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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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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許問擰上水龍頭,甩著手上的水珠往前走了幾步。

最前排宿舍的前面是學校的操場,操場和路都是土的。

宿舍前面立著一根長長的桿子,桿子上頂著一個燈泡充當路燈。

溫一鳴就站在燈下,手插在口袋裏。

許問到了跟前才看清是他。

溫一鳴站直了身子,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下午有點急事食言了沒能陪你一起來學校。”

“沒關系。”許問真心不介意,問他:“你事情忙完了?”

“嗯。”溫一鳴點頭沒多提,邀請許問,“明早一起吃飯?”

許問搖頭:“不用了,我在家帶的飯。”

“那中午給我個機會賠禮道歉?”

許問還是搖頭,提醒他:“溫一鳴,這是學校。”

學校雖然沒明文規定禁止早戀,當然,一半同學已經不算早戀。但是男女同學之間都會自覺地保持距離。

溫一鳴楞了下,顯然有些意外,隨即恢覆溫和的笑容:“抱歉,是我考慮不周。那等周末一起回家?”

“到時候看吧!”許問沒一口應下,問他:“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事!就是覺得說跟你一起來學校,沒做到,怕你生氣來看看。女生宿舍那我不方便去,想著你早晚會來打水,就在這裏等著了。”

“啊?你不用這麽客氣的。”許問有點不好意思,“等我很久了嗎?”

“就一會兒。”溫一鳴搖搖頭,他掐著放學點來的。頓了下開口請求:“許問,你能不能把你高中的筆記借我看看?”

“行。”許問點點頭,“回頭我整理下給你。”

“問問,我們先回去還是等你一起?”邵月喊她。

“一起。”許問回完邵月,歉意地看向溫一鳴,“還有事嗎?沒事我先走了,舍友喊我。”

“沒事。你去吧!”

許問道了再見往回跑,跑到半路想起還不知道溫一鳴在高一幾班,想回頭問他。

一回頭發現溫一鳴並沒往宿舍這邊來,騎著自行車往校外走。

這個點要熄燈了,去外面幹什麽?

許問回過頭,到水龍頭下端上盆,跟著李蕓跟邵月一起往宿舍走。

李蕓年紀大,對男女之事懂得多點,胳膊肘拐了許問一下:“你對象?”

許問猶豫了下還是搖頭,“不是,一個公社的。也是咱們學校的同學。”

不是她不坦誠,主要她都不知道溫一鳴是什麽意思。

溫一鳴沒明白表示過想跟她一起,卻又處處表現地十分在乎她。

有急事不能一起來學校還讓堂姐找她。

晚上又特意來跟她道歉。

難道七十年代的人處對象都這麽暧昧?!

或者說不當對象當朋友也這麽體貼?

等晚上睡覺,得可以跟李蕓請教一下。許問想。

邵月哇了一聲:“咱們這屆的?我怎麽沒見過他?”

許問知道邵月性格活潑,比較喜歡跟人打交道。

全年級一百個人她最起碼認識八十個。

就算高一的,她最起碼也得認識一半。

想到這許問問她:“高一的溫一鳴認識嗎?”

邵月仔細想了想,搖頭:“沒印象。奇怪,按理說這麽文質彬彬,姓也算特殊的小夥。我不應該完全沒印象。”

學校裏姓溫的真心不多。

李蕓也沒印象。

三個人都想著學校三四百號人。不認識也正常。

都沒往心裏去,說笑著回了宿舍。

每排宿舍門前都鋪了一米寬的花磚。花磚前面都有一條小溝,是供學生倒汙水用。

許問她們都是蹲在花磚上對著小溝洗漱。

一般每個人都備兩個盆,一個洗臉,一個洗腳。

臉盆端回來水先往洗腳盆裏倒一部分,剩下的洗臉刷牙。

許問喜歡學校還一個原因是在這裏即使窮她也不算異類。

平時在生產隊大家都不刷牙,只有逢年過節才刷一回。弄得堅持天天刷牙的許問像個異類。

有次鄰居看見還笑話許問窮講究。竟然還有人說刷牙刷多了對牙齒不好,會傷牙,老了早掉牙。

許問開始嘗試著解釋,但是沒用。

許家一家七口,也就許切在她的教育下被迫跟她一起刷牙。

而且,她懷疑,她離開家以後,許切也會偷懶不肯刷。

最起碼在學校裏不管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大家都會刷牙。

洗漱完,各個宿舍的人會站在門前花磚道上,聊會兒天或者做個小游戲什麽的打發時間。

許問她們這一排宿舍她們這一級只占了兩間宿舍,其他住的都是低一級的學妹。

說是低一級,其實是半級。

因為許問這一級是冬季入學。去年夏天第二批新生入學,一周前新年紀的學生也入學了。

一級比一級人多。

全校加起來已經超過五百人,宿舍區也基本沒空房間了。

串門聊天這事邵月月最擅長,等她從西到東一圈聊下來,全校的八卦就沒她不知道的。

連新生年級第一叫什麽,考了多少分以及哪個女生最好看哪個男生最帥全部都如數家珍。

關於這一點,許問自嘆弗如,朝邵月豎起拇指。

到熄燈鈴響,同學們才卡著點不情不願的回宿舍鉆進自己的蚊帳睡覺。因為宿舍沒風扇,特別悶熱。

許問的蚊帳是朱美珍用家裏的舊蚊帳改的,再怎麽洗也看不出曾經是白色。上面還打著幾個補丁。

蚊帳孔很密,擋蚊子是沒問題但擋風也挺徹底。

許問手搖一把芭蕉扇,身上還是汗噠噠的,只好爬起來,站在過道上擰了條濕毛巾簡單擦洗了一遍。

這樣會涼快些,也是她願意來上學的原因之一,在家連這都做不到。

邵月月跟李蕓也一樣,都熱得睡不著,幹脆閑聊天。

邵月嫌隔著蚊帳影響她發揮聊不過癮,硬拉著許問一起鉆到李蕓的蚊帳裏。

李蕓的蚊帳是新買的,床鋪的位置離窗戶近,稍微涼快一點。

邵月叭叭說了半天,發現就李蕓自己捧場,許問低著頭一臉若有所思,明顯沒聽她說話。

她胳膊肘碰了許問一下:“問問,你打剛才就魂不守舍的,什麽情況?”

許問搖頭:“沒什麽。”

“沒什麽你魂游天外?”邵月不信。

李蕓打趣她:“不會還在想剛才的男同學吧?”

許問咬了咬唇,她確實在想溫一鳴,不是思念的想是琢磨的想。

他態度似近非近,讓她有點困擾。

這事不好跟家人說,李蕓跟邵月算是許問為數不多的朋友,想了想,許問坦誠:“其實,暑假我跟他相過一次親。”

邵月驚了,“他真是你對象啊?”

許問搖頭輕嘆:“我也不知道他跟我什麽關系。相親那晚因為一場誤會,沒說幾句話就各回各家了。後來媒人也沒再來我家說這事,我以為這是沒成,但是他幾天又來我家找我邀請我一起上學。結果有事沒能來找我,讓他堂姐到我家給我送自行車。這不,晚上又來道歉。我有點不懂,他這是什麽意思?”

李蕓想了想道:“或許就是默認你們是一對?畢竟你也沒讓媒人說你不同意。他也沒說不同意。相親大家沒說反對就是在一起吧?”

她也沒遇見這種情況,往往同意或不同意,都得跟媒人說一聲。

“啊?”許問眨眨眼,“是這樣嗎?”

邵月持反對意見:“他又沒說喜歡問問跟問問交往,這算哪門子對象?既然是相親,那後來不通過媒人繼續是不是就表示不願意?也許他只想跟問問當‘朋友’?”

許問嘆息一聲:“他這樣弄得我挺難做。我總不能自己去問他‘你是不是想跟我處對象?’吧?”

邵月追問她:“那他要真想跟你處對象,你會答應嗎?”

許問搖搖頭,“我還沒想到這。”

不知道為什麽,邵月問她這話時,她腦子裏出現了路遠征的身影。

許問晃晃腦袋甩掉不合時宜的想法:“算了。不說我了。你們呢?相過親嗎?”

邵月搖頭,她還小。

李蕓點點頭,有些害羞:“我們是過年那會兒通過媒人介紹的……”

三個人聊到後半夜才堪堪睡去,一大早就被起床鈴叫醒。

學校的起床鈴是那種手動鈴,特別響。每天早晨門衛大爺都會按時按點的拉響起床鈴。

許問打著呵欠坐起身。

李蕓已經起床收拾床鋪了,還不忘招呼她們倆:“你們倆快點,今天升國旗不能遲到。”

周一得先升國旗才能吃早飯。

四五百口人集聚在教學樓前,以班為單位站在旗桿下聽著國歌看著紅旗冉冉升起。

之後是校長講話。

“今天是新學期開學的第一天。也是新生正式入學的日子。咱們學校現在已經有超過五百名學生,不管教學樓還是宿舍都很緊張。不過,我有個好消息要跟大家分享。”滿頭白發的校長容光煥發地宣布,看起來是真心實意的開心,“縣裏給咱們批了一塊地建新校區。”

聽到這個消息,所有的學生歡呼雀躍。

校長等大家開心到差不多了,才接著道:“但是,由於缺乏建設資金,需要咱們半自力更生。什麽意思呢?就是說咱們大家要一起去清理新校區,打地基……這麽說吧!除了專業性強技術性高的工作,都需要咱們自己來幹。我們大家要自己動手來建造自己的新學校。”

不管心裏怎麽想,掌聲反正一片熱烈。

不敢不熱烈,思想消極抵抗勞動的後果那就嚴重了。

許問都跟著面帶微笑使勁鼓掌。

接下來是各個班主任通知自己的班要承擔的部分。

等班主任安排完任務,喊了解散,許問讓李蕓跟邵月先去食堂,自己回宿舍吃熟面。

李蕓跟邵月都算是城市戶口,她們沒有三塊錢的補貼,但是家裏給的生活費會略多些,花錢也自由點。

她們也知道許問家裏困難,應聲先去了食堂。

之前她們曾試著想接濟許問,但是都被許問拒絕了。

許問回到宿舍,拿出喝水的搪瓷缸,先加了一半熱水,用陶瓷勺從裝面的罐子裏挖了兩勺熟面放進水裏,又加了一點點糖調味。

攪拌了一會兒又加了半杯涼水。

李蕓跟邵月打飯回來時,許問正坐在床頭喝面糊。

“好香!”邵月吸了吸鼻子,“問問,分我點嘗嘗唄!”

李蕓舉手:“我也要。”

許問用她們喝水的杯子一人給沖了一杯,加糖的時候放的比自己的多些。

邵月抿了一口,讚不絕口:“好喝!”她把自己的油餅掰下一塊給許問,“這個挺頂飽,你幫我吃點。”

李蕓也給了許問一個包子:“就是,來大家一起分著吃。”

許問這才明白,她們兩個是怕她吃不飽,變著法給她送飯。

她還納悶這樣寡淡無味的面糊有什麽香的。

“謝謝你們!”許問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都一個宿舍的,這麽客氣幹什麽?”邵月擺擺手。

吃過早飯打掃好宿舍衛生就要到教室上課。

上午四節課,下午兩節課。

下午下課後就是思想政治學習和勞動。

這學習也是全校性質的學習。

按參與人數多少分為小組學習、班級學習、年紀學習和學校統一組織學習。

一般都是小組學習。基本就是研讀報紙、文章。還得是那種新聞或者思想積極的文章。

挑一個人讀,然後開始討論學習。

最後每個人還要發表自己的看法,寫成文字性的總結。

下午的課正課少,音體美課多一些。

許問他們班周一下午就是體育課。

午休起床後,許問邵月和李蕓三個人站在宿舍門邊,臉色都多少有點不好。

劉如蘭喊她們等著她一起走,卻又磨磨唧唧。

李蕓是個老好人性格站在一邊沒說什麽。

許問估摸了下時間,體育課遲到會兒沒什麽,也就沒多說。

唯獨邵月是個直性子,不停地翻白眼,嘴上一直催促:“劉如蘭你能不能快點?就上個體育課又不是讓你嫁人,你以至於化妝嗎?也不怕跑步出汗成大花臉!”

劉如蘭站在木櫃前,木櫃上擺著一面帶支腿的方鏡,方鏡旁邊是一堆的瓶瓶罐罐。她正一層一層的往臉上塗抹繪畫。還能抽空回覆邵月:“你懂什麽?就因為體育課才化妝,曬黑了怎麽辦?”

邵月撇撇嘴,“不曬你也不白。看人家問問怎麽曬也黑不了。”

劉如蘭一噎,不管邵月怎麽說,也不搭理她。

眼看整個宿舍區空無一人,劉如蘭才心滿意足地收起瓶瓶罐罐。

她也不搭理邵月,上前挽著李蕓的胳膊,“蕓蕓姐,咱們走!”

氣得邵月在後面揮著拳頭跟許問告狀:“問問,你看看她,都什麽人啊!明明喊咱們一起等她,這倒好挽著蕓姐就走,好像咱們上趕著等她一樣,連看都不看咱們一眼。”

許問倒無所謂,一邊鎖門一邊道:“下次不等她就是了。”

跟這種人生氣是拉低自己素質。

其實這次她也不想等,主要今天她值日,她留下是預防劉如蘭把她打掃好的衛生弄亂。

“下次再等她我就不姓邵!”邵月指天發誓,“化的妖裏妖氣的哪像個學生?!”

走了一段路,邵月還氣鼓鼓的,“糊了那麽多層什麽用?還不如你清水洗臉好看。”

許問不止清水洗臉,穿得也素凈。

怕上體育課活動起來不方便,特意換上了短袖上衣跟長褲,依舊是許望或者其他親戚替下來的舊衣服。

單單就這樣,也甩劉如蘭十條街。

邵月掃了許問兩眼,突然靈光一閃,頓時轉怒為喜,“哈哈!我說她跑那麽快不等咱們,怕跟你走在一起被你比下去吧?!一定是的,就劉如蘭那點小心眼,我還不知道她!”

“你想多了。快走幾步吧!要遲到了。”許問失笑搖頭。

宿舍區前面就是操場,已經能看見操場上聚集了不少學生。

邵月也看見了,驚訝地欸了一聲:“怎麽這麽多人?二班也上體育課?好像不只二班,還有低年級的,咦?新生也在……他們都圍在那幹什麽呢?”

許問搖頭,她也不知道。看操場人的人數,大約全校學生都在這了。

平時上體育課其實算是難得的放松。一般男生都會踢踢球,打個羽毛球。女生就跳個皮筋踢個毽子。

到了近處,許問怔住。

她看見了即使被人群圍著,仗著身高依然能俯視眾人的路遠征。

許問:???

他來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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