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之知道，西傾月與淵寒國師之間雖是師徒，但情分於父女無疑，她會說出這番話來，也是無可厚非。

只是，請到宮中來？

他笑了下，“朕知你有心，可你終究還未冊封，不必守著宮中的規矩，與之前一樣，朕允你可隨意進出宮中。”

西傾月因為女修的身份，之前又頗受後宮女眷青睞，顧瑾之就順勢賜給她一塊可隨意進出宮的金牌，明面上像是寵著自己的女人，可實際卻是給予她特權。她是可以進出宮中，可若成了帝妃，這宮中規矩自然是得守著，就沒那麽容易出宮了，必須得報備給予批準。顧瑾之並不知道西傾月心底打的什麽算盤，也並未深想，以為她是在守著身為帝妃的規矩了，所以告訴她不必。

他自認是為她著想，“你眼下就設宴請淵寒國師進宮，不合規矩，日後你封了妃之後，也會有人以此對你心生不滿。你還是親自去走一趟，去國庫中挑一只品質上好的玉如意，給他老人家送去。”

去國師府賠罪，再加上天子欽賜的玉如意，西傾月這趟本該是無限體面的，人家只會羨慕。可是她的面色卻微微變了變，笑意有些不達眼底，低低應了一聲是，便也不提這事了。

親自去國師府賠罪，她總是矮了一個頭，可若把師傅請來，這其中深意也就不一樣了。可惜，顧瑾之不允。

想到自己與師傅決絕的那般堅毅場面，西傾月覺得自己再去國師府道歉，會有些憋屈。

最後，西傾月的面色有些難看，離去。

顧瑾之看著她的方向，神情淡淡。

“陛下，月姑娘怎麽瞧著，有些心不在焉？”韓海遠遠的見西傾月離去，便走到顧瑾之身邊伺候，“月姑娘手中的食盒，也沒見著打開呈給陛下喝，怎麽就拎著走了？”

西傾月提著食盒來，自然是為天子熬的，可是這食盒都沒打開，又提著回去了，明眼人一瞧，都知道她是心不在焉忘了。

顧瑾之斂了斂眸子，以為她是因為自己否了她的意思，生了不滿，稍一皺眉，對此也沒說什麽。

“韓海。”

“奴才在。”

“她出宮去國師府時，便用帝妃儀仗出行吧。”

“啊，這....”韓海聞言大吃一驚，但勸誡的話到嘴邊，一想到天子對西傾月的心思，便也沒說什麽了。這人還未冊封，出宮便用帝妃儀仗，還是直到國師府的，這裏面的文章，深吶。

他垂下眸，不在多探究天家的心思，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等了許久，以為天子會詢問一句鳳棲宮的事，可直到就寢之時，也沒見天子有打算關切的意思。

他心中嘆息一聲，自娛自樂，暗道果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他這太監了。

近段時間，顧瑾之的人已經陸續搜刮出霍氏密謀造反的憑證了，雖一直沒有實際性的證據，但顧瑾之隱約知道，時機很快便要成熟了。這南元的天，終究是快要統一了。

夜裏，他入夢，夢到了很奇怪的場景。

那是一場大戰，仙霧繚繞，可漫天都是如血的紅光，到處的都是廝殺的聲響。他宛如身臨其境，感受到了那股壓迫。像是幻身在了某個人身上，聽著他咆哮，感受著他絕望的憤怒。

“仙界之輩竟是如此卑劣之人，你們個個自詡三界的掌控者，一切以善念行事，可如今，你們卻用自己的族人來挾本君，這便是你們雖言的道、規？簡直狗屁！今日你們若是不放了天鏡，本君便是屠盡這裏，又有何難？”黑袍簌簌，男子的容貌模糊不清，可依稀能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狂傲邪魅，緊攥的拳，卻是怒氣勃勃。

他的身後，是漫天的血，鮮紅彌漫開來，襯的他好比是深淵而來的惡魔，又更像是眼前一切的主宰者不可一世的孤傲。

“魔君，休得猖狂，天鏡愛上魔人，觸犯天規，理應受罰！”有人大叫。

“好一個受罰，故意誘本君而來的懲罰嗎？你等聽到，若再不放人，休怪本君，不留情面了！”

再之後，又是漫無休止的爭鬥，像是無數的流光劃過，白的、紅的、黑的，灰的，驚心動魄。

顧瑾之在夢境之中，眉宇猛地皺起。

因為，白衣那邊的人，不知說了什麽話，放那黑衣男子頓了動作，明顯的優勢，陡然惡化。他再也聽不見之後的聲音，只是睜大了眼，看著眼前的場景。

男子被偷襲，受了重傷，心臟被擊打出一個巨大的窟窿，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他唇瓣在動，有鮮血溢出，顧瑾之聽不到，他在說什麽。可依稀能分辨出，像是在念著誰的名字，那是，兩個字。

“天鏡。”他記得，男子在前一刻時，提過這個名字。

“魔君！”有嘶叫聲響起，殺戮之中，一女子倉惶奔來，跌倒在男子的身邊，驚惶無措。她又哭又叫，最後，面色浮現一抹建議。她揚手在二人周身設下一法，有光圈將他們籠罩，那女子，竟將自己的心臟，渡到他的身上，來救他！

身體軟到在地之時，她的容貌，也隨之露了出來。

“傾月！”

顧瑾之猛地大叫一聲，整個人從床上跳坐而起。

四周一片漆黑，不再是夢境之中，可怕的紅白結合。

他呼吸微喘，心尖上那股子鈍疼，還未消散。

為什麽，為什麽那男子的錘心之痛，他能感同身受？

為什麽，他會如此悲傷，如此的....心疼。

“天鏡。”顧瑾之呢喃著這個名字，久久回不過神來。

天鏡的神話故事，他自然聽聞，在紅煙郡時，他講給楚綺聽過。可這故事，他明明也只是聽聞，為什麽，他會夢到如此奇怪的畫面。

還有，西傾月為何，也在他的夢境之中？

天鏡，西傾月，這二人，又有何聯系？

顧瑾之皺眉。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道細微的聲響，“陛下？”

他扭過頭，“何事？”

“回陛下的話，淵寒國師求見。”

淵寒國師，這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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