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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江時與端王衛燃勾結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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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尚書宣布完結果,衙門裏安靜下來。

一眾旁聽的官員互相交換著眼神:這個案子審到現在,可謂是疑點重重。

衛如流方才的一番話,聽著很有道理,但並不能完全站住腳跟。

如果他殺沮浚時故意不用自己常用的武器呢?

如果是他收買了仵作呢?

如果他特意不在與北涼的來往書信上留下痕跡呢?

但就像簡言之方才說的,疑罪從無。

衛如流接連提出幾個疑點,只要沒有更有力的證據能夠錘死他,他身上的嫌疑雖然還在,但想要置他於死地,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再怎麽說,這也是一位正三品大臣,而非尋常百姓。

這些旁聽的官員們可以眉來眼去,但主審此案的刑部尚書不能。他命人將油盆和水盆撤下去,重新坐回主位,餘光不時落在建元帝臉上,妄圖揣測聖心。

其實從一開始,刑部尚書就知道,他審這個案子,為的不是審出一個真相。

這個案子,只是一場不見刀光劍影卻殺機四伏的博弈。

現在案子徹底陷入了僵局。

是直接宣布“衛如流無罪”,還是宣布“案子再議”,刑部尚書也拿不準,他想看看建元帝的態度。

建元帝沒有註意到刑部尚書的眼神,他正在看皇後。

而皇後,從進入刑部起,就一直在看衛如流,眼中的悲愴幾乎要化為實質。

刑部尚書:“……”

猶豫片刻,刑部尚書起身,走到建元帝身邊請示。

建元帝轉而問皇後:“你覺得這孩子是有罪還是無罪?”

皇後其實很瘦,一身華服也遮不住她的憔悴瘦削。

聽到建元帝的問話,皇後身子微微顫抖,唇幾度張合,最終化為苦笑。

在場有罪的人實在太多了,無辜者反而只有寥寥數人。

今日開庭審理的三位,恰好都是無罪之人,而一群有罪之人正在圍觀著這一切。

這是天底下最大的諷刺。

“……他自然是,無罪。”

許久,皇後擡手掩面,如此說道。

***

在刑部尚書請示帝後的時候,江時拇指指腹摩挲著食指指背,也在思索一些事情。

其實衛如流有可能會做標記這件事,他想到過。

他試過火烤,試過浸水,試過浸油,都沒有出現過任何異常。

可誰想到,小狐貍意外的狡猾,居然研究出了需要兩樣東西混合使用才會顯形的特殊墨水。

輸了。

精心布了一個多月的局,被翻盤了。

江時看得清楚局勢,事情發展到這裏,衛如流無罪已是必然的結果。

衛如流無罪,慕大老爺、簡言之、刑獄司一眾百戶千戶的“包庇之罪”自然也無從說起。

對這樣的結果,江時雖有些失望,卻不至於失態。

在他的一生中,他布過太多類似的局,雖說習慣了贏,但也並非沒體驗過輸的滋味。

如今他進一步摸清了衛如流的底牌和倚仗,下次再布局時,衛如流這小狐貍就沒這麽幸運能逃脫了。

江時垂下眼,等著刑部尚書宣判衛如流無罪的結果。

今天這個案子,自午時起,足足經歷了三個多時辰,如今已是酉正時分。衙門外殘陽如血,確實是時候結束這個案子,讓一眾官員回家,讓建元帝和皇後回宮。

沒有讓眾人久等,刑部尚書開口宣判結果:“本官宣布,衛如流、慕和光、簡言之無罪,自明日起官覆原職。”

刑部尚書給手下使了個眼色,手下會意,迅速上前,為衛如流卸去身上的枷鎖。

沒有了枷鎖的束縛,衛如流輕輕活動著負重多時的手腳。

“好了,如今時辰不早了,該案既然已經審理完畢,那諸位就……”

刑部尚書話還未說完,就被衛如流生硬打斷了。

他擡起頭,囚衣壓不住森冷殺意。

“尚書大人,此案議完了,不如我們來議下一個案子吧。”

“下、下一個案子?”刑部尚書腦子慢了一拍,楞楞看著衛如流。

什麽下一個案子?

今天不就只是審理衛如流這一個案子嗎?

刑部尚書敏銳察覺到了潛藏在表象下的危險,這是他為官幾十年所練出來的第六感。

不等衛如流開口,刑部尚書用他生平最快的語速反對道:“審理案子需要走流程。衛少卿想要找刑部斷案,那請明日再來。”

“江時與端王衛燃勾結北涼,通敵叛國。這樣的大案,尚書大人確定也要等到明日?”

衛如流輕飄飄一句話,卻仿佛有萬鈞之力,霎時激起千層浪,引得在場眾人為之色變。

瘋了!

衛如流瘋了!

這是眾人腦海裏冒出來的唯一想法。

刑部尚書險些摔倒在地,好在關鍵時刻被人扶了一把,這才沒有在眾人面前失態。他站穩後,聲音格外虛弱:“衛少卿慎言……如今天色已晚,本官看不如……”

刑部尚書試圖將此事糊弄過去,身為當事人之一的端王冷冷俯視衛如流,突然開口:“衛少卿知道汙蔑朝中重臣與王爺是何等大罪嗎?”

“知道。”衛如流與端王對視,“但本官不是汙蔑。”

“好。”端王冷笑,“那便拿出證據來。”

衛如流沒動。

端王正欲出聲嘲諷。

慕秋兩手抱著匣子,從人群中緩步走出,來到大堂之上,站在衛如流身側:“大人,臣女是衛少卿專門聘請的狀師,請大人允許臣女呈上證據。”

“你!”

刑部尚書露出驚色。

他的目光在慕秋、衛如流、端王等人身上來回轉動,一時拿不定主意。

建元帝的聲音從一旁傳來,為刑部尚書拿了主意:“既然有證據,那就先看看證據吧。”

“是,陛下。”

刑部尚書苦笑應是。

他迅速調整好心態,問慕秋:“你有什麽證據?”

慕秋輕輕倒吸口涼氣。

冰冷的氣息爭先恐後鉆入喉嚨,慕秋偏過頭,恰好撞進衛如流的視線裏。

他的眼神很溫柔,帶著無聲的力度,給予她足夠的勇氣。

慕秋抿唇輕笑,旋即很快收斂了笑意,面無表情道:“第一份證據,是前江南總督葉唐的證詞和遺書。”

“他在證詞和遺書中,親口承認了他的主子是端王。”

“六年前,正是在端王的暗中支持下,他才接任了江南總督一職,利用職責之便為販賣私鹽保駕護航。”

證詞和遺書被呈到刑部尚書的桌案前,他似乎是想起了些什麽。神情逐漸變得有些覆雜。

江安冷笑,問道:“這能說明什麽。葉唐當時被關在刑獄司裏嚴刑逼供,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生生瘋了。一個瘋子的口供與遺書又有多少可信度?”

頓了頓,江安悠悠笑道:“再說了,衛少卿不是還有一手臨摹的好手段嗎。這樣的證據,衛少卿想制造多少就能制造多少。”

衛如流接道:“建元三十八年三月,你突然前往揚州任職。兩個月後,揚州私鹽開始運往全國各地,這個時間點,算是巧合嗎?”

江安臉上笑意微凝:“自然是巧合。”

“好。”衛如流點頭輕笑,“官員每三年為一任,除非有特殊情況出現,否則都要在任上待滿時間才能離開。可就在建元四十二年六月,你在任上的第五年,突然離開了揚州,回到了京城。這是為何?”

江安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當時我母親病危,我回京城是為了守在母親身邊。”

慕秋道:“但據我們所知,葉唐正是在建元四十二年三月抵達江南。”

這番話,慕秋點到為止,但它所透露出來的意思,已經足夠惹人浮想聯翩。

葉唐抵達江南三個月後,江安突然離開……

三個月的時間,剛好夠江安和葉唐交接完手裏的生意吧……

嘖嘖嘖,這世間哪有那麽多巧合?就算真是巧合,這也實在是太巧了點。

“有一件事,需要提前向大家說明。”

刑部尚書突然開口,引得眾人向他投去視線。

但他沒看其他人,只眼神覆雜地盯著衛如流。

“衛少卿曾經找過本官和禁衛軍副統領,說是葉唐一直由刑獄司審問,擔心朝中會有人不相信葉唐的證詞和遺書,於是請本官和禁衛軍副統領到了刑獄司,托我二人與他一塊兒親眼目睹葉唐寫下證詞和遺書。”

當時刑部尚書覺得衛如流的請求合情合理,但現在衛如流底牌一翻,刑部尚書哪裏不知道自己是被算計了。

但這是陽謀。

哪怕知道自己被算計了,刑部尚書也不得不為衛如流開口說話。

“葉唐的證詞和遺書是一式三份,有一份……就保存在刑部裏,只有本官知道它放在哪裏。只需將那份拿出來與眼下這份比對,就知道這是出自葉唐之手還是他人臨摹的。”刑部尚書苦笑,繼續道,“而且本官可以保證,寫下證詞和遺書時,葉唐的意識是完全清醒的。”

他和禁衛軍副統領,竟也間接成為了衛如流的證人。

江安臉色瞬間灰敗。

天邊最後一抹夕陽餘暉消散,天地間陷入片刻黑暗,很快,有反應及時的衙役點亮燭火,將四下照得亮堂,仿佛一切陰霾都無所遁形。

衛如流站在最明亮的地方,微微一笑:“麻煩尚書大人命人將那份證詞和遺書取來。”

刑部尚書嘆氣:“好。”

他把存放的地點告訴刑部左侍郎,一刻鐘後,刑部左侍郎匆匆折返,將一個木箱遞給刑部尚書。

刑部尚書將兩份證據都抱給了建元帝,請建元帝親自比對兩份證據。

建元帝金口玉言:“確實是出自一人之手。”

衙門裏一時無人說話。

他們實在是太震驚了。

不是震驚於這個線索本身,而是震驚於衛如流的手段。

而江安是……不知道說什麽。

難道他要說刑部尚書與衛如流早就串通好了嗎?

就算他真的這麽說了,衛如流只需要再請禁衛軍副統領做證,就能證明自己的清白——禁衛軍副統領可是建元帝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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