擦到了手掌,起了一塊皮,她停了動作,低頭查看破皮的地方,指甲很利,血絲蔓延,忽然想起江榆舟手背上的傷口,不知是不是一種照應。

柳榕並沒有察覺到藍微的心理,自顧自言語著,“不過你有磬姐在上面頂著,處境應該不會太差,要不然宋主任這是不給磬姐面子了,當著她的面直接動她的人,那也太不把她當回事了。”

藍微取出一個創口貼,貼在傷口上,擡頭對柳榕笑了笑,“沒事的,這麽多年我都過來了,還怕他能對我怎麽樣?”

柳榕略含擔心地看了眼她,“那其他的我也不說了。”

藍微輕輕嗯了一聲。

柳榕走後,藍微把心思集中到工作上,卻怎麽也看不進去。現在旁人都看得出來她的處境,能像柳榕這樣提醒她的畢竟是少數,多的是看好戲的人,昨晚飯桌上的局面也證明了這點。

宋文華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江榆舟讓他沒面子,他就會將氣出在藍微身上,工作上藍微並不擔心,還有徐磬罩著,就怕他來陰的。之後的每一步,她都得事事小心,步步為營,萬分謹慎。

和江榆舟之間的種種,那些關乎著感情糾葛的矛盾,暫時也只能都放到一旁去,合力解決眼前這個困境。

傍晚下班,藍微一分鐘也不願多待,收拾好東西,拿起包下樓,走到大樓門口,聽到有人叫她。

“可心。”

言愷南張著手臂,笑意盈盈向她走來。

藍微沒動,“你怎麽來了?”

“這說的是什麽話,不歡迎我呀?”言愷南笑著,主動俯身抱了抱她,“花膠阿姨還喜歡吧?”

“哦。”藍微想起來這茬,短暫地怔楞了下。

看這表情也知道她給忘記了。言愷南自然清楚是為什麽,昨晚江榆舟當著他的面把藍微帶走,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什麽也做不了。他曾為了挑撥他們的關系,借著安慰她,引導她說出江榆舟是她的備胎以及早就玩膩了他這樣的話,隨後截屏發給了江榆舟。

他知道,以江榆舟的驕傲,絕對不可能找藍微要解釋,在他們失聯的這十年時間裏,言愷南本以為自己能以朋友的身份趁虛而入,然而,即使沒有江榆舟,他還是沒有任何的機會。

他們說,當一個女人全副武裝的對一個男人時,在她眼裏他們之間是沒有愛情發生的可能的。

而藍微對他,就是這樣。

她的事從來沒告訴過他,很多時候都是等事情過去好久,他通過某個途徑得知詢問她時,才得來她淡淡的一句承認。

如今江榆舟已經回來了,留給他的希望更是渺茫,即使如此,言愷南還是不準備放棄。

因為放棄,那意味著把她拱手讓人,是一點勝算也沒有了。

而真正讓他有危機感是,十年前他耍的小聰明怕被藍微知曉,失去了她的信任,從而連這一點點機會都喪失了。

藍微這邊想到的卻是,一會兒江榆舟就該過來了,這兩人向來看對方不順眼,碰到面就麻煩了。

兩人各自打著算盤,花膠的事情倒是被拋去了一邊,言愷南看著她,一如往常般寵溺溫潤的笑道,“昨晚你說要找我,我可是苦等了你一夜。”

藍微沒聽完,註意力已被臺階處拾級而上的男人吸了過去。

江榆舟朝他們走來,一個步子一個步子邁得很穩健,臉上是沈肅的,沒有任何表情,看著藍微,好像眼裏除她之外,再也裝不下其餘人和事物,藍微一眼看出,他身上的黑色大衣已經不是早上那件了。

言愷南也跟著看了過去,嘴角的笑意收了起來,在一寸寸掉落的夕陽裏恢覆了冷峻。

江榆舟走到藍微面前,背對著言愷南,當他不存在般,動作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語氣溫和,“久等了。”

藍微點了點頭,又朝言愷南的方向看去,似欲言又止。

江榆舟這才側身看了眼他。

兩人視線一交。

一個銳利,一個玩味。

而後很快錯開。

言愷南隨即對藍微勾起一個溫潤的笑意,擡手揮了揮,“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抱歉啊愷南。”藍微還欲再說,江榆舟攥緊了她的手,致使她停了下來。

言愷南幅度極微地輕搖了下頭,保持著嘴角的笑意不變,“去吧,我沒事。”

“那我們走了。”藍微看了眼江榆舟,驚訝他今天耐心竟如此好。

收到她的信號,江榆舟微揚了揚下頜,“走了?”

“嗯。”藍微點點頭,任由他牽著手步下臺階。

就在他們轉身之際,身後,言愷南忽地叫道:“可心。”

幾步遠處的人頓了頓腳步。

率先回頭的是江榆舟,他站在藍微前側,身高比藍微高出大半頭,這個位置她看不到。

江榆舟無聲擡眼,驟然冷沈的氣壓,比剛才越發的明顯。

言愷南挑釁地笑了笑,似乎壓根沒把他的警告放在眼裏,也仗著在藍微面前,江榆舟不敢拿他怎麽樣。

笑著提醒她:“花膠記得吃。”

“好。”藍微話音剛落。

江榆舟松開了手。

她疑惑側頭看向他。

男人表情乏善可陳,註意到她的目光,他收了幾分冷意,低聲溫和囑咐她:“先去車上等我。”

藍微沒明白,“你呢?”

江榆舟擡起眼,直視著言愷南,笑裏像藏了柄刀子,慢條斯理開口:“我要和言先生談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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