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之鳳眸緊緊將面前這種容顏攫住，薄唇冷冽吐出話語，“告訴朕，沈媚兒流產之事，是不是你做的，嗯？”

西傾月面色倏地一便，眼底劃過一絲詫異。

“陛下，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他擡起她的下巴，眼眸微瞇，“傾月，你聽懂的，在朕耐心還未消失之前，朕要聽真話。”

冷冽的語氣，是他隱忍發怒的征兆。

她瞳孔一凜，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昨夜，他還抱著她，吻過她，溫聲細語，好不溫柔。可是現在，他卻突然對著她，說了重話。

委屈，襲上心頭。

她咬了咬唇，因為下顎的疼痛，不得不吃力擡頭仰望著他，苦笑一聲，“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問？”

她既然敢做，就不怕被揭穿。

他眉眼頓時一怒，“果然是你！”

在所有一切都綜合而起，指向楚綺之時，他就篤定，背後一定有人在栽贓陷害。說楚綺去藥堂買藥了？這根本不可能，他的人一直緊緊跟著，而且當時的楚綺根本就不知道沈媚兒的懷孕了，就算知道了，她那樣性子的人也不會去傷害一個無辜小生命。

是，所有的因素都很像是她做的。

可是他們都不了解那個女子的善良。

從藥堂掌櫃說出是一名紫衣女子前來的時候，一個隱隱約約模糊的念頭就在腦海裏浮現了。

昨日沈媚兒流的產，昨日，又有誰進了宮？

西傾月！

呼吸加重，他像是下一瞬，就要將她用力拂開，可又瞧著是她，沒舍得，只是重重放下自己的手。含怒負在身後。

他的舉動已很是隱忍，可卻依舊觸痛了西傾月。她楞楞站在原地，看著他冷漠的背影，苦笑一聲，“陛下，你可是在怒，怒我將這事，牽連到了廢後身上？”

面前的人沒有說話，但周身散出的冷漠氣場，卻是更甚。

西傾月知道，自己猜對了。

心猛地懸起，為天子對女妖的這份心思。

兜兜轉轉，她以為天子還是愛著她的，可是沒錯，天子對她仍是有愛。可不見到，就對那女妖無愛了。

西傾月對這個認知，心痛如絞，可她不相信，自己會爭不過一個女妖。

人妖殊途，就算有愛，又能如何？

楚綺，你信不信，就算不曝光你是妖的身份，單憑你現在霍家女的人間身份，他終究不會再多愛你一分。你只不過來到他身邊數月，而我，整整陪伴了他數十年，他的心性，我再了解不過。

在這個男人的心中，野心，重於一切。

西傾月雙腿一彎，沖著顧瑾之跪下。

顧瑾之聽到聲響，回過身來，皺眉，“你這是做什麽，起來！”

說著，就要伸手去扶她起來。

他終究是，見不到她受丁點苦的。

她淺淺一笑，頗有自嘲之意，“陛下，你知道是我做的，那你也應該知道，傾月這麽做的苦心何在。沈媚兒肚裏的孩子，並就不是你的，你在想辦法，讓這個孩子保不住。傾月左思右想，都認為，由你出手，這件事並不好辦。最好的計劃，就是借刀殺人。

謀害南元未出世皇長子，這是重罪。眼下，霍家雖一時被困在天牢之中，可終究不是還沒有尋出任何不能讓他們翻身的罪責嗎？所以，傾月便想，若是這謀害之罪，是霍氏廢後所犯？這不正是讓霍家，又加了一項重罪嗎？

陛下，傾月這麽做，完全是為了您啊。”

是的，一石二鳥之計，天衣無縫，甚至現在所有的人都相信是廢後所為。讓沈家對霍家生間隙，這對他朝局之上，也是關鍵的幫助。他該是欣慰的，他該是好好嘉獎傾月的。

可是，一旦她坐實了這個罪名，她在後宮之中，將徹底待不下去！

他甚至還要為了那所謂的皇長子，再百官面前，下旨重重罰她！

顧瑾之心痛了，他不想見到的，是這樣的結果。西傾月這樣做的舉動，的確的是此刻最利與他的作法，可是...他心中有千百個不願意。

腳步一動，他轉過身去。

西傾月慌亂大喊，“陛下，陛下你去哪裏？”

面前的人身影未停，話音從前面飄來，“這件事你只管當作什麽都不知情，朕會處理。”

說完，高大的身影也徹底在她視線中消失。

西傾月怔了怔，全身的力氣像是被猛地抽光，狼狽跌在地上，滿心的苦澀。

她滿心歡喜在他的宮殿內等著他，他進門後，自始自終在意的只是這件事，甚至都沒有發現，她為他梳的紅妝。

雙手捂住面頰，淚水，終究還是輕輕泛出，苦澀又難受。

“月姑娘，您怎麽倒在地上？”宮娥進來伺候，見她傷心欲絕地跌坐在地上，大驚，連忙上前將她攙扶起。

小心翼翼觀察著她的神情。

西傾月收斂了情緒，就算再脆弱，她也不能再外人面前失了自己的臉面，微微調整呼吸，叫人看不出她任何的情緒。

“你去忙你自己的吧，我出去走走。”

不用宮娥的伺候，她抿了抿唇，邁步離去。

西傾月很早之前就獲得了能在宮中隨意走動的資格，之前很多帝妃們都喜歡讓她調制一些美白護膚的符水，她在後宮走動，更是再正常不過。路過的宮仆見到她都會行禮，神情正常，根本不會有人知道昨夜這個女子都崇拜的女修，宿在了天子的寢宮之中。

西傾月一路目不斜視，直直的，朝著沈媚兒的宮殿走了去。

“滾，都給本宮滾出去！”霹靂乓啷的碎裂聲中，還有女子尖銳的撕叫聲。不用瞧，西傾月就能猜測出，屋內發生了什麽。

“媚兒，你剛沒了孩子，身體本就是大虛，可千萬別生那麽大的氣啊。幾個奴才惹你不開心了，拖下去處死便是，你可千萬別因為他們氣到了自己，犯不著的。”

“娘，嗚嗚嗚嗚，女兒心裏難受啊，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我的孩子沒了，陷害我孩兒的兇手，陛下那樣子——”

“噓，快別說了，這是哪裏，你小心點，別被聽見了。”

母女的對話，清晰落入西傾月的耳裏。

原來，她們都清楚，陛下要袒護楚綺的心思。

這，就好辦了。

西傾月勾唇，詭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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