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霍昀。

其實，自從上次山洞一別，她便再也沒見到他了，後來，霍家就被落難了，也不知道他的傷情好了沒有。

楚綺抿抿唇，對於霍昀，她有歉意，也有感謝。

猶豫了下，她終究還是擡步，朝著霍昀的那處走去。

男子換上了一身暗沈的囚服，霍家個個都長了一副好皮囊，粗布麻料，難掩矜貴氣質。

他的面色有幾分慘白，唇角幹涸起皮，顯然是傷情還未痊愈，就被送進了天牢之中。

“你...”她張了張唇，面對這個曾經多次救過她的男子，此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充滿了歉意。

其實在她的意識裏，是自己的丈夫，關了他的家人，雖然他的家人做錯了事，可是他是無辜的。

顧瑾之於她而言，終究是親近些的那方。

霍昀站在鐵門內，手抓著欄桿，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她，含著濃烈的關切之意，“皇帝廢了你的後位？”

她以為，他在意的是關於霍家的局勢。

點了點頭，“嗯。”

他眸光微動，閃爍著什麽。

楚綺不能再在浪費時間，又看了他一眼，只說一句先去看看父親，就沒在停留，快步離去了。

身後，霍昀卻蹙著眉，視線一直追隨著她的背影。

廢後...

果然如昨日那兩個小太監所言，天子真的廢了她。

可是，她成了廢後，日後少了霍家的庇佑，又該如何在那水深火熱的後宮之中生存下去？

此時此刻，他陷入一場無盡的掙紮之中。

....

天牢裏骯臟，這個時辰大家又都去用飯了，所以廊道上並沒有幾個獄卒巡視。楚綺很快就找到了看完霍家大夫人後就出來的霍璉兒，二人碰了面，霍璉兒一雙眼眶都是紅腫著的，顯然見到母親傷心難過。

“璉兒？”

“你放心吧，我沒事。”霍璉兒深吸一口氣，取出楚綺事先讓她準備的藥包，遞給她，“這東西，你放好。”

這是一種，服用後，能讓人陷入一種假死的藥。

楚綺伸手接過，在手中心用力按了按，領著霍璉兒繼續往前走去。

墨九靈是朝廷重犯，關鎖的區域自然是不同的，是一塊獨立的區域，門外竟還守著一個獄卒在吃飯。整個牢獄裏，也就只有這個獄卒守在門口。可能是想著沒什麽事，所以這人根本沒什麽戒心，在一片鬼哭狼嚎中悠哉悠哉吃著，竟都沒有察覺到楚綺霍璉兒等人的靠近。

楚綺嗅了嗅鼻子，在那桌子上一掃，看到一小壇子酒，扭頭對霍璉兒輕聲道：“這人喝了點酒，腦袋可能有些糊了，你在這等我下，我去把他敲暈。”

簡直是天賜良機。

楚綺二話不說，迅速上前，沖著那人的後勁就是一個利落的手刃。那人悶哼一聲，腦袋動搖西晃的，然後趴在了桌子上。

從他身上取了鑰匙之後，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

楚綺本還以為要與墨九靈費一些唇舌，誰想進去一看，他是被扣著手腳鏈綁在半空中，整個人都呈現一種昏死的狀態。

楚綺與霍璉兒小心翼翼、又費勁地把他解下來，服了假死藥之後，再悄悄去把霍月兒剛剛說的死囚給換了過來。

那死囚被霍璉兒用藥暈死了過來，整個人又骨瘦如柴的，被她們兩個女子竟也是輕而易舉地就給擡了過來，完全不知事地就被綁在墨九靈原來的位置上。

楚綺之前在黃府的時候看過那三夫人化妝，取出道具來，在那死囚的臉上隨意塗抹了下，雖說不上全像了，但隱約是像墨九靈分毫了。

“這個餵他服下，不出三日，他的臉上，身上就會長出水泡，叫人瞧不出他本來的容顏。”霍璉兒又取出一位藥丸來，她的藥，重來都是救人，可唯有這一次，卻是再害人。手有些發抖，楚綺知道她下不去手，接了過來，“我來。”

霍璉兒一頓，點頭。

“這藥，不僅僅是會生出那些水痘潰爛來，他的喉嚨也會逐漸失聲，啞巴了，便不會再說出多餘的來來。你說過，墨九靈活不長了，所以...為了逼真，我在這藥中又加了一抹慢性毒藥，十五日之內，他....必死無疑。”

楚綺手一抖，看著眼前這張被她偽裝成墨九靈的人，這是一個與他們生命中毫無交集之人，如今，她為了帶走墨九靈，竟殘忍的要傷了他的性命。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沒有辦法，她只能安慰自己，這人是個死囚，必定也是惡人，終究是要死的，還不如提早結束了這天牢中折磨的日子。

將藥塞入他的喉嚨裏，她心情卻無比沈重。

師傅成說過，這個世間無論人、仙，妖魔，都沒有絕對的壞與好，對於錯，有的，都是自己對這個世間所認知的良知。良知，決定了你的善惡。當時她頑皮，耍無賴說自己只是一個竹妖，沒有良知這種東西的，所以這個框框對她來說都是空屁。當時師傅還告誡她，說她的定義，便是不傷人、不害人，有朝一日，才能修得正果，得到成仙。

小靈雀也曾說過，他們妖的手裏，是不能沾了這些東西的，不然，會成不了仙。

她意識分明以來，所處的環境都是如此。

不傷人、不害人，才能修道成仙。

可如今，她害人了，甚至還親自，將一粒毒藥餵入一個陌生人的手裏。

指尖都是在發顫，楚綺眼眶有些發酸，不知從何時起，她與過去，越走越遠，背道而馳。

噢對了，從踏入這皇宮，她便邁進了這人間的紅塵萬丈之中。

她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當初，沒心沒肺、無憂無慮的那個紫竹妖了。

她，殺人了。

“楚綺，咱們快走吧。”

霍璉兒的聲音仿佛從遠處傳來，隔了許久，才闖入楚綺的耳裏。她神情一凜，收斂起所有的情緒，又與霍璉兒一同，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墨九靈換到了原本死囚的牢獄中。

現在，只要墨九靈藥效發作，等待獄卒發現，丟了出來，計劃也就圓滿了。

做完這一切，已是大汗淋漓，二人正要長籲一口氣，冷不的聽到一聲大喝聲。

“什麽人，鬼鬼祟祟的！”

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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