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綺此刻就算再粗線條，卻也明白，這事棘手了。

在劉婕妤去了一趟鳳棲宮，回來便毒發了，而且，還偏巧中了鹿山才有的巨毒毒草，這事，矛頭已經指向她了。

方美人似不敢置信看著她，“皇後娘娘.....”

“不是我。”

楚綺出聲，很輕，卻是難得的正色。

香兒冷笑一聲，“不是你，又會是誰！我們這一殿子的人，有誰去過鹿山？皇後娘娘，只有您從小在那生長，哪兒有什麽見血封喉的毒，怕是您最清楚一二了罷！”

香兒無疑是個忠心的仆，眼下為了劉婕妤，哪裏還管這宮中的禮儀規章，哪怕楚綺貴為皇後，她也是怒著眼睛瞪她。

“陛下，不可能是皇後娘娘的，那幾盤糕點無毒，奴婢們是親眼見著娘娘把糕點吃完了，若是有毒，娘娘豈會無事？”綠蝶含淚磕頭，額頭都通紅一片了。她只是一名宮娥，人言輕微，誰又會理會她的話，只會嫌她聒噪。韓海出聲呵斥，“哪裏來的宮娥如此不懂規矩，主子們面前，也是你能隨意插話的？小林子，張嘴二十。”

“是。”他身邊的小太監立刻就將嚇成一團的綠蝶制服住，劈手幾個巴掌就掌了下來，綠蝶雙頰頓時紅腫，嘴角磕出絲血絲來。

楚綺一驚，“住手！”

但是陛下在此，她的話，並沒有讓太監停手，綠蝶已是痛哭流淚。

楚綺有些生氣，“顧瑾之，我說了，不是我，我沒有理由去害劉婕妤的，你快叫你的人放了我的丫頭！”

“呵，皇後心疼你的丫頭？那誰來心疼朕的愛妃？”顧瑾之眉眼皆是冷色，“既然皇後說不是你下的毒，那必定就是這個該死的賤婢了！”

來至鹿山的七間草，不是她帶回來的，就是她身邊的仆人帶回來的。

楚綺呼吸一窒，不敢置信的看著顧瑾之，最後，卻只能死死的咬著牙，任由綠蝶被太監張嘴。

此刻她不能說話，說多錯多，也許，還會平白害了綠蝶。

耳畔，一道道都是扇打綠蝶的掌摑聲，伴隨著她的慘叫聲，楚綺覺得這聲音，著實刺耳，像是有針，不斷的往她的耳裏鉆來。

她死死攥緊了拳頭，盯著毫無人情可言的凡間帝王，顧瑾之。

這個人，冷決到令人顫栗。

足足二十道掌，綠蝶受了。

顧瑾之這才一掀眼皮子，小林子後退，放開了她，綠蝶咽嗚一聲，捧著臉，神色惶恐。

楚綺咬著牙。

“咳咳、咳咳.....”

羅帳傳來女子虛弱的咳嗽聲，顧瑾之面色頓柔，轉身入內，將漸漸轉醒的劉婕妤攬入懷中，“冬佟，你感覺如何了？”

那溫情低語的調子，與對楚綺時的陰鷙，天壤之別。

“陛下....嗚嗚嗚....”劉婕妤一轉醒，便是哭泣。

顧瑾之眉眼爬滿了心疼，“莫哭，剛剛太醫給你餵了藥，很快就會好了，你寬心。”

都說天子一言九鼎，他的話，便是石錘。可楚綺沒有想到，人帝竟然會為一女子，不惜撒謊低哄。哪裏有餵了藥，太醫們方才說了七間草之毒，無藥可解，所以劉婕妤已是醫藥無靈。哪怕用人間最尊貴的藥材吊著命，也活不過三日了。

劉婕妤又咳了兩聲，枯黃的臉上綻放出一絲欣喜，“真的嗎，臣妾真的有救了嗎？”

見她如此，方美人心慟不已，悄悄抹著淚。

楚綺站在原地，眸光一揚，冷眼睨著眾人，似在審視著什麽。

劉婕妤身子虛弱，根本強撐不了多少時間，堪堪醒來，已算太醫為她施針醫術了得了。眼下她眼簾泛重，看誰都是重影，知道自己又要陷入昏睡了，便啞著聲恨道：“陛下，皇後娘娘下毒害我，您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

天子應她，“冬佟放心。”

沒多久，劉婕妤再次暈厥。

顧瑾之起身時，渾身都帶著修羅冷煞的陰冷之氣，他掃了一眼楚綺，“皇娘娘娘，朕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若是你說不出個理來，別怪朕無情！”

顧瑾之鐵腕，似被劉婕妤的話弄亂了所有心智，只想為她報仇，也不顧及楚綺是皇後之尊，直接宣來宗人府宗人令立刻查辦此事。

“去皇後的鳳棲宮，給朕查，裏裏外外搜個遍！”

“是。”

天子查辦皇後，這事，很快就宣揚了開，劉博與霍丞相等人畢竟是宮外之人，不好進入後宮，紛紛焦爐的在家等候消息。

在這整個帝都在亂的時候，可楚綺，卻很冷靜，又或者說，她很安靜。

顧瑾之說願意給她一個解釋，可是整整一個下午，她都未說一句話。

香兒咬定糕點是便是罪源，宗人府直接將親手做糕點的綠蝶帶了走，就連中途幫忙燒水，添柴火的太監都帶了走，他們嫌疑是最大的。

不過頃刻，鳳棲宮的人竟被抓走了大半。

楚綺當時環了圈鳳棲宮表情各異的宮仆們，欲阻止，卻被青蔓不動神色的攔了住，她說，“娘娘，此時陛下儼然是想借劉婕妤一時打壓霍家，咱們應該先通知老爺，請他拿主意。”

楚綺那一刻終於知道，中毒一事，原來牽連眾廣。

後宮的一舉一動，會牽連著朝綱。

後來，她與顧瑾之說給她三天時間，她定會證明自己的清白，最後，在顧瑾之的冷眼中，高傲離去。

不知為何，楚綺卻在臨了之際，又側眸望了眼昏迷不醒的劉婕妤，她的塌邊，是悲切抹淚的方美人。

楚綺盯了半響後，一言不發，回了自己的宮。

她這個皇後，剛來第一天，便出了這樣的幺蛾子，事必驚動太後，太後譴人邀她去慈寧宮，楚綺想了想，去了。

早晨還與她有說有笑的太後面色微沈，“怎麽回事，那劉婕妤去了你的宮殿，中毒了？皇後娘娘，哀家要聽你一個解釋。”

又是解釋二字。

楚綺嘆了口氣，“太後娘娘，璉兒是被冤枉的。”

太後一拍案，“你既已知自己是被冤枉，那你可知，究竟是何人所謂？是否是劉婕妤自導自演的這一切，栽贓陷害你不成？”

劉婕妤，那個即將快死的女子麽？

自導自演，搭上自己的命，圖什麽？

楚綺緩緩搖了下頭，“太後，璉兒認為，劉婕妤是無辜的。”

太後本還聽她是被冤枉的，心生怒火，暗忖何人這般大膽，連她霍家的子女也敢動。可眼下又聽楚綺說劉婕妤是無辜，她面色十分難看，“劉婕妤是無辜的，那豈不是說你自個兒就是兇手？皇後，你可別忘了，這後宮之中，你的動機，最大！”

後宮爭寵，單這一個，便能讓楚綺坐實了這項罪名，叫她百口莫辯。

太後本還以為楚綺是個聰靈的，可劉婕妤一事，讓她十分惱火，此刻又見著楚綺低頭蹙目的，像極了軟弱無能之態，心中越不喜了去。

“罷了，還好這事你父親早早給你想了脫身之法，屆時，你只說毒是你身邊那宮娥所下，你是並不知情的。只要你咬定這一點，哀家與你父親，自會全力設法保全你帝後之位。”

“這怎麽可以？”楚綺倏地一下擡起了頭，擰著眉，“綠蝶是無辜的，你們為了保全霍家皇後之位，竟要拿她做陪葬品？”

她的質問，令天後勃然大怒，嗓音驀地加沈，“霍璉兒，你這是什麽態度，在鹿山養了幾年，你還當自己是霍家的人麽？！如何保全霍家利益，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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