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攤主是個中年男人，面貌普通，飽經風霜的模樣，在他們翻看的這期間，沒有一句話，態度小心翼翼，見她看過來，局促的搓了搓手，“這……這個東西是我撿到的，看著是玉質，就想能不能換點錢。”說著僵硬的笑了笑。

趙窯這才發現對方是個凡人，而面前的攤子上也全部都是凡物。

“要……要不，您要是喜歡……就……就拿去吧，不……不收錢。”攤主說著，卻是流露出糾結不舍。

“不用。”趙窯示意張晨曦將東西放下，眼角餘光卻在打量攤主，見對方松了口氣的樣子，又有些遲疑。

這個東西，明顯與她的身份有所淵源，這次放過，要真想知道，就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難道自己真的願意就這樣稀裏糊塗的走下去嗎？不說甘不甘心，就說心裏有疙瘩，對修行，也是無益的。

而且，她其實在心底最深處，也是想要知道那個真正被他放在心上的人，是什麽樣的。

這是她的身體，她可以很肯定。可秦漠就如同面對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舊人一般，這態度顯而易見的有問題。他不說，她就一直裝糊塗。

想讓她如何？還他一個心上人？

憑什麽？

他不喜歡自己，她認了。

他對她好也另有目的，想要讓她覺得虧欠？

憑什麽？

來到這裏，不是她自願的。

以前可以以他為目標，讓自己放棄過去，專心留在這裏追趕他，想與他並肩，哪怕他心裏的人一直不是她也沒關系，她厚著臉皮，努力向他靠近，不是她不知羞恥，是因為她太缺愛了，太貪戀他秦漠給的溫暖寵愛了，不知不覺的，她防備著防備著，就陷進了他布置的溫柔陷阱裏爬不出來，也不想爬。

她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讓秦漠看到她，喜歡她，接受她。

可到頭來結果告訴她一切都不過是一個笑話。

秦漠自始至終，都不願意要她。

那她為什麽還要勉強人家？

不合則散，多麽明白的道理。

可讓她放棄自己？為什麽？憑什麽？

……

思緒翻湧，越來越快，宛如巖漿，一發不可收拾，不過幾息，卻已經呼吸急，雙目通紅。握著玉佩的手，緊緊的，那並不鋒利並且已經久遠的破口齒痕傷不到她身為結丹的皮膚，卻因為用力，在掌心裏留下深刻的痕跡，如此，卻依舊沒有絲毫損壞。

易晨澤和張晨曦臉色頓時大變，幾乎同時口喝：“冷靜點！”“窯窯！”同時易晨澤手一揮，一個小巧的三被他扔了出去，一個小型結界將他們三人連同攤主一起包圍。

那攤主早在趙窯氣息不對的時候就已經瞪大雙眼，一屁坐在地上，身子後仰，嘴裏連連哆嗦：“饒命……饒命……仙長饒命……”說到最後，一咕嚕爬起來拼命磕頭。

二人夾雜著靈力的喝聲，沖進耳中，帶著一股蠻力，讓陷入心魔的趙窯頓時清醒過來。

她有些呆楞楞的，就這樣蹲著，雙目放空的看著自己面前的玉佩。

眼淚無聲無息的落下，滴答滴答的砸在地上，她臉上沒有表情，眼淚卻像擰開了開關的水龍頭，一大串一大串的往下掉。

“窯窯！”張晨曦眼裏閃過心疼，手顫著，搖了搖她，問：“你不要哭，不要哭。”說著說著，他的眼淚也跟著往下掉。

這種感覺很難受，看到趙窯的眼淚，他的胸口憋悶，喘不上來氣。

易晨澤輕嘆一聲，看了眼攤位上靜悄悄的玉佩，將人轉向自己。

“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溫柔的聲音，安撫的力道，所有的堅持倔強，在這一刻垮塌，她嘴張大，無聲的嚎叫，雙手緊緊拽住衣襟，用盡力氣。

我明明是我，為什麽要讓我做別人？

原本以為自己可以灑脫不在意，卻原來都不過是偽裝，這種偽裝，騙了自己，卻更深的傷了自己。

不就是喜歡一個人嗎？就是因為喜歡一個人，卻把自己弄的遍體鱗傷，值嗎？

她不斷拷問自己，最終得到答案。

不值了，真的不值。

他對你的好，從頭到尾都不是純粹的，何必呢？曾經種下的因，結下今日的果。

情緒慢慢冷卻，人冷靜下來，理智回歸，只覺得這一瞬間前所未有的心性通明。

趙窯閉了閉眼，長籲口氣，對身旁二人歉意的笑笑，換來對方疼惜的眼神，卻在易晨澤那只手即將碰到自己的頭發時，下意識的偏了偏。

那只手頓了下，若無其事的收了回去，趙窯轉開目光，看向那玉佩，眼睛裏，紅彤彤的，卻是再無怨懟，只剩平靜。

她本就是孤兒院裏生長的一株雜草，從小到大的經歷不斷告訴她沒人會無緣無故的付出，付出了就要回報，所以她不怨秦漠，不怨自己。

他給了，她受了，最後受傷了，不怨任何人。

雜草的韌性，讓她可以在任何打擊困難中馭風重生。

至於身上的那神秘的身份，揭開了又如何？揭開了，她就不是自己了嗎？

想著，她伸手，慢慢的，卻在中途被一只手攔下，擡頭見易晨澤眼裏的疼惜，“雖然不知道什麽情況，但不要勉強自己。”

趙窯笑了，搖頭，堅定道：“該來的，總會來，躲不掉。”說完，掙開，將玉佩拿到手中後在繁雜的畫面席卷上來的一瞬間將東西扔進乾坤袋，又從裏邊拿出一個靈石扔到攤位上，“這個東西，只值這個價。”

沒錯，那神秘的身份，只值這一個靈石。

一個靈石！

攤主眼睛放光，因為磕頭而破了的額頭流下的血染了眼睛，卻不掩高興，拿起靈石不斷的對著趙窯作揖：“謝謝仙長謝謝仙長。”原本以為一無所獲呢，沒想到意外得了一筆巨款。

這一個靈石，可有一百靈錢呢，足夠他們家半年的花銷了。

交易完成後，易晨澤見趙窯的確一臉平靜，也就撤了結界。

也在這時，他們才發現周圍早就因為這突兀的結界吸引了大批圍觀者。

“這裏邊有什麽啊？值當用結界？”

“肯定有寶貝。”

“沒錯，我剛看見裏邊的人了，那人眼睛毒著呢，看東西一看一個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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