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綺與顧瑾之擡步去了水靈院，待眾人散退，臥房只餘二人，楚綺頓時有些無言以對，因為此時對面的人正似笑非笑得睨著他，染著朦霧的鳳眸下，似含深意。

半晌，男子開口，“皇後確定不給朕一個解釋？”

光聽這個語調，楚綺確實聽不出他此刻的情緒，不知他這是生氣了，還是未曾？她暗忖這個男子的心思城府太深，叫人捉摸不透。

“陛下，臣妾怎麽了？”她決定扮演無辜，“臣妾看陛下確有乏味，雖然陛下顧及面子沒有與臣妾提及，但臣妾心思慧眼察覺到了，便也是直言，遂不是撒謊。更何況，陛下您也未阻攔臣妾，這不正是默許了臣妾的作法，眼下陛下卻問臣妾要一個解釋，豈不是自打臉面，畢竟，陛下也是幫兇。”

她撇了撇嘴，講完這番話便眼光比鼻觀心，噢，她沒心，那就鼻觀腳吧，反正她這番說也堵住了顧瑾之，就不怕他會因此責怪她。

她一臉的有恃無恐，眉眼深處皆是古靈精怪的得瑟。

顧瑾之狹長的眸劃過一絲笑意，是連他自個都未成察覺的清淺笑意，他漫不經心道：“朕只是想問皇後床榻在哪，倒不知皇後念叨了一堆，原來也是知道自己剛剛撒謊的行為？”

楚綺聞言一楞，頓時反應過來自己給這小皇帝耍了。他只是模淩兩可的要一個解釋，卻不明言是要何解釋，是個正常人的思維都會以為他要的是方才的大廳上的解釋好嗎？她講了，他還偏生繞到別的彎子裏去促狹她！

真是好生狡詐，偏偏等她跳了坑，還一副氣定神閑的反過來借此奚落她？

畢竟，說白了剛剛他們二人都是在撒謊的行為裏，說先提出，誰便是錯的註定。

這就跟兩個孩子都去偷隔壁家的大餅，明明心照不宣的把此事爛在肚裏了，可是另一個孩子卻臉紅脖子粗的叫喚著你也偷了你也偷了，那剩下的一方自然就‘有理’責備她了。

所謂話粗理不粗，便是這個理。

她暗暗咬牙，肚裏將某人腹誹了個遍，黑著臉當作沒聽到他後面的話，“陛下準備歇息了麽，臣妾這就叫奴才進來伺候你洗漱。”

她胡亂福禮，轉身就要走，身後有一陣細微的風掃過，楚綺下意識就要躲開，卻忽地反應過來頓住了神。可沒想到，緊緊是剎那間的事，卻也叫顧瑾之察覺到了端倪。

“你會武？”

他剛剛想去拉她，手才一伸起，便犀利地察覺到楚綺的身子一頓，明明要是要側開，可不知為何，卻又頓了下來。

顧瑾之睞了她一樣，眸色諱莫如深。

楚綺一驚，明明身後的天子只是三個字，卻不知為何，竟有強大的壓力襲來，不須臾，她背後已驚出冷汗。

她想起話本上的一個詞。

伴君如伴虎。

剛才還噙著淡笑的男子話鋒一轉，竟叫人忍不住顫栗。

她輕輕捏了下掌，眼睛卻飛速的轉著。

認，還是不認？

他看出來了，若她咬牙說不會，豈不是更惹他生疑？

“陛下。”楚綺咬牙，轉過身來，定定看他。

其實她不會凡間的武，所有的靈敏都因她是妖的本身，而且顧瑾之剛剛並沒有刻意突擊，所以叫她撲捉怪異，下意思就要躲。可沒想到，這該死的本能，差點暴露了她。

霍家千金，深養閨閣之中的女子，又去哪裏習來武呢？

但是霍璉兒不同，她自幼便深居在鹿山....

“陛下，您相信這個世上，有神仙嗎？”楚綺擡頭。

“神仙？”顧瑾之眼裏掠過一抹異色，挑眉等她接下來的話。

他似乎發現，他這個皇後，身上的秘密，很多。

楚綺點頭，神神秘秘道：“陛下，你還記得臣妾曾贈與你的那枚仙丸麽？那便是‘世外’的神仙見臣妾生的討喜贈與臣妾的。神仙特別熱心，見臣妾居住山間無聊，還偶爾教導一招半式與我，說是強身健體而已，所以臣妾只是動作比一般女子靈敏而已。”

一派胡言！

顧瑾之眼角微搐，“罷了，你還是伺候朕寬衣吧。”

“好嘞！”

見事情可以翻篇了她立刻應下，可話一脫口，便懵了。

什麽叫她伺候他寬衣？

陛下，臣妾給您去喚韓海公公呀！

再不濟，小林子也可以啊！

可這些話，她不敢說。

苦著一張臉，站在他面前，有些無從下手。

是先解領口還是束腰？

這是個問題。

只是不知為何，楚綺站在他的身前，正擰眉思考間，似有淡淡馨香襲來，仿佛來自他的身上。她用力嗅了一口，卻忽然覺滿腔迷糊，眼睛不解地眨了眨，“陛下.....”

話未說完，竟是眼前一黑，筆直暈了過去。

顧瑾之長手一伸，將人撈進懷裏，皺著眉深深望了她一眼，這才將人打橫抱起放進屏風內的軟榻上。

這個女子的身上，究竟有什麽秘密，迷香藏身，她竟能維持這般久的清醒。

這時，臥房外有腳步聲傳來，顧瑾之眸光一揚，那是楚綺從未在這個少年天子裏見過的厲色。像是黑夜裏的星辰，閃爍著他耀眼卻又不敢讓人直視的光亮。

“陛下，裴逸到了。”門外傳來韓海謹慎的聲音。

“進來。”顧瑾之隨意將錦被蓋在楚綺身上，踱步向外。這時，房門已被人推開，一名太監打扮的男子低頭邁入，韓海隨後，再次關上了門。

“陛下。”

三人走至一旁的偏廳，顧瑾之負手而立，那名太監跪地一拜。

這人，雖是太監的裝扮，可那剛毅的聲線，分明不是一名太監！

“裴逸。”顧瑾之看著他，男子擡首，一張面色眉清目秀，十分俊朗，他站起了身，似有話要說，卻又顧忌空氣中響起的那道細微的呼吸聲：“陛下，皇後這.....”

“放心。”顧瑾之只道了兩個字。

裴逸聞言便心定了，從衣袖中掏出一張符紙，是以朱砂繪制，“陛下，這是誘妖符，晚間只要您親手點燃此物，四周便會有妖遁形，在這霍府傷您！”

顧瑾之挑了下眉，修長的手輕輕接過這張薄紙，薄唇挽起意味不明的笑弧。

天子在霍家遇難，霍家這罪，大了。

眾人只知天子陪霍皇回門是莫大榮耀，殊不知，天子卻是要霍家遭罪。

霍璉兒，你說你要朕的心，那便讓朕瞧瞧，今晚，你會如何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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