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傾月剛用完晚膳，巧兒伺候著她喝藥之時，倏地就到外面傳來一道淒厲的尖叫聲，巧兒嚇的手抖，一個沒註意，湯汁灑在了西傾月的被褥之上。

“姑娘，對不起對不起，奴婢有罪。”

西傾月掃了一眼，只是擰了擰眉尖，並因此小事而動怒，只是讓巧兒麻利地換了一床幹凈的被褥。她往外看了一眼，“你去看看，外面剛剛發生了什麽事？”

“是。”

巧兒出去看了一眼，回來欣喜萬分，“姑娘，是陛下來了！”

這陛下才走，又回來了，可真是對她們家姑娘用了心。巧兒一想到自己未來跟著的主子會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便忍不住的激動。

日後，她琉璃宮大宮娥的名頭說出去，甚至會比一些小小才人的身份還有受到重視！

西傾月聽到顧瑾之又來了，自然是喜悅的，“他怎麽不進來？”

巧兒說，“噢，聽說是陛下來的時候，一個宮娥沒長眼直接跪到了陛下的腳邊，甚至還碰到了陛下的衣擺，韓公公等人正在處置那個宮娥呢。聽說，要仗斃呢。”

最後一句話時，她聳了聳肩，好似仗斃琉璃宮中一個宮娥，就像踩死螞蟻一般隨意而已。

西傾月雖是在顧瑾之的事上與楚綺多番作對，但她從小受淵寒教育，心情清傲卻也善良，聽到巧兒說那宮娥只是碰到了衣擺便好被處死之時，有些於心不忍。

怎麽說，也是她宮裏的婢子，就這樣死了，日後那些人該是怕了。

而且，若是她去開口請求，留了下那宮娥的性命，這也足以讓整個南元的人看看，她在天子的心中，究竟是何等份量。

淵寒將她逐出師門，換言之，她少了一層身份的庇護，所以想在那個男子身邊站穩腳跟，在後宮有一席之地，就該讓所有人都知道，天子待她的不同。

他的寵，才是她今後安身立命的護身符。

又能救下一條性命，又能間接昭顯自己的身份，西傾月覺得，這也是一樁善事。

“你扶我起來，我去為那宮娥求求情。”

巧兒聞言，連忙誇道：“姑娘真是菩薩心腸，那宮娥驚了聖駕，本就該死，不過碰到姑娘這般善良的主子，也是她的造化。姑娘開口了，陛下哪裏會不同意。”

西傾月面上雖是冷清，但眼裏終究是有了些笑意，借著巧兒的力道站起身來，“一條無辜的人命罷了，那宮娥也是無心，又何必讓她平白丟了一條性命。”

巧兒要為西傾月裹上外袍，西傾月卻擡手止住，讓她快步帶自己前去。

琉璃宮很大，有些地方身為主人的西傾月自己都沒有走過，更別說去記住這裏的每一角。

越走越偏，她困惑，“這裏是哪裏？”

天子來她琉璃宮，不直接走正門去她的寢宮，七拐八彎的，怎麽會與偏殿的宮娥碰上？

巧兒剛剛也只是出來打聽了下，眼下一看這偏殿，瞬間就想起了什麽，“這...這不是昨夜讓那廢後居住的南苑？”

楚綺，昨夜住的？

西傾月心思一頓，胸腔內思緒翻湧。

總覺得，哪裏有些巧合了。

天子來了，卻來南苑，然後要仗斃一個不長眼的宮娥？

若說要仗斃一個宮娥，其實，他可以交給他人去做，為什麽他也要，親自在場？

西傾月抿抿唇，對巧兒吩咐，“你，去打探下那個宮娥是誰，今日她得罪陛下的具體經過。嗯，再查查，昨日廢後在這時，與她的聯系。”

她隱約有種懷疑，是覺得天子處罰那宮娥，是為了楚綺。

巧兒點頭稱是。

西傾月自己朝著南苑內走去，隔著老遠就聽到了那淒厲尖叫，一聲一聲，十分懾人。

“陛下饒命...啊，饒命啊....”

尖叫，混著木棍狠狠落下，砸在皮肉上的悶響聲，光聽著，就聽感覺到那懾骨的疼意。

她的女修，自然也聞到了那濃厚的血腥之味。

現場，也果然與她所料的那般一樣，院子裏，滿地的血漬，而那被責罰的宮娥早已躺在血泊之中，發絲淩亂，唇瓣一張一合見，都能吐出血來。

場面有些血腥，西傾月的瞳孔猛地一睜，胃裏一陣翻湧的嘔意。

“陛下，月姑娘來了。”韓海看向在一旁飲茶的顧瑾之，輕聲道。

都說南元人帝溫良，可若叫人看到此等場景，只會覺得他冷血無情，且心狠手辣。在杖責一個柔女子時，他竟還能若無其事地坐在椅子上，飲茶觀賞。

西傾月怎麽都不會相信，僅僅只是因為碰到了他的衣擺，那個宮娥就要承受這等殘忍的杖刑！

楚綺，一定又是關於楚綺的！

她咬牙，呼吸略重。

“你怎麽來了？”顧瑾之並沒有讓韓海暫停，而是擡步向西傾月走去，看她身著單薄，擰眉，“怎麽出來的時候，也不知道加一件外套。你手底下的人做事，當真是個個都沒用心，一會朕讓韓海重新給你撥一批激靈的。”

話是關懷她的話，可落在西傾月耳裏，卻覺得這話，是話中有話。

個個，都沒用心。

她抓住了關鍵的點。

西傾月問，“陛下，她做錯了什麽事，要受這樣的折磨？”

是的，這簡直是折磨，還不如一刀下去，還能痛快了解。

顧瑾之將自己的外套取下披在她的身上，沒有回應她的這句話，一旁韓海上前，替天子回答：“月姑娘，這宮娥不長眼，驚擾了聖駕，這不，正在處罰這些不長眼的奴才麽。這宮裏頭的啊，個個都是她主子，做好了是她的本分，做不好了，留著也沒有什麽用處不是？”

笑吟吟的語調，說出的，卻是讓人心中一寒的字句。

“奴婢是無意的，陛下。姑娘，求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不小心的，好像是有石頭砸到了奴婢，奴婢才會翻到陛下腳邊的，奴婢無心驚擾聖駕啊...”那宮娥哭喊，望著西傾月，滿眼哀求。

“如此多話，更是該死。”韓海樂呵一笑，對面前兩人道：“陛下，姑娘，這兒有些血腥了，不妨回前廳去休息吧。這不懂規矩的宮娥，奴才會處理妥當的。”

顧瑾之冷眼睨了眼快要半死不活的宮娥，正要點頭，袖子卻被西傾月緊緊攥住。

“陛下，能放過她嗎？”

韓海在一旁聽聞後，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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