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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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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啊?”許問眨眨眼,望向逐漸升起太陽的東方,“不能吧?”

去年跟前年夏天,倒是氣象局通知過兩次,會有臺風。

但是每次,臺風都繞道走了。

每年8月到10月是臺風高發季,但許問在彩虹島這兩年還真沒見過臺風。

現在已經8月初了,還真不好說。

許秋石背著手搖搖頭,“不知道島上怎麽樣。家裏的話我還能靈一點兒。”

許問知道許秋石說的家裏靈一點兒,不是說“開門風,閉門雨”這句話靈而是指他的感覺。

開門風,閉門雨是魏莊的俗語。

指的是早晨起來刮風,晚上就會下雨。

這是傳下來的老話,應當問題不大。

但這種只能適應比較明顯的天氣。

而許秋石當了一輩子的農民,在天氣預報極其不準或者說根本沒有渠道知道準確天氣預報的情況下,判斷這一年的是旱是澇,判斷這一天是晴還是雨,都有自己的土方法。

這種土方法主要依靠經驗和直覺,屬於只能意會不能說清的。

許秋石熟悉了解北方的天氣,能判斷個差不離,但是對海島氣候還不夠熟悉,不能精準預判。

他揉了揉腰,又揉了揉眼皮,自己嘟囔了一句:“這身體警示也不知道在彩虹島靈不靈?”

許問沒聽見他這句話,因為冬生醒了。

六歲的小男孩跟小牛犢似的,橫沖直撞沖過來抱住許問的腰。

許問差點沒站穩把小夏初甩出去。

等穩住身形,把心不甘情不願的小夏初放在地上,又抱了抱冬生。

她只能蹲下身子給冬生一個擁抱,冬生現在的重量和高度,許問已經還難抱起他了。

“媽媽,我想你。”

“我也好想你。”

“媽媽你還要出門嗎?”

“短時間內,應該不出去了吧?”

“太好了!”

雖然尿不濕廠裏還有很多工作應該去做,許問出於愧疚,猶豫了下,還是決定給自己放一天假陪孩子們。

許問帶著冬生跟許切他們先去擠了牛奶。

又用牛奶做了很多甜品,有雙皮奶、牛奶布丁、還有其他點心零食。

別看小夏初是許問生的,實際上許問陪夏初的時間還真沒有當初陪冬生多。

因為自打懷孕許問就變得越來越忙。

很久沒有慢下來享受生活了。

早晨露了頭的太陽到中午就被烏雲遮住。

許問帶著兩個孩子午睡起來,外面已經開始下雨。

最開始是毛毛細雨,到了夜裏大約是中雨。

七八月的海島下雨很正常。

冬生他們最熱衷於這個天在外面瘋跑,一個個穿著自制的雨衣,在外面跑的格外開心。

小夏初也想出去。

她太小,許問怕她淋雨生病,當然不肯答應。

小夏初著急的拍著門板咿咿呀呀。

其實她已經能說不少話了,多數是疊字,而且一句話往往控制在兩個字以內。

但一著急了,就忘記說話,還是像嬰兒一樣咿咿呀呀。

“不行哦!”許問不為所動,“哥哥大了,可以出去玩兒,但是你太小,淋雨容易生病。而且你現在說話都不利索,你生病了我也不知道你具體是怎麽樣不舒服,會很擔心。”

所以說到懷孕後期,所謂的生了就好了都是騙人的。

小孩子出生後有出生後的麻煩,根本不是想象中那麽美好。

拿小夏初來說,從出生開始每個月有每個月需要擔心的問題。

月子裏吐奶。

第二個月會腸絞痛。每到傍晚,就會突然毫無預兆的大哭起來。

不管是給她吃奶還是換尿布都沒有用,就是哭怎麽哄都不行。

朱美珍說這叫黃昏鬧,過去那一陣兒就好了。

許問覺得不對,兩個月的孩子不會試圖用哭鬧來吸引大人的註意力,她既然哭了就說明是真的不舒服。

在朱美珍這裏得不到答案,許問幹脆問魔鏡。

魔鏡說這叫腸絞痛,需要飛機抱。

許問又研究了什麽飛機抱。

鬼知道當時壓力多大。

小夏初那個小胳膊小腿細得仿佛一用力就折斷,她月子裏都不太敢抱她。

結果那勞什子飛機抱還是單胳膊抱,第一次抱的時候許問急出一身汗。

第三個月的時候趕上熱,小夏初那會兒已經起來奶膘了,整個人肉嘟嘟的。

某一天給夏初清洗脖子下的褶子時發現一道紅線,仔細一看不是紅線是破了一道線,上下的皮膚都有點破。

嚇得許問連夜帶著夏初去醫院,醫生說那是因為悶熱,出汗後淹了,或者是洗完澡之後沒徹底擦幹。

給拿了一些藥以及痱子粉。囑咐許問每次洗完澡給孩子擦幹後抹上。

護理了半月夏初才恢覆如初。

四五個月的時候,出現攢肚。

就是之前一天要拉幾次的寶寶,突然好幾天不大便了,這可嚇壞了許問。

不過朱美珍和其他嫂子都說這叫攢肚,有的孩子會三四天,有的五六天才上上大便。

許問不太清楚攢肚什麽意思,猜測應該像是腸道發育。大約之前挺短像直腸子一樣,吃完不就就拉,大了腸子會邊長了九曲十八彎。

當然這是許問的猜測,她並沒有去看醫生。

因為如朱美珍他們所說,過了五天,小夏初又開始恢覆正常排便。

同時,小夏初學會了翻身。

某一天,她突然就能翻身了。

開始許問還很開心,又見證了小夏初一個“第一次”。

但很快就不開心了。

小夏初沒有危機感,學會了翻身想去某個地方但是大人不抱的話,就自行翻過去。

有一次她睡醒,許問沒在床邊,她翻到床下摔的哇哇大哭。

許問聽見動靜,上樓見她額頭上磕腫了一塊,心疼內疚又生氣。

夏初哭她也急得哭。

從那以後,夏初睡覺她就用枕頭攔在兩邊並且不敢走遠。

到9個月的時候,小夏初第一次發燒。

直接燒到四十度。

可急壞了許問。

島上雖然有軍醫,但是衛生連的官兵們根本不擅長兒科。

又是半夜趕到鵬城,掛了急診。

像路遠征說的,兒科大夫才是最不容易的。

其他大夫都能望聞問切,只有兒科大夫靠經驗跟“猜”。

因為小奶娃娃根本不會說話。

當時小夏初太小,不適合打針,給推薦了個專門看小孩子的中醫。

許問又帶著小夏初去,在腳心裏貼了膏藥。

那中醫現在許問也一直推薦。

特別神,貼上膏藥半天就退燒,三天痊愈。

只能說高手在民間。

但是島上到鵬城這麽遠,特別不容易,所以許問寧可聽夏初哭也不想去賭。

萬一發燒了呢?

人家冬生體質好,一年到頭不生病幾回。

小夏初哭了會兒,見許問不妥協也沒沒了脾氣,拉著許問上樓。

等許問抱她到樓上,她搖搖晃晃到露臺上去看雨景。

許問:“……”

一歲多的孩子還會曲線救國???

這鬼點子多的也不知道隨誰。

也不重要,反正在許問眼裏,好的都隨她,不好的都隨路遠征。

夏初和冬生聽話的時候,許問都是“你看,我閨女……”

他們不聽話的時候,許問則說“你看看,你閨女……”

露臺能看見雨但是淋不著,許問也就由著小夏初折騰了。

夏初在欄桿縫隙裏伸出小手接到外面的雨就興奮的大喊大叫,還樂呵呵的回頭讓許問看。

許問則不走心地誇她兩句。

這雨在傍晚的時候突然變大。同時變大的還有風。

風越來越大,木屋都被吹的吱吱悠悠的響。

許問聽著這動靜覺得特別不踏實,抱著夏初到了一樓。

她跟夏初剛到客廳,就聽見哢嚓一聲木頭斷裂的聲音。

許問把夏初放在地上,自己又返回二樓。

是家裏搭建的露臺塌掉了,整個搭出去的露臺直接斷掉,砸進院子裏。

許問一怔,先是後怕到全身哆嗦。

如果她剛才還和小夏初還在露臺上的話,此刻娘倆都會被摔在地上。

這樣的高度或許不致命,但致傷致殘都不會太意外。

許問不敢想,萬一小夏初出個什麽意外,她該怎麽辦。

外面呼嘯的風雨聲把許問驚醒,她匆忙收拾了下家裏值錢的錢和首飾,以及路遠征那一堆獎章獎牌獎狀,匆匆下樓。

小夏初正扒著門哭。

許問匆匆把路遠征的軍功章們裝進一個小鐵盒裏,塞到櫃子下面,才去抱夏初哄勸。

外面的風聲還在升級。

沒過一會兒,許問透過玻璃,模糊地看見一隊官兵過來,挨家挨戶通知喊人撤離。

來許問家的是一個許問眼生的小夥子,“嫂子,得麻煩你帶著孩子先到船上。這是雨衣。”

他把雨衣遞給許問,彎腰抱起冬生,同時道,“剛接到上頭通知,臺風馬上登陸!咱們都得離開島!”

事出突然,沒有給任何人留準備的機會,連給許問收拾衣物的時間都沒有。

所有的軍屬,包括兩個廠裏的職工以及剛在島上安了家的新島民全部都得咱最短的時間撤到海上。

戰艦已經在港口等著。

這臺風登陸的毫無預兆,所有的人都以為只是普通的暴風雨,像往年夏天一樣。

誰知道突然就變成了臺風。

在許問眼裏,孩子的安全是第一位,她什麽都沒再收拾,見兵哥哥把冬生背到背上,自己穿上雨衣一把抱起還在哭叫的夏初裹在懷裏。

一推開門風雨撲頭蓋臉就打了下來,暴風裹著大雨無視雨衣那點防護直接往眼睛耳朵鼻嘴巴裏鉆,臉上被打的生疼,呼吸都困難,特別窒息。

許問根本睜不開眼,只能緊緊的抱著夏初,把她護在自己懷裏,扯緊雨衣裹好她,自己頂風前行。

來接她的戰士,背著冬生,疾步快走。

往岸邊的一路上,許問看見許多和她一樣的人被官兵護衛著往岸邊走。

不知道許秋石跟朱美珍還有許切在不在裏面。

不過所有的官兵都出動了,他們往往是優先保證軍屬和百姓撤離,然後是盡量保護物資以及自己安全撤離。

所以應該沒問題吧?!

平時五分鐘的路程,這回走了足足十五分鐘,一路跌跌撞撞幾次差點摔倒。

雖然許問不確定這臺風到底有幾級,只通過自身的感受覺得,這臺風也在層層升級。

跟生孩子的陣痛似的,一級一級往上加。

短短幾百米,風最起碼又大了兩級。

走著走著,聽見一聲巨響。

許問下意識回頭。

其實這樣的雨幕下也看不清什麽,但是許問就是知道是木屋被刮倒了。

不是一間,是一長排。

許問不敢再停留,抱著夏初艱難地前行。

生平第一次恨自己不是個胖子。

她太瘦了,近一米七的個子只有不到九十斤,在這種天氣裏特別不占便宜。

幾乎是前進一步,後退兩步,踉蹌前行。

背著冬生的戰士比她稍微好一點兒,但是也不能再帶上她跟夏初,那樣誰都走不了。

“先保護好冬生上船!”許問灌著雨水對那個戰士大喊。

那個戰士有點猶豫,他還年輕,不想取舍,想把許問他們娘三都平安送上船。

“求你!”許問大喊,“先送他上船!不管怎麽樣,請你一定要保護好他!”

冬生是烈士遺孤,他父母已經都犧牲了。無論如何冬生不能再有閃失。

哪怕讓許問用命去換他的命許問也會毫不猶豫。

戰士一咬牙,扭頭走了。

冬生的身世在軍營裏從來都不是秘密。

這個戰士或許不認識冬生,但來之前肯定也會接到上面的囑托保護好冬生。

見戰士帶著冬生走了,許問松了一口氣,隨即咬著牙往前。

冬生走了還是夏初,這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

她才一歲,還沒見過這個世界的美好,不能就這麽死了。

都說為母則剛,這話半點兒都不假。

上輩子的許問曾經在網上看見過一個故事。

一個回家的媽媽,買菜回來看見孩子從四樓掉了下來,就沖了過去。

她成功接住了自己的孩子。

據說,按照那個距離,這位媽媽當時的速度是要打破百米世界紀錄才可以。

所以很多人質疑,都覺得不可能不現實。

紛紛質疑這則新聞的真實性。

有來采訪這位媽媽的記者,還試圖還原當時的情景。

從四樓扔下一個布娃娃,讓這位媽媽從當時事發的位置沖過去。

可無論這位媽媽怎麽拼盡全力往前跑,她都不能及時跑過去接到那個布娃娃。

好在那時候還很早,大家雖然質疑但是網暴還沒盛行,這事不了了之。

上輩子的許問也對這則新聞持懷疑態度,但是自從她當了母親她相信了。

一個母親為了孩子能爆發出來的潛能是她自己都沒辦法想象的。

一如此刻的許問。

許問咬著牙屏住呼吸,努力往前邁一大步,再努力穩住身形小退兩步,就這麽艱難地往前。

忽然,許問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哢嚓聲。

許問擡頭睜眼。

見路邊一棵碗口粗的樹斷裂朝她砸了下來。

許問知道自己應該跑,意識是清醒的,身體卻不受控制了。

懷裏的夏初還在因為被蒙在雨衣裏悶熱黑扭來扭去的哭。

“動呀!你倒是動呀!”許問在這樣的天氣裏感覺自己都出了汗,其實就這樣的雨,出汗不出汗完全分不出來,可許問那一瞬間就是感覺自己出汗了。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大腦能控制自己的腿。

可斷樹已經到了眼前。

“路遠征!”許問閉上眼絕望地大叫。

“碰!”

斷樹砸在了地上。

許問睜開眼。

沒有奇跡,不是路遠征。

是木蘭嫂子。

木蘭嫂子大約是真的有武者精神或者說是勇者無畏,還能打趣許問:“是不是很遺憾不是你家路營?”

不過她只是嘴上打趣,動作卻不慢,拉著許問的胳膊轉身就走。

別看她很小,可幾十年的武功不是白練的,下盤特別穩,拉著許問一步步往前。

許問松了一口氣。

安心地跟著木蘭嫂子走。

木蘭嫂子再厲害這樣的天氣裏也做不到目能視物,但她耳朵鼻子都比一般人好使。

往玄裏說就是所謂的聽聲辨位。

這樣的風,船都不能靠太近,是戰士們接龍以人力把所有的人用小船推到大船上去的。

大船是軍艦。

許問上了船,扒下雨衣先檢查了下夏初,見她沒有被憋壞,也沒磕到碰到,松了一口氣。

夏初雖然年紀小,但是也不傻,知道這是發生很重要的事情了。

一從嚴嚴實實的雨衣中被解救出來,她就乖巧地待在許問的懷裏,抽抽噎噎,怯生生地打量周圍。

換平時,大家都早圍過來逗她,可這會兒沒有任何一個人有心情。

船艙裏腳步匆匆,人來人往。

多數都是剛被送上來的軍屬和百姓,大多數官兵都沒上船。

他們還得保證島民的撤退。

許問不由有些慶幸。

慶幸這座海島上有他們在駐守,也慶幸自己是個軍嫂。

假如說這座海島上如果把駐軍換成魏莊公社其他的百姓。

用腳指頭想此刻已經是大型災難現場了。

現在也是,許問透過船上的玻璃還能看見島上不斷的有樹木倒塌。

包括風力發電機。

“嫂子,你幫我看下孩子。”許問把夏初遞給焦木蘭。

“好。”焦木蘭接過夏初。

許問腳步匆匆離開,她得找到冬生。

冬生早早上了船,這會兒站在艙門口,幫著從外面接了東西往上拎。

許問看著皺了皺眉。

不是嫌棄冬生幫忙,而是生氣。

生這些島民的氣。

這明顯是生死存亡,性命悠關的時刻。

島民們晚上船一分鐘,就意味著戰士少一分鐘的撤離時間。

而多數人都很自私,也不能說自私,總而言之就是會最大可能去搶救自己的財產。

在這樣的天氣裏還要拉拉雜雜收拾一堆有的沒的。

戰士們不管他們還得管他們的財產。

許問臉色很不好。

要說錯,也沒錯。大家都是窮人,每一樣財產都是賴以生存的根本。

什麽都不要了,那就是人活下來也得餓死。

要說對,可那些官兵大部分都特別年輕,他們也是別人的孩子丈夫。

他們看不得百姓在他們面前有危險,所以像搶救個人財物這種都是那些戰士們沖進危房去搶救出來的。

也就是說,是戰士們用自己的命在換百姓的財物。

對,可能很多百姓認為這是官兵們的義務。

不過在許問眼裏,這是一件可以相互體諒的事。

她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不想再看見這讓她心裏發堵還沒法制止的一幕。

於是轉身繼續去找許秋石。

一路上碰見不少熟人,比如豆豆媽和豆豆,李嫂,羅澤民,以及一部分魏莊公社帶來的人。

軍嫂們明顯覺悟要高些,基本上除了孩子和自己,身上沒帶什麽多餘的東西。

她在魏莊帶來的打工人,多數都慌裏慌張,很多姑娘都嚇哭了,渾身濕漉漉的抱在一起,她們懷裏還有他們搶救出來的包袱。

鼓鼓囊囊的,許問也不知道她們到底裝了什麽。

不過這也不是說教的時候,只是理智的慰問了幾句,讓她們不要害怕。

走到最後才看見擠在角落裏的許秋石和朱美珍。

許問臉上表情緩和了幾分。

許秋石跟朱美珍就是典型的那種窮人思想。

許問生怕來的時候看見許秋石抱著他那些鐵鍬鋤頭,然後朱美珍抱著一家人的吃喝用。

結果,除了人,他們身邊沒有任何東西。

這讓許問十分意外。

“爸媽,你們沒事吧?”

“沒事,沒事。”朱美珍擺擺手,“你爹看見天不對,我們出來的快。唉!就是可惜了家裏的東西。就這個風,房子八成倒了。什麽都沒拿!要我說就該多少帶點出來,別的不要一家人總該拿幾件衣服什麽的吧?你個敗家子!”

許美珍嘮叨著,突然轉頭面向許切,擡手在他腦袋上輕拍了一下,跟許問告狀,“我跟你爹本來想收拾點東西再走。這孩子拉著我就往外跑,你爹怕我們出事就只好追上來!你說你小小年紀怎麽還這麽貪生怕死?”

許切看了許問一眼,一挺脖子,“姐姐,我不是怕死!人家兵哥哥在等我們,你們每搶一樣東西,都是耽誤他們的救命時間!命重要還是那些亂七八糟的重要?”

許問讚許地看了許切一眼,點頭附和:“爸媽,我覺得小切做的對!這臺風登陸的突然,大家都沒有準備。這些官兵也沒有,他們第一時間來救大家。像小切說的,咱們每耽擱一分鐘,那些戰士們得晚一分鐘撤離!

你們看島上木屋一片片的島,手腕粗的樹枝輕飄飄的就斷裂。他們也是血肉之軀,被砸也了會受傷。

難道他們的性命還沒有咱們家那點子東西值錢?”

許切為了爭辯是扯著嗓子喊的。

許問為了說給其他人聽,也可以提高了聲音。

本來亂糟糟的船艙裏突然變得安靜。

許問目光掃過去,只見那些大包小包的人都低著頭。

還有人跟鴕鳥似的,試圖把大布包袱往身後藏。

“說得好!”羅澤民帶頭鼓掌。

其他嫂子們也跟著鼓掌。

許問沒再說話,還知道羞愧就證明有救。

“族長、廠長們,你們自行清點人數,如果人到齊我們就要撤走了,這麽大的風船不能停在近海,大家都會沒命。”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拿著喇叭站在船艙裏喊。

羅澤民跟許問趕緊去清點自己的工人。

漁民那邊是婁漢山負責。

很快結果出來,羅澤民的工人齊了。

婁漢山的族民齊了。

許問的臉色不太好。

她這邊還缺人。

缺的人叫董海波,是生產隊裏知名的無賴混混。

喜歡惹是生非、仗著膘肥體壯經常尋釁滋事打架鬥毆、缺錢的時候還偷雞摸狗。

許問估計,董海波應該是想趁亂去偷別人的財物。

如果她沒猜錯,董海波現在應該在她家。

思索了三秒鐘,許問有了決斷,她讓朱美珍去找木蘭嫂子,照顧夏初。

然後跟趕來的新營長說,“我的船還停在岸邊。我去找到我的人之後開著我的船離開。你帶大家走,不用管我們!”

石磊休假了,路遠征出遠門,島上不能沒人管,又重新調了個營長過來。

當然,等路遠征回來,新營長也不會再走,只是路遠征會升官。

新營長想也不想就否決了許問的提議:“不行!我帶人下去找。”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們的責任所在,但是你找不到他。”

很明顯許問知道,但是也不會告訴新營長。

這是她的人犯的錯,她不能拖累大家。

新營長皺眉,“嫂子,我知道你為我們好。但是你身為一個軍嫂應該很清楚,保護你和那個還沒上船的工人都是我們的職責。我們不死就輪不到你下船。

根據收到的最新消息,現在島上十七級臺風。我不可能讓你上去。”

許問默了三秒鐘,“三分鐘。三分鐘後他還來,開船!誰都不用下去找。他家裏我去交代!”

新營長:“……”

圍觀眾人:“……”

朱美珍用手戳了下許問,小聲道:“問問,人命關天,你……”

“我什麽?他是一個健康的成年人,他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種天氣裏所有的人逃命,他還想著去侵占他人財務。這樣的人難道要大家都搭上性命去救他?憑什麽?就因為他是個百姓?就因為你們穿著這身衣裳就得為他送死?”

許問平日裏都是個特別溫和的人,此刻突然發了脾氣,疾言厲色。

做這個決定她也不好受,但是人心都是偏的,她更不願這些軍人為了董海波這種爛人送命。

船艙裏寂靜了幾秒鐘。

新營長站直了身體,朝許問敬了一個軍禮,“嫂子,我代所有的戰士們謝謝你為我們著想。但,就算那個工人是個要槍斃的殺人犯,只要還沒行刑,我們就得救他,哪怕以命換命。所以,嫂子,別浪費時間了,你就……”

“開船!人我帶來了!”

新營長的話被打斷。

許問和新營長都齊刷刷地望向發聲處。

路遠征站在艙門邊,腳邊扔著蜷縮的董海波。

董海波懷裏的東西叮當哐當掉了出來。

證實了許問的猜想,這混賬玩意不怕死的趁亂溜到她家偷東西去了。

船在下一瞬就迅速駛離。

新營長跟路遠征打了個招呼後,就忙著開始善後。

清點完人數之後,還得安排這些人住下。

船艙裏有很多的房間,但安排這麽多人也有一定的壓力。

許問走到路遠征身邊,上下打量他,嘴上問的卻是:“你怎麽回來了?”

“我們路上遇到點麻煩,就返航了。但是剛到就收到了臺風不讓靠近的通知。長江號在前頭飄著呢!我不放心你跟孩子,所以單獨行動弄了艘快艇想回家看看你們。

我到家的時候,你們都不在家了。房子已經塌了一半。正好聽見他……”路遠征指了指董海波,“呼救。我把他從廢墟裏扒拉出來費了點時間。”

路遠征眼睛迅速掃過許問,“你跟孩子都還好吧?”

許問點頭,“他們都在裏頭,你要去看看嗎?”

路遠征猶豫了一秒鐘還是搖頭,“我得先去坐鎮指揮。等安頓完我再來找你。”

許問點點頭,心裏那一根弦這回落到了實處。

不一會兒,許問跟羅澤民還有婁漢山都被叫去開會。

給他們足夠的房間,讓他們自行安排。

不過由於船上空間有限,所以單身的都得住宿舍,八人間。

許問安頓好自家的老鄉工人,又把許秋石跟朱美珍也安頓好。

他們這是個四人間,是幹部房。

等所有的人安頓好,許問才松了口氣,揉著發疼的脖子,晃了晃,突然意識到,那自己住哪裏?

她剛才分的房間裏並沒有自己的。

而且也沒有空房間了。

沒地方去的許問,走到餐廳坐下。

反正孩子現在許秋石跟朱美珍帶著,她可以松一口氣。

船上很安靜。

外頭很黑。

除了能感覺到船身明顯搖晃之外,根本聽不見外面的風聲。

這麽大的船,還能這樣搖晃,足以說明的外面的風有多大。

這還是已經出了臺風核心範圍。

許問趴在桌子上,看著漆黑的窗外,突然沒有由來的悲傷。

也不是沒有由來,就是有一種筋疲力盡的感覺。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島上受災的情況,但是可以想象那些木屋絕對經不住摧殘,等雨過天晴怕是沒地方住了。

她還親眼看見一架風車倒地。這就意味著發電系統也遭到了破壞。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們花了幾年時間經營建設起來的海島,怕是要被這一場臺風吹成原始模樣了。

路遠征忙完出來找到許問時,她已經睡著了。

許問頭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一臉愁容。

路遠征彎下腰抱她,剛一碰到許問,她就醒了。

許問揉揉眼睛,“你回來了……呀!”

她皺著眉,揉自己枕著的胳膊。

“壓麻了?”路遠征伸手,給她揉捏胳膊。

“嗯。”許問委屈巴巴的撇撇嘴,“都沒有我們的房間。”

“有。怪我,忘記跟你說了。”

以路遠征現在的級別他是有單間的。

路遠征彎腰要抱她,“走,帶你回去。”

“我自己走!”許問幫拒絕,這讓人看見多羞人。

路遠征挑了下眉,沒堅持。

這到底是公共場合。

路遠征的房間也不大,不過只有一張床略顯寬敞。

許問的衣服還有些潮濕,路遠征打開衣櫃,從裏面拿了一件新的海魂衫給她,“先將就一下。”

“欸?為什麽這裏會有衣服?這個可以穿嗎?”

“都是備用的新衣服,以備不時之需。”

濕噠噠的衣服穿在身上總是有些難受,許問聽話的換了下來。

這間海魂衫應該是中號,許問穿著又肥又大。

還好是短袖,不用挽袖子。

她想了想,把褲子也脫了,幹脆當裙子穿,然後抱著臟衣服進房間帶的衛生間。

路遠征從她手裏搶過臟衣服,“我來。”

不等許問拒絕,他已經轉身進了衛生間。

許問只好跟過去。

她內衣還在裏面呢!

不過路遠征也是不是第一次給她洗內衣。

許問坐月子的時候,衣服都是路遠征洗的。

“剛才,我碰見木蘭嫂子了。”路遠征一邊低頭洗衣服,一邊開口。

許問目光和註意力都在他手裏。

因為他洗的是她的貼身衣物。

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隨口哦了一聲。

路遠征擡頭,從鏡子裏看了站在身後的許問一眼,“她說,你跟夏初差點……”他發現自己都說出不去那句話,最後只道,“對不起!”

許問這才明白過來,木蘭嫂子把她們差點被樹砸到的事告訴他了。

她從背後伸手圈著他的腰,輕聲喊他:“路遠征。”

“嗯。”

“你不用自責也不用內疚。相反我很為你驕傲。你看我除了是你的妻子,還是一個普通百姓。當危險來臨,雖然你沒能第一時間趕到我身邊,但是你的戰友他們在第一時間幫助我們撤離了。

否則,我真不敢想就我跟冬生和夏初的話我怎麽辦。

今天看見他們的所作所為,我真覺得特別驕傲!驕傲我有你這樣一個老公!”

路遠征當然清楚,災難發生時,自己人會怎麽處理這一切。

他們都是互相可以交付後背的人。

不過,路遠征還是輕嘆一聲,“不管怎麽說,我都一個不合格的丈夫!”

許問眨眨眼,臉貼在路遠征的背上,手順著他的皮帶往下滑,嘴上還耍著流氓:“不合格?我記得挺合格的呀?難道這段時間不見,縮水了嗎?我檢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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