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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寒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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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遠近無法定義的關系,曾經一度讓黎軟迷惑。就像她昨天吃完的那碗粥:徐燃最討厭的是肉松的那股味道,卻總在家裏備一些。只因為記得她慣愛清粥配一勺。

他與她,近的能知道彼此最隱秘的事。

可助理二字,卻又不能完全概括這種關系。

微微有一點惆悵。

“早上八點有一個雜志封面,之後要去上海錄音棚錄新專的第一首歌,機票已經在我包裏了。等會兒星悅傳媒的人會來跟咱們接洽,晚上十點2017年度最佳男歌手的獎會頒給你,來場的粉絲石總已經派了外聯部拿大巴去接。安全方面你放心。”

六點半,黎軟在保姆車上把徐燃一天的行程報備給他聽。

徐燃手裏抓著一個暖手寶,一邊聽,一邊去捉她的手指將她的也放到暖手寶的溫暖裏去:“我給你買的護手霜在用嗎?怎麽又感覺你的手幹了不少?”

“在用。”黎軟為了證明,用沒被捉住的手去掀開單肩包,將徐燃代言的某品牌護手霜拿給他看。

“那怎麽還那麽幹?”徐燃自然地將腦袋靠在靠座上,心想,這品牌沒有它鼓吹的那麽滋潤。

該給黎小軟換一種。

黎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倒是很乖地擠出一坨放手心,先是把他的手拿出來,細細抹上,再很自然地把剩餘的自己用,兩手來回這麽搓,然後化開。“現在好了。”她整個下半張臉因為太小都沒在針織圍巾裏,眼睛卻上挑看著他。

徐燃顯然也在看她,他低著眼眸,那雙桃花眼裏滿是自在,同時還有黎軟那張臉:單馬尾精卓幹練,一派的認真。

黎軟先偏過了目光,她看向窗外,心臟怦怦直跳,等到達拍攝場地後,率先拉開了保姆車的門。

窗外的小雪粒被風細細吹進來,黎軟一腳踩在雪上,雪向下凹了一個坑

轉身對徐燃伸手,黎軟說:“徐燃,下來了。”

聞聲過來的徐燃,第一眼先看了黎軟冷得發紅的手指,然後自己半弓著身體,手一扶住車框,人利落向下一跳。

他擡手要去警醒黎軟將手縮回去,猛然看到風雪裏有人在沖這裏招手,仔細一看,叫出名字,“孟箏?”

聞聲,黎軟回頭。

雪把她的臉吹得生疼,她把手縮入口袋裏,面帶微笑地幾步上前。

大樓裏倒影出前面那位也剛從保姆車下來的高挑女人。孟箏不愧是模特,渾身上下就寫著好看兩個字。

而黎軟呢?

一米六三的個子淹沒在人家大長腿之下,面包服裏的小身板瞬間就是戰五渣。

黎軟移開目光,不去自慚形穢。“孟小姐。”

“小軟好。”孟箏將大波浪的一縷勾在耳後,一把將剛走上前來的徐燃手勾住,“感冒好些了吧?”

“嗯,降下去了。”

“聽聲音是比昨晚電話裏好多了……多虧了小軟。”孟箏彎下腰去,沖黎軟笑。

“沒事。”

“應該的。”

黎軟的目光靜靜地在他們勾住的手那裏停了一下,然後離開。

“小軟照顧人從來一級棒,在她的照料下,我基本一年才生一次病。對了……”徐燃自然稱讚黎軟的話盡了,想到孟箏這次大秀的好消息,於是一邊往裏走,一邊側臉對旁邊的女人說:“新聞我看了,這次外媒對你稱讚很多。”

“和芮娜這麽厲害?自己參與了這次的服裝設計?”

“她一向鬼點子多。”

小跑著跟孟箏助理一道推門的時候,那邊講話的兩個人常常有笑聲傳來,黎軟聽到他們在談孟箏大秀時的趣事。

忽然一下子沒骨氣地想,這樣的兩個人確實很般配。

“黎軟。”忽然徐燃叫她名字。

“什麽?”她昂頭去看他。

徐燃說:“記得塗凍瘡膏,剛手太紅了。”

黎軟看看講話聲戛然而止的孟箏,孟箏也在看著她。倒是這位閱歷頗豐的大模特率先爽朗笑:“啊,我還真是羨慕你們這種青梅竹馬,就像哥哥和妹妹似的。也都怪我媽,沒能從小幫我培養一個。”

徐燃聞聲,無可奈何地笑著搖頭,他說:“你要?我把這家夥送你好了。一天到晚地瞎忙,去年手凍的比蘿蔔還粗,今年一點不知道註意。”

“我也是凍手的體質,哦,對了,我用過一款很好用的預防凍瘡的膏,明天我拿給小軟試試吧……”

“你說那件衣服啊,是的,腰間的設計我非常喜歡。”

他們的對話,在一點插曲過後,還是邁入了正軌。

“RAN!ZHENG!”黑皮膚的攝影師回頭對他們揮手,徐燃和孟箏快步上前,很快一大群人蜂擁過來,這對公認的金童玉女就被分帶到兩邊,

化妝師拿著化妝刷在徐燃的臉上工作,陰影、高光,鼻影,口紅。

黎軟和攝影師用英文聊著天,在他的鏡頭裏偶然瞥到這邊化妝的一幕。這一幕,這麽多年來,黎軟見過了無數遍。

每一遍,都是不一樣的心情。

攝影裏,有一種做法是找人先去試著走一個位置,好確定最好的光影。因為每次拍攝的狀況都不一樣,無數次去模擬也是存在的。

這種事一般也都是男生來,畢竟次數多了,消耗的體力也會上漲。

“聽說黎小姐是A大中文系的高材生。”可黎軟卻每次都不辭辛苦地主動請纓去做這件苦差,此時,在她脫了襪子踏上拍攝區的時候,

徐燃的妝似乎換完,那邊人去樓空,大概是被帶去換拍攝的服裝。黎軟摘下圓形鏡片,在一片模糊的視線裏,聽見大嗓門的攝影師AI,透過鏡頭和她聊天。“A大中文,幾乎能在中國最好的文化公司上班,做助理這一行的,真是挺少見的。”

“你怎麽會選這個的?”

倒不是說助理這一行怎麽怎麽樣,只是黎軟清楚:大家的意思是她可以擁有看似更高端的頭銜和不輸巨星徐燃的助理所擁有的薪水。“因為喜歡。”黎軟看著鏡頭,聲線輕緩。

“我還以為你更喜歡文學呢。”AI聳肩,他也是聽到組裏的人八卦黎軟,才知道徐燃的助理竟然有那樣光鮮的學歷。

忍不住八卦是天性,可那句我還以為你更喜歡文學卻是簇擁而來徐燃說的。

黎軟眼裏的光輕輕閃了下去,“AI,怎麽樣,光影可以了嗎?”

AI比了個OK,

黎軟走出來,一只腳往雪地靴裏套。

徐燃習以為常地將手在黎軟的頭頂上摸了一下,黎軟渾身闃靜了半秒,然後動作再如常。轉頭再去看那人的時候,他已經擺出了好看的POSE,變化了好幾個樣式,

空氣裏全是拍照的聲音

透過鏡頭看徐燃,黎軟想——那一處所有的腳印,都是先有我的,再有你的。

你的雙腳踩過我踩過的地方

那裏有過我的溫度

而我們——被相機無形地合照了。

徐燃永遠也不會知道:理科一級棒的黎軟,去學文學的理由荒唐到足夠寫一本三百頁的日記。

他不喜歡理科。

她就避開了。

·

石昭陽電話過來的時候,黎軟正在震耳欲聾的粉絲打CALL聲裏酸了手臂地進行錄像。

“徐燃。”

“徐燃。”

誰都不認識誰的燈海裏,黎軟也混在迷妹裏,在巨大的應援牌下面,看著臺上,光束底下那個像是發光的男人。

他舉著年度最佳歌手的獎杯,對著人笑,唇角是美妙的弧度,無論哪個角度都陽光帥氣。

黎軟手臂酸到爆炸。

其實明天各大新聞稿和視頻一定比她拍的好上百倍。

但她這人就是改不了必須親自錄下他所有美好瞬間的臭習慣。

“石總。”石昭陽的電話終究還是令她放棄實錄,借過借過地穿過迷妹跟前的椅子空地,輾轉到了更加安靜的地段,

她站在演播廳外面空曠的走廊裏,因為有點冷,所以人也半縮著。顯得更加佝僂。

“石總我在星悅演播廳。”

“我知道。”電話那頭的石昭陽正坐在汽車裏,黎軟聽到過紅綠燈時的嘈雜。

“怎麽了?”黎軟問:“我聽到你那邊好像有人在吵架。”

“哦,沒事,是有人逆行。我剛從機場下來,逆行的人撞了我的車。”

“您人沒事吧?”

“正在處理,交警也過來了。我沒什麽大事,就是你爸爸受了點輕傷。”

石昭陽是徐燃公司的執行CEO。黎軟家原本家境非常富裕,也是這樣才能跟徐燃那種明星家庭住在對面。可五年前徐燃正式大爆的那年,黎軟家卻被黎軟的小舅舅,害得一貧如洗。那位根本算不上小舅舅稱呼的人,在黎軟爺爺撒手人寰的第二天,就通過一系列操作,騙的黎軟家公司股權易手,明裏暗裏那麽幾個孤詣多年的惡主意,鉆了黎軟父母重親情的空子,給人致命一擊。

那時黎軟剛研一,父母傷心過度,兩人都進了醫院。父親被查出隱患多年的毛病,本來已經申請好交換生資格的黎軟,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竹馬徐燃。

而徐燃也是第一時間二話不說給她銀.行.卡打了一筆巨款。

父親病愈後,黎軟研二沒課。正巧找工作,她又擅長新媒體,做了一段日子以後,徐燃問她要不要直接來幫他。

可能是父親自尊心強,這兩年調養好後也不忍女兒一人在大城市打拼。瞞著黎軟打了很多份工。

搬磚、跑運輸、快遞員都幹過。

不知道怎麽的,最後機緣成了石總的司機。“那我去找您。”黎軟放下手邊的一切,坐到出租車的時候,給徐燃去了一條短信。

徐燃拿下大獎,唱完頒獎期間的歌曲,回到保姆車,“小軟。”他看到車內坐著一個人,全然以為是黎軟,笑盈盈叫她名字。

低頭玩手機的孟箏擡起臉來說:“你剛手機怎麽落後臺了,他們把它直接送來保姆車了。”

言畢又說:“對了,小軟給你發了短信。”

“她說什麽?”

“有很急的事,先走了。”有一種皮球脹滿又突然被人放氣的感覺在徐燃心裏發酵。這種情緒卻又很快溜走,讓人連它是否存在過都不能確保。只是手裏獎杯的分量似乎沒有之前那麽重了。

“剛剛在玩什麽?”徐燃坐到孟箏邊上,女人聞言把手機拿給他看,懊惱無比:“你手機裏也就連連看我能玩得過關。這一關過不掉,你來吧。”她把他手機向他那裏一扔,

徐燃接住。

送孟箏到家門口,孟箏踮起腳尖來親徐燃。

那一瞬間,停了一個傍晚的雪突然一粒粒下開,先是疏淡,然後是冰冷的落在人的發上。

女人的唇近乎貼在他的唇上,這是入冬相戀以來的第一場吻。

而他,卻偏過了頭,

雪花蓋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

空空朦朦,地上將要落起一層薄薄的雪。

徐燃想到的第一件事卻很條件反射,離奇的要命。

黎小軟的傘還在保姆車上。下雪了,有人能送她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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