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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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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

路遠征臉色一變,沖了過去。

高建凱連忙下令,集體原地休息。

邵月眨眨眼,小聲問同樣楞在一邊的李蕓:“蕓姐,咱們就在問問旁邊,教官離那麽遠,他是怎麽做到搶在咱們前面接住問問的?”

她當時就在就許問旁邊,也是她見許問狀態不對驚叫出聲。

李蕓稍微落後一步,聞聲也加快腳步跑了過來。

許問暈倒事出突然,她們倆一下沒反應過來,再伸手,路遠征已經先她們一步接住了許問。

李蕓搖搖頭,感嘆:“路教官跑得真快!跟飛一樣。”

邵月深以為然:“這不是人類應該擁有的速度。”

路遠征打橫抱起許問,到旁邊的樹蔭下把她放在地上靠在樹幹上,等著隨行隊醫來過檢查。

隊醫也是從部隊借來的軍醫。因為軍醫比普通醫生更有經驗應付拉練中士兵容易出現的身體狀況。

他蹲在許問身前,給她做了個簡單的檢查,對路遠征道:“她沒什麽大事,就是饑餓過度加上劇烈運動造成的低血糖。”

“饑餓過度?”路遠征皺眉低頭,打量許問。

自打跟許問認識,路遠征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觀察她。

巴掌大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原本白皙的皮膚隱約透出一種不健康的暗黃。

眼睛閉著,紅唇也無半點顏色。

許問的腰細他早親手測量過。

她比初見好像又瘦了不少。

隊醫給許問輸上液,把藥瓶掛在樹枝上,跟路遠征商量:“她這樣一時半會兒也沒法訓練。這裏都是土路開車也難免顛簸不適合輸液期間轉移她。要不先在這等她醒來?”

路遠征點點頭,讓隊醫先看著許問,自己去找了高建凱,讓他過會兒先帶大部隊前進,自己留下等許問醒來送回學校再追他們。

高建凱一聽,拒絕:“我照看許問同學,你帶大部隊吧!”

開玩笑!看護學生怎麽也比帶隊輕松。

學生們走幾十公裏,他也得陪著好不好?

路遠征斜睨高建凱,譏諷道:“怎麽?辦公室坐久了連這點苦都不願意受了?”

“你這話說的!”高建凱一挺脖子,理不直氣也壯,“我是怕受苦的人嗎?我是怕你休假無聊,把這些小鬼送到你手裏讓你打發打發時間!”

路遠征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撂挑子:“別廢話!這差事本來就是你的!真把老子當苦力使喚呢?”

高建凱摸摸鼻子,“行吧!給你放會兒假!先說好,下午你還得歸隊啊!說好了幫哥們,你不能半途而廢。”

“滾!”

高建凱知道他這是答應了,麻利的滾了。

跟高建凱分開,路遠征把李蕓跟邵月叫到一邊問她們知不知道許問的情況。

邵月嘴快,搶著道:“問問打開學就沒吃過飽飯。她家條件不是很好。問問以前就節儉,這次開學好像比之前更節儉了。早晨就喝一份面糊,中午二兩米飯,晚上就吃一份蔬菜或者不吃。這幾天咱們訓練量大,課後還要勞動,所以她……”

路遠征眉梢動了動,點點頭讓她們歸隊,沒說什麽。

邵月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著走回樹下給許問扇風的路遠征,納悶地問李蕓:“咱們教官是不是就所謂的面冷心熱?冷著個臉卻對問問這麽照顧?”

李蕓跟著回頭看了會兒,她年長,對男女之事比邵月敏感,總感覺路教官的態度過於負責了。

許問一睜眼,就看見路遠征放大的臉,嚇了一跳就要站起來。

“別亂動!”路遠征摁住她,“會鼓針。”

許問這才想起自己剛才暈倒的事,特別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路教官給你添麻煩了!”

路遠征搖搖頭,見她臉上因為羞赧終於有了一絲血色,逗她:“沒其他人還裝不認識?”

軍訓這幾天,許問雖然不至於對他避而不見,但說她裝不認識也不算冤枉她。

許問臉更紅了,低下頭沒吭聲。

他是教官,她是學生。

總感覺有些很奇怪。

路遠征見她羞成這樣,也沒再逼她,擡腕看了眼手表,問她:“等你輸完液差不多就該吃午飯了,一會兒陪我去吃個午飯?”

許問:???

路遠征見她瞪著溜圓的大眼,一臉錯愕,又輕飄飄的補了一句:“我答應冬生中午跟他一起吃飯。”

許問:“……”

她坐直了身子,往四周看了看,這裏基本可以算荒無人煙。

學校就差不多算在縣郊,他們出學校後一路往荒郊野外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自然越來越荒涼。

許問自己不認識路,也不好意思麻煩路遠征再送她去追大部隊,只得同意,“不好意思,又給你添麻煩了。”

路遠征聳聳肩,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咱倆這關系,用不著客氣!”

許問被他燦爛的笑容晃了下眼,心想路遠征抽煙牙怎麽還能這麽白?隨即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意思,懵了,仰頭問他:“咱倆這關系?”

他倆有什麽關系?她作為當事人怎麽都不知道?

“冬生叫我爸爸,叫你媽媽,你說我們什麽關系?”

許問:“……”

行吧!

聽起來關系匪淺,實際上八竿子打不著,算什麽關系?

路遠征被她怔忪的表情逗笑。

他低沈的笑聲穿過許問的耳膜,落在她心上激起一片漣漪。

許問臉頰發燙,臉更紅了。無意識地舔了下發幹的唇角。

“臉上總算有點血色了,剛才病懨懨的,還挺刺眼。”路遠征隨手拿過自己的水壺又從許問的隨身背包裏找出她的搪瓷缸,倒了些水遞給她。

許問道了謝,接過水喝了一點兒。

路遠征站起來掏了下口袋,從口袋裏摸出一塊花紙包著的硬糖塊,塞到許問手裏:“吃點糖果對低血糖好。”

糖是裝著用來哄冬生的,沒想到這會兒竟然派上用場。

等許問喝完水,含著糖,路遠征看了下越來越高的太陽,以及樹底下越來越小的樹蔭,猶豫了下問她:“你現在還有力氣走嗎?等會兒再走怕天氣更熱,你現在身體有點虛弱,別再中暑。”

倒是可以抱著她,那輸液怎麽辦?

許問點點頭,扶著樹站了起來,“我沒事,咱們走吧!”

路遠征一手舉著輸液瓶,一手推著大部隊給他們留下的自行車往回走。

“許問。”

“嗯。”

“上次跟你說的事情,考慮的怎麽樣了?”路遠征開口。

“啊?”許問眨眨眼。

“嫁給我的事,考慮的怎麽樣了?”路遠征直接挑明。

許問剛降了點溫的臉倏地又燒了起來,囁嚅道:“對不起,我還沒想。”

他才求完婚就開學,這幾天每天都被他訓練得倒頭就睡,哪有時間想這些?

再說離開家到學校之後,許問想嫁人的念頭又淡了下去。

路遠征點點頭表示理解。

兩人頓時無話。

許問記得他說過假期還剩一個月,所以給她考慮的時間不會太多,他這麽有誠意自己一直拖著不給答案不太好。

“路教官。”

路遠征扭頭看她。

“你讓我嫁給你,把我的以後,冬生的以後都安排的很好。那你呢?我們結婚,你能得到什麽?”

如果路遠征是普通人,跟她結婚當然是會收獲一個家庭。

可路遠征不是。

他求婚時的話沒有一句是要求許問盡一個妻子的義務。

他給他們規劃的生活裏根本沒有他自己。

“我?”路遠征搖頭失笑,“安頓好你們我就滿足。”

上次他也這麽說。

許問快走幾步,轉過身倒退著走,跟路遠征面對面:“你想娶我只是為了你覺得自己應負的責任,並沒有表達你自己的需求。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就算按照你談交易一樣的求婚也一樣。你需要一個什麽樣的妻子?想組建一個什麽樣的家庭?你說求婚,卻像是安排後事……對不起。”

意識到自己有點口不擇言,許問連忙道歉。

她只是覺得這樣對路遠征特別不公平。

他並不需要這樁婚姻。

路遠征搖頭表示不介意,他想了想沒直接回答許問的問題,淡聲開口:“我們每次出任務之前,都會寫一份遺書。如果平安歸來,遺書就可以撕掉。如果回不來遺書就真是遺書了。寫多了慢慢成了習慣。每次決定都盡可能安排好家人或者家屬,至於我們自己,從來不想以後。”

不敢想。

不定哪次就沒有以後了。

許問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有敬佩有心疼。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想跟你結婚,其實還有個原因。”路遠征略一沈吟,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還因為我覺得你跟我認識或者打過交道的女同志都不一樣。”

“嗯?”

路遠征停下腳步,目光跟許問對視:“我覺得你看起來牲畜無害特別好說話一副綿軟性子,實則外柔內剛,沒那麽在乎別人的眼光,做了決定也輕易不會改變。”

許問:“……”

不太確定地問:“這是誇我還是罵我?”

“誇。”路遠征輕笑,“上次沒好意思全部跟你說清楚。我們結婚,不領證。”

許問:“???”

“這樣雖然在大家眼裏我們是結婚了,在法律上你還是自由之身。一年之後,你若有心儀的對象,照樣可以婚嫁。”

許問想也不想開口:“那你呢?”

路遠征沒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許問看著他的笑容,突然想起來上次看電影,他們生產隊的人說路遠征已經五年沒回來過了。

一個五年都沒回老家的人為什麽突然休假回來這個已經沒有牽掛的故鄉?

他是來安頓冬生的。

說直白點他不是休假是在安排後事,是回來托孤的。

這個想法讓許問心頭一跳,停住腳步一把抓著路遠征的胳膊,近乎急切的追問他:“你是不是要出什麽危險的任務?”

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危險,他才會把養在身邊幾年的冬生送回老家。

“嘖!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路遠征喟嘆,略帶歉意地搖頭:“對不起,職業原因需要保密,我之後的工作內容不能告訴你。”

許問還想多說什麽,路遠征卻不打算多聊這個話題,指了指她的輸液瓶,“空了,我幫你取下來。”

路遠征取針的動作異常熟練,許問狐疑地打量他:“你不會也會紮針吧?”

路遠征沒說會也沒說不會,拿著剛從她手上取下來的針,晃了晃:“你要不要試試我會不會?”

許問:“……”

敬謝不敏。

她擺手:“倒也不用這麽認真。”

路遠征把針頭掐掉埋進土裏,把軟針管和玻璃藥瓶裝進車筐,自己長腿一擡跨上自行車,招呼許問:“上來!”

許問跳上後座,有些為難。

他上衣下擺紮進褲子裏貼在身上,她有點不知道怎麽扶。

土路不平,一個顛簸,許問差點從後座上跌下來,驚叫一聲,手一伸攬住了路遠征的腰,結果自行車又下落,她整個人因為慣性又撞在路遠征後背上。

他的後背平直且勁瘦有力。溫熱的觸感透過衣衫傳到她臉頰上,一直沒退熱度的臉頰再度發燙。

“對不起。”許問小聲道歉。

路遠征不用看,都能猜到許問現在羞囧的模樣,連忙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是我騎車技術不好。但這事一時半會兒也不好改,委屈你點先扶著我?要不然你掉下去我就罪過了。”

許問猶豫了下,兩手輕輕搭在路遠征的腰上。

心如鹿撞。

她從一個言談思想俱自由的時代穿回需要謹言慎行的七零年代,一直過得兢兢戰戰。

可在路遠征身邊,她覺得踏實。

他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求婚許諾的也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自由。

許問承認,她動搖了。

許問堅持吃完午飯跟路遠征一起趕回訓練基地,所以路遠征就近找了一家飯館,借了個公用電話打去老戰友單位讓人幫忙把冬生送過來。

路遠征不好意思總麻煩人,本來也是打算安頓好學生之後再騎自行車回來把冬生帶去訓練基地。

等冬生到飯館,路遠征點的菜已經上桌。

冬生一看見許問就特別開心地直直撲向她,“麻麻我好想你!”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就習以為常了。

許問已經對“麻麻”這個稱呼接受良好,主動把冬生抱在腿上,在他小臉上蹭了下:“我也想你!”

路遠征有點不是滋味。

他養了三年多的小崽子進門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路遠征頓時手有點癢,手伸到一半,在許問警惕的目光下又把手收了回來在鼻尖上蹭了下,不太爽地喊冬生:“小兔崽子,你眼裏還有你老子嗎?”

冬生這在從許問懷裏轉過頭看路遠征,無辜地眨眨眼:“爸爸,你不是說中午不能跟我一起吃飯,等晚上再來接我嗎?”

路遠征:“……”

你還不如不說話。

許問怔住,錯愕地看向路遠征。

路遠征低頭研究菜單。

許問挑了挑眉,發紅的耳尖出賣了他,明顯他沒表現出來的這麽淡定。

她抿唇偷笑了下,低頭對冬生道:“因為我生病了,爸爸留下來照顧我,順便來接你。”

冬生瞬間忘了追問路遠征的事,從許問懷裏跳下來,扒著她左看右看,急切地拉她:“麻麻你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我們去醫院吧?”

許問心裏一暖,制止他:“冬生,我沒事。你別著急!”她把有針眼的手背給冬生看,“我已經打過針了。”

冬生小臉一皺對著許問的手背一通猛吹:“呼呼,麻麻還痛不痛?”

許問被感動的一塌糊塗,把他抱進懷裏,“我沒事,早就不痛了,謝謝我們小冬生!”

路遠征斜靠著椅子背,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坐姿閑散地看這倆半路假母子互動,眼裏慢慢泛起暖意。

吃過飯,路遠征自行車前面載著冬生後面載著許問,騎向訓練基地。

其實訓練基地就在新校址。新校址離學校只有十多公裏。

拉練當然不能不會只有十多公裏,最起碼也有五十公裏。

大部隊被帶著繞一圈,繞也不是瞎繞,要到河邊打水,到山上拾柴,最後才會回到新校址。

路遠征騎著自行車直接到新校址,節約了不少時間。

快到目的地時,路遠征突然開口喊冬生:“冬生,從現在起你不能再喊許問媽媽。”

“為什麽?”冬生不滿地抗議,“問問麻麻就是麻麻。”

後座上的許問也十分好奇。

“因為許問還是學生,你叫她的同學哥哥姐姐,叫她麻麻,那是不是就顯得她老?再說你要叫她媽媽,同學們就會笑話她,因為她的同學都還沒有孩子。你希望她被笑話嗎?”

冬生搖頭,“那好吧!我忍住不叫。”

許問本來還愁這事,見路遠征三言兩語就跟冬生溝通好,松了口氣。

她不是怕別的同學說閑話,只是怕接下來路遠征沒辦法正常帶軍訓。

他兒子管她叫媽媽,肯定會引起非議,一些因為他嚴厲對他有意見的同學們會把事情鬧大,給他帶來不好的影響。

當然,她的處境也會非常尷尬。

路遠征許問雖然耽擱了些許時間,但是不用繞遠,跟大軍差不多的時間抵達新校址。

新校址占地二十餘畝,地勢總體來說算平坦,但難免會有些坑坑窪窪,中間甚至還有一個不算小的水坑需要填。

這是一片未開墾的荒地,荒地上荊棘叢生,還有各種野草野菜需要清理。

路遠征食指彎曲在眼尾蹭了下,感慨:“你們這工程不小啊!”

“是啊!勞動改造也不過如此。”

“你說什麽?”

許問眨眼:“我說勞動最光榮!”

路遠征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這塊地他跟著校領導還有高建凱都提前來查勘過,知道哪裏適合安營紮寨。

路遠征等學生大軍短暫休息後,召集各個教官開了個小會分配任務。

各個班級劃分區域清理雜草之後,再自行搭建帳篷。

為了方便隨時拔營,帳篷都不算很大,剛剛住開八個人。

許問她們這一級一共八個女生共用一個帳篷。

在動手能力這方面,女同學跟男同學還是相對有差異。

許問她們這八個女生裏,只有許問是從小幹農活長大,其他女生不說嬌生慣養但肯定也沒自己搭過帳篷。

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下手。

劉如蘭更是撅著嘴一臉嫌棄:“這荒郊野外的怎麽住人啊?還有這個帳篷臟死了!會弄臟我的新衣服。”

邵月翻個白眼:“出來拉練你穿白褲子白球鞋怪誰?”

“集合那麽突然我哪知道說走就走,會來這麽遠的地方?我連口罩都沒戴,回去肯定曬黑了!”劉如蘭跺腳,一臉憤憤。

“都不知道你這麽臭美為什麽要上高中!”邵月撇嘴,嫌棄地明明白白,“你在家當你的大小姐不好嗎?”出來禍害我們幹什麽?

“你以為我想來啊?”劉如蘭眼圈倏地紅了,“要不是我爸爸逼我我才不來。我要考不上高中他就要把我送到老家農場去!”

李蕓也納悶:“看著你爸媽都挺寵你的,為什麽非讓你來上高中?”

這時的高中跟以前的高中不一樣,日常有非常多的勞動環節和思想教育真心不適合劉如蘭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劉如蘭委屈巴巴道:“我爸爸說高考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恢覆,讓我不能落下學習,隨時為考大學做準備。”

另外一個班的女同學附和道:“我爸也是這麽想。”

這回連邵月都沒唱反調,“我爸媽也有這種想法。不過他們知道希望不大,只是希望我多學點知識,等將來下工廠能給我找個輕省點的工作。”

許問蹲在地上研究這帳篷該怎麽搭,聽見她們抱怨的對話有點感慨。

不管什麽時代,有遠見的父母總會費盡心思給孩子鋪好所有有可能的前路。

等明年如果她們真能考上大學,未來一定會感激父母的。

不過考大學是明年的事,眼前的困難是搭帳篷。

許問拍了拍手站起來打斷大家的討論:“關於學習的話題可以晚點再聊,但是帳篷再不搭,大家只能站在太陽底下曬黑然後到晚上餵蚊子了。”

劉如蘭眉頭皺起,十分抗拒:“我不想弄臟衣服!許問,你家是農村的肯定經常幹苦力,你幫我幹好不好?”

“不好!”許問頭也沒擡,拒絕的幹脆:“我憑什麽幫你?”

“你這人怎麽這樣?”劉如蘭撅嘴跺腳,“都是同學互相幫助下怎麽了?”

許問從地上站起來。

她比劉如蘭個子高,低頭俯視劉如蘭:“劉如蘭,同學有難互相幫助下是沒問題。重點你有嗎?你不缺胳膊不少腿,僅僅因為怕弄臟衣服不想幹活就想讓幫你,這不叫互相幫助,這叫指使!我又不是你媽為什麽慣著你?”

劉如蘭一噎,“我付你錢還不行?我給你一個月飯票行不行?”

“不行。”

李蕓也勸劉如蘭:“如蘭,你不能這麽做。你這樣往小說是賄賂同學,往大說你是雇傭是資本主義行為。”

這罪名給劉如蘭三個膽她都不敢擔。只能跺跺腳埋怨許問:“都是同學你怎麽那麽不講情義?這麽沒同情心活該一家子窮!”

許問瞇了瞇眼,冷笑一聲:“劉如蘭你出生在富裕家庭裏是你命好會投胎。你家裏的錢有一毛是你賺的嗎?那是你父母甚至是你爺爺他們拼搏努力的結果。你得意個什麽勁?而且,我現在窮不代表以後還窮。就你這樣的,十年後給我提鞋我都不用你!”

邵月鼓掌,特別解氣:“說得好!”

“你們不搭帳篷聚在這裏聊什麽呢?”路遠征走過來。

除了許問,剩下的女生條件反射站直了身子,紛紛喊:“路教官好。”

劉如蘭吞了下口水,雙手緊貼褲縫,垂下頭。

她怕路遠征,特別怕。

路遠征點點頭,也不看她們,徑直彎腰開始拿工具:“還不動手,真等著晚上餵蚊子?”

“所以路教官你是來幫我們的?”邵月滿臉驚喜。

路遠征挑眉反問:“難道你們能自己搭起來?”

邵月忙搖頭:“謝謝路教官。”

其他女生也都紛紛道謝:“謝謝路教官。”

劉如蘭再不情願也不敢在路遠征眼皮底下偷懶,哭喪著臉幹活。

邵月看見,戳了戳許問:“看劉如蘭那如喪考妣的樣!太解氣了!”

許問擡眼看了劉如蘭一眼,勾了下唇,沒說話。

“惡人自有惡人磨!治劉如蘭這種壞女生還得是路教官這種大魔頭!”

許問:“……”

她看了認真幹活的路遠征一眼,制止邵月:“路教官幫我們搭帳篷,人多好?你還背後說人家壞話?”

邵月古怪地看打量許問:“問問,你這情況不對呀?”

“啊?”許問以為她看出了什麽,心虛地垂下頭,“哪有不對。”

“他都把你折騰的暈倒了你不怪他?我跟你說,問問你不能這麽善良。不能因為他陪你輸個液你就原諒他。要不是因為他訓練這麽狠你能暈倒嗎?他就是罪魁禍首!你不能被他蒙蔽。”

許問:“……”

半晌,誠摯點頭,“你說的對。”

一個字都沒漏聽的路遠征:“……”

我還在這給你們當苦力,你們這麽編排我合適嗎?

等全校同學都把帳篷搭建好之後,還要自行拼裝床板。

在“婦女能頂半天”口號喊得叮當響的年月,沒有女生僅僅會擰個燈泡就會被被稱為女漢子。

錘子鉗子各種工具都用得很溜。

只有劉如蘭這種女同學才是個別的少數。

大家都幹得熱火朝天,等收拾好住處,安頓好行李,太陽已經西斜。

許問她們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集合哨又吹響了。

這下連李蕓都嘆息:“路教官可真是魔鬼!就不能讓我們喘口氣?”

不知道為什麽,挨罵的是路遠征,許問莫名有點心虛,摸摸鼻子,招呼眾女生:“大家麻利點吧!一會兒遲到了又得挨罰。”

大家唉聲嘆氣龜速集合。

不是不怕路遠征懲罰,只是實在沒力氣跑。

天不亮就開始出門,走了幾十公裏,又打水又砍柴。中午就坐在樹蔭下就著鹹菜吃了點涼幹糧,這會兒早都餓得前胸貼後背,腿也跟灌鉛似的擡都擡不起來。

許問也沒好到哪裏去。

她每天只吃那麽點東西,又要勞動又要訓練,身體已經透支。雖然上午補充了點葡萄糖也吃了頓飽飯,但是餓習慣了胃會變小吃一點東西就飽。下午幹活那會兒就已經消化幹凈,肚子都叫了好幾回。

好在這次路遠征宣布的是好消息:“同學們,現在你們是不是特別累?”

“是!”四百號人加在一起的聲音依舊有氣無力。

路遠征也沒像以前那樣一遍遍讓他們重新喊,接著問:“你們想不想吃飯?”

這回集體的聲音大了許多也興奮了些:“想!”

路遠征點點頭:“我也想。但是……”

一聽但是,眾同學忍不住哀嚎出聲。

“打報告了嗎?我同意你們說話了嗎?誰想說,站出來。”

當然沒人敢站出來,各個敢怒不敢言的垂著頭。

路遠征知道大家都累壞了,也沒計較,直接宣布:“我們這次訓練的目的就是鍛煉大家野外的生存能力,以及完成部分新校址的清理工作。所以今天晚上食堂不會像中午那樣供飯給大家。”

又是一片哀嚎,同學們比剛才情緒還激動。

又苦又累忙活一整天,不讓吃飯可還行?

再說學校的飯又不是免費供應,自己掏錢怎麽還有但是呢?

各個班級的教官都紛紛出聲呵止。

路遠征拿起脖子上的鐵哨子吹了幾聲,“我說完了嗎就開始嚎?誰再嚎今晚就不用吃飯了。”

他這幾天已經樹立了足夠的威嚴,同學們都憋屈的閉了嘴。

“食堂不供飯就需要大家自食自力。你們不是要跟我們學習嗎?我們行軍打仗露宿荒野是常事。被敵人切斷供給也是常事。那怎麽辦呢?可以就地取材。”路遠征指了指身後這片荒野,“這片地裏有各種野生的動物植物。各位同學呢也都是學過生物的,我相信你們能辨別出什麽樣的動植物能吃,什麽樣的動植物有毒。”

說完路遠征看了眼表:“離天完全黑掉還有一個小時左右。也就是說你們還有一個小時來尋找今晚的食物。各個班教官帶隊分頭尋找,解散!”

許問沒等走,被路遠征喊住:“許問同學,麻煩你幫個忙。”

許問回頭看路遠征,邵月跟李蕓也跟著停住腳步。

“是這樣的,中午你見過冬生……就是我兒子。我想請你幫我帶他一會兒。荒野裏難免有毒蟲之類,我得負責保證同學們的安全,顧不上他。”路遠征解釋,主要給邵月李蕓她們聽。

許問點頭。

這理由很完美。

邵月跟李蕓也沒起疑。

冬生一聽能跟著許問,屁顛屁顛的跑向她:“麻……麻煩了。”

邵月嘿了聲:“這孩子還挺有禮貌。”

許問:“……”誰說不是。

許問朝路遠征點了點頭,牽著冬生的手,走向野外。

直到看不見路遠征的背影,邵月才松了一口氣:“路教官剛才喊你名字可嚇死我了。”

許問哭笑不得:“他喊我你怕什麽?”

“路教官半點都不會憐香惜玉。劉如蘭那麽會撒嬌,他都沒心慈手軟半點。我是怕他讓你把白天缺的幾十公裏再補上。”

許問:“……”說得好有道理。

李蕓輕笑搖頭:“問問都暈倒了,是病號。路教官再嚴厲也不能這麽沒人性。不過,他為什麽會帶孩子來訓練?這裏多辛苦?孩子媽媽呢?”

邵月沒李蕓想的多。雙手摩擦了下,壞笑道:“管他呢?老子折磨我們,我們可以欺負小子!”

冬生一聽連忙縮在許問身後,朝邵月做鬼臉:“我才不怕你!老巫婆!”

邵月掐腰,“巫婆我也就忍了,老巫婆什麽意思?姐姐我從十八歲!看我不收拾你!”

她雙手握拳成爪,做鬼臉,嚇唬冬生。

“麻……麻煩問問姐姐救我!”

這次李蕓都有點驚訝:“沒想到路教官的兒子這麽有禮貌,求救還這麽有禮貌。”

許問輕拍冬生的背安撫他:“她是月月姐姐,逗你玩兒的。”又擡頭制止邵月,“晚點再鬧吧!太陽下山就看不見找食材了,找不到晚上得餓肚子。”

三大一小忙停止嬉鬧,開始尋找食物。

李蕓在縣城長大,雖然不至於五谷不分,但也就認識些尋常農作物以及學校裏常種或者常吃的幾種蔬菜。

哪些野菜能吃哪些有毒她還真分不太清。

生物課也沒把所有動植物都列出來做對比。

邵月在公社長大,比李蕓強點。

這方面就數許問最擅長,是她們三個人中最了解野外的,但是四人小組裏第一名卻是冬生。

“麻……問問姐姐,這個菜可以吃。”冬生指著馬齒筧推薦,“還能包包子。”

許問誇他:“冬生真聰明!”

得到鼓勵的冬生找的愈發賣力。

“問問姐姐,這個野果特別甜!”

李蕓皺眉,“這麽小的野果不會有毒嗎?”

許問搖頭:“不會。這個叫野茄子。綠色的發苦澀紫色的甘甜。”

邵月直接摘了一個,嘗了一口:“欸!真的!很好吃。”她朝冬生豎起拇指,“小冬生你真厲害!你怎麽懂這麽多?”

“爸爸教我的。”

許問沒說話,在冬生頭頂揉了揉。

冬生跟著路遠征幾年過得肯定不是少爺日子,野外生存經驗怕比她們都多。

原來讓她照顧冬生是假,讓冬生照顧她是真。

他這人……

許問嘴角彎起。

不得不承認,冬生真幫了她們很大的忙。

幫她們指了很多許問都不認識的野菜也果,並且完美避開了有毒的野菜野果。

等天黑收隊之後,她們三大一小的收獲是女同學裏最多的,甚至比許多男同學收獲都多。

當然男同學野心大,不甘於吃野菜野果,還跑去打了些野味回來。

有小河溝裏抓蝦摸魚的,有抓野雞野兔子的。

路遠征還帶著人弄了幾條無毒的菜青蛇回來。

等查完人數,所有同學全部都一個不落的回來後,路遠征讓各個班教官自行帶隊找地方生火做飯。

他自己負責許問的班級,當然也得帶著他們生火做飯。

他們這片地最不缺的是水和土。

路遠征找了幾個男生分別弄來土和水,現場搭簡易竈臺。

女生們負責洗菜洗野果,處理魚蝦。

除了鍋和調料是學校統一發放,其他工具都是自理。

大家的臉盆能洗菜能裝野果,還能充當盛飲用水的工具。

刷牙用的搪瓷缸洗凈了能喝水,也能喝湯。

沒有筷子就扯幾根細樹枝,把外皮扒掉洗洗就能用。

等女同學們收拾好蔬菜野果魚蝦,路遠征也帶著男同學搭好了大小連著的兩個竈臺。

一個炒菜煮飯一個燒湯。

路遠征抹了把額上的汗,看著依舊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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