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楚綺卻是一夜無眠，躺在軟榻之上，輾轉反側，腦海裏都是那對相擁的人，無心睡眠。

方才她其實並沒有走遠，站在暗處之中，看著他們。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就像是一個卑劣的偷窺狂，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就想看看，只是想看看而已....

然後，她看到了他們在樹下，挖出了紅豆，而顧瑾之望著西傾月的目光中，好似註了一縷醉人的醇釀，溫柔的不像話。

那對男女，站在梧桐下，說著美麗的情話。

那顆紅豆，是他們的情愛的見證吧。

梧桐樹下，有相思....

是顧瑾之，要告訴你個女子的，心意嗎？

楚綺失魂落魄離去，路上，繡鞋踩進了水塘濕了腳，竟也不知。

夜很黑，又漫長的不像話，她像是在黑暗之中，永遠見不得光的生物，承受著來自黑夜的鞭撻。

心好痛，骨子裏都泛著的疼。

原來，小靈雀所說的情愛，竟真的這般痛。

看小話本之時，她總是嘲笑那些會愛癲狂，為愛會願意去粉身碎骨的凡人，覺得他們愚鈍不堪，甚至覺得這會不會都是騙人的故事，只是用來消遣騙一騙那些多愁善感的姑娘而已。

而如今，她終究是體會到了這徹骨之痛。

若有可能，她真的希望，希望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人世間，也不會遇見那個名為顧瑾之的男子。

大慈大悲的觀音娘娘，這便是您告訴楚綺的借心之法嗎？

她似懂非懂。

楚綺淚眼朦朧，依靠在窗邊，不知不覺睡著了。翌日也沒有宮仆來她這喚她用膳，伺候她洗漱，這都已經過了午膳時分，沒人管她，好似根本不知道這琉璃宮的偏殿內，還居住著她這麽一個過氣的娘娘。

她苦笑一聲，自己踱到溪邊，掬了一簇涼水，拍拍臉頰，算是清醒過來了。

“娘娘，原來你在這，讓奴婢好一頓找！”身後小跑而已一名宮娥，望著她的目光是掩蓋不住的不滿，語氣都很不快，好似楚綺的瞎走，讓她為難了一樣。

楚綺很想笑，她只是出來洗把臉，若這宮娥真的這麽慌亂，早些來她屋裏，便也不會如此急急忙忙了。

當然，只是一個小小宮娥，她也不想去計較那麽多，只是顧自蹲在溪邊，再次去捧水。

那宮娥對楚綺不理會自己的態度感到十分的不滿，心中有氣，但又發作不得，陰陽怪氣道：“娘娘，您可就別難為奴婢了，陛下那邊有請，還勞煩娘娘大發慈悲，跟奴婢走一趟，免得陛下怪罪下來！”

一個廢後，不好好在自己的房間裏躲著，竟還到處瞎跑，要她早上得旨之時找不到她，嚇得六神無主，只怕陛下會怪罪。

真是難怪她一個小小宮娥了，還如此晦氣，被派來伺候一個廢後，一丁點前途都沒有！

楚綺一聽是顧瑾之那要見她，手上動作一頓，沈默了片刻，起身。

“噢，我早膳跟午膳都還未用，你去取些糕點來，我隨意吃兩口，再去面聖吧。”

她說這話時，是一邊低著頭，一邊隨意的將手上的水擦在腰間束戴上，所以並沒有瞧見宮娥眼裏深深的鄙夷。

宮娥對她的要求自然不想理會，“娘娘，都是因為您的亂跑，所以陛下在東邊別苑裏等了您許久了，您此刻再用了膳去見陛下，豈不是要叫陛下再繼續等下去麽？”

這話說的，好似都怪楚綺一樣，她也不想想，楚綺是因為她給端去伺候的洗漱水，才自己勉強到溪邊打水洗臉。

“東邊，別苑裏？”楚綺被這幾個字聽懵了。

顧瑾之昨夜，不在西傾月的寢宮裏，而是與她一樣，都在這棟宮殿了偏殿裏？只是一個是東，一個是南，相對著的。

她發了會懵，在宮娥不耐煩的催促下，才輕輕道了一聲好字。

顧瑾之今日並沒有上朝，聽說昨夜守著西傾月許多，直到天蒙蒙亮時才回了別苑裏小憩片刻，一醒來便讓人傳話去將楚綺帶來，而楚綺來的時候，他也是正巧剛用過簡單的膳食。

韓海見到她時，仍是笑吟吟的喊了一聲娘娘，好似她還是曾經寵冠六宮的主子，絲毫沒有因為她如今的身份，而看輕了她。

後宮冷暖，楚綺自然知道，所以對著這位公公此時的笑臉，她感到格外的感激。

“韓公公。”

“娘娘快些進去吧，陛下等您許久了呢。”

楚綺看了一眼敞開的大門，點頭，“好。”

楚綺半垂著頭邁進屋內，楞在偏廳裏僵了一會兒，她才扭過頭，四處去尋那人的身影。

“來了，坐吧。”

身後傳來淡淡聲響，顧瑾之今日只著簡單清爽的便服，一如往常的暗系服裝，仍舊俊美如神祗。他就站在她身後，手中捏著一張寫了墨字的白紙，淡淡望她。

楚綺怔了怔，沒有出聲，跟在他身後，轉到了偏廳裏的書房內。

他對這處的布置似乎了如指掌，楚綺想，莫非他來琉璃宮時，都是居住在這？他跟西傾月....還沒有共眠？

楚綺心中泛起覆雜的酸楚，不知是喜還是愁，可轉念一想，這整個琉璃宮都是他親手為那個女子的布置的，這裏的一磚一瓦他自是熟悉不過了，再且他對那女子的愛情深濃厚，同房...是遲早的事。

所以她又在這，多想什麽呢。

“楚兒，朕知道，想必那種藥對你來說也很是珍貴，朕不想逼迫與你，今日喚你來，只是想與你做一份交易。”他坐到書桌邊，楚綺這才註意到，原來桌子上竟擺放這一塊兩個手掌大小的盒子，他將蓋子打開，取出裏面的玉塊，像是為表自己的誠意，率先取印，在白紙的末端蓋上。

那是，玉璽。

天子下詔，只用聖旨，而他做的是交易，自然得用尋常紙張。但蓋上國印之後，仍是奏效。

楚綺面無表情地望著他，直到他將那張紙又親手遞到她的面前時，她的面色，終究是有所松動。

這是一份，隱秘的承若協議。

協議上表明，只要她將仙藥取出給西傾月解毒，他可以放她離去，甚至還會派人，將她安全送離帝都，不受霍家罪責牽連。

他，用西傾月的命，換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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