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厭煩的睜開眼，腦海裏不斷誘哄的聲音再次消失。

這是第幾次了？

趙窯的意識有一陣的飄忽，她按了按太陽穴，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視線忽遠忽近、模糊不定。

原本以為是一時的，沒想到等了好一會兒，依舊如此，趙窯才終於有些慌了。

可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她的身體再次化作透明，裹著眩暈，陷入黑暗。

……

恨嗎？

……敲裏嗎！

怨嗎？

……

趙窯都懶得回了，任由那聲音神神道道的響著，兀自想象自己有身體般盤腿而坐，左胳膊支在大腿上，手撐著臉，目光直楞楞的。

她算是明白了，腦海裏不斷騷擾她的聲音是心魔，如果她如對方所說的做了，那就是陷入心魔了，如果沒做，那就能突破出去，然後醒來。

至於醒來後，那就得面對一輪輪的“死亡”，她之前想的簡單了，這個小界是讓“人”死不了，但不代表不能讓人的“意識”死亡啊。她現在就是意識，一次次的受傷、死亡，一次比一次脆弱的意識，之前的一次醒來是意識模糊，那下次醒來，不知道將要面對的又是什麽，到時候所出現的結果，又是她能承受的嗎？

她其實……怕了！但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沈默，就怕一個不註意，就被聲音裏越來越“倔強”的聲音引誘的真的走了錯路，最怕的，其實是哪怕走了錯路，盡頭也是——死亡！

當初岳一鳴提醒的時候她只以為是折磨，尤其防備的對象又是秦雨婷……到底是接觸的修士太少了，以僅有的經驗判斷，失策了。

修真界何其大，又怎麽可能真的是那麽簡單？人，是任何世界上最覆雜的動物啊！

真是一葉障目！

再次幽幽嘆了口氣，然後那道聲音越發大力的鼓動起來。

趙窯頗有些心累的問：“你就不累嗎？”

……

一陣沈默後，那個其實並沒有音節發出來的聲音好像有些惱羞成怒。

你不想報仇嗎？你不想讓那些人……

趙窯打斷了對方：“並不是很想啊！而且，為了報覆他們，讓我入魔嗎？怎麽聽怎麽不劃算啊！”

……

這話說出來感覺過了很久很久，那道聲音都沒再出現，甚至趙窯還有些頗為無聊的叫了幾聲，都沒得到回應。

“這是終於累了去睡覺了嗎？”趙窯沒有醒來的欲|望，繼續呆在這裏，撐著大臉，腦子裏什麽都不想，也不敢想，就想跟那聲音耗到底，省的三五不時的被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趙窯以為自己睡過去了。

可其實並不是，她的意識，真的在慢慢消散，說是睡過去，更恰當的說其實是與空氣、與自然、與周圍慢慢融合。

這種感覺很奇妙，單調的世界裏好像有了顏色、也好像有了花、鳥、樹木，但她並不能真切的感受到這些東西，只憑感覺自己“看”到了，但具體到底有沒有看到，其實她並不清楚。

這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

花朵的雕零與盛開、生命的誕生與消逝……她目睹了這一切，卻越來越感覺不到“我”的存在。

這是一種悄無聲息、讓人無法察覺的消磨。

突然，一聲輕嘆響起。

這聲輕嘆，在趙窯聽來，仿佛炸雷，瞬間將她從那種即將消融的處境中“拉”了出來，炸的她頭皮發麻，炸的她冷汗直冒。

臥槽！差點，就差一點……她就真的不存在了。

後怕仿佛蝕骨之蟲，從腳底板，竄到了天靈。

這一刻，原本說“不怨”“不恨”的趙窯，心境有了一絲動搖。

怎麽可能平心靜氣？這可是差點死掉啊！

這在武俠裏就是殺身之仇、在古代是殺人償命、哪怕是在和平的現代，殺人都要進監獄，怎麽可能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說……

醒來！

一聲輕喝徒然響起，震的原本滿腹怨懟的趙窯瞬間清明。

她的情緒，就在剛才失控了！

失神了一會兒，才突然想起再次響起的這聲音怎麽聽怎麽耳熟啊！

“秦漠？”趙窯試著張嘴，結果一出聲，就把心底裏叫了千萬遍的名字給直接叫了出來。

……

一陣沈默，也是這個時候，周圍的聲音你推我擠的進了耳朵裏邊。

嘩啦啦的溪水聲、風吹過的颯颯聲、啾啾的鳥鳴聲……

轉動視線一看，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出現在一處環境優美的小溪谷裏，躺在一塊巖石上，雙腿耷拉下去，浸泡在溪水裏，被游來游去的小魚圍了一圈。

慢吞吞的坐起來，動作驚動了一邊吃草的小白兔，跐溜一下鉆進了樹林中；小魚不受影響，孜孜不倦的吸附在她白色繡襪上。

“清醒了？”

腦海中的聲音再次響起，趙窯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果然是秦漠”，第二個反應是秦漠是心魔？

好像這樣說也對哈！畢竟她暗戀秦漠都快瘋魔了，也該進化到心魔了。

“……為師察覺你的魂燈不穩，卻不想竟然如此兇險，可是遇到何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趙窯的錯覺，就感覺腦海裏的秦漠在“為師”兩字上加重了力道，她摸了摸鼻子，心裏暗想：你就算提醒，我該在心裏怎麽叫還是怎麽叫，名字不就是起的讓人叫的？

胡攪蠻纏了一通，趙窯邊擡起腿，邊回道：“沒事，我自己能處理，是不是打擾你閉關了？”

她並不奇怪秦漠察覺到自己的危險，畢竟秦漠是她最大的依仗，身為大乘修士，她又是對方的徒弟，點了魂燈的，那麽自己的情況肯定能知道的清楚。只是這種依靠別人到底不好，哪怕這個人是秦漠。心裏一旦有了依賴，就不自覺的開始犯懶，開始有恃無恐。

說著話，她脫掉了鞋子，脫掉了襪子，潔白瑩潤的雙足，在波光粼粼的溪水映照下，仿佛也發著光，那光隨著浸入水中，折出一道線，消失不見。

腦海裏出人意料的又是一陣沈默，趙窯有些奇怪，試探著問：“還在嗎？”

“……你是為師的徒弟，不管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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