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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慕大人現在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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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皎潔,長風當空。

礙於衛如流的傷勢,眾人沒有走得太快,足足大半個時辰後,周圍的景色才漸漸出現了幾分變化。

前面是片早已幹涸枯竭的池塘,亂石嶙峋。

再前行片刻,一片蕭索竹林映入眾人眼裏。

慕秋提著燈籠打量前方,難掩心頭雀躍。

但歡喜過後,又有一股失重般的茫然籠罩在她周身。

為了這樣東西,堂兄決然赴死,大伯父下落不明,她和衛如流遭遇刺殺,還有無數的人因此事深陷漩渦……如今,他們終於快要找到它了。

衛如流吃過虧,到了竹林,不急著尋找那件東西,而是先安排好布防,再讓下屬巡查周圍,排查危險。

確定周遭沒有任何危險,他才重新走回慕秋身邊。

看清慕秋臉上的神情,衛如流隱隱猜到她此刻的心情,沒有說什麽,安靜站在她身側,等著她重新恢覆平靜。

慕秋閉了閉眼,覆又重新睜開,神情堅定下來。

也許在得到這件東西後,她會遇到和堂兄、大伯父一樣的困境,但正因敵人如此畏懼,她才更要去尋找並且保護這件東西。

慕秋問衛如流:“這裏這麽大,你覺得,我們要怎麽才能找到它?”

剛剛一路上衛如流都在思考這件事,他心中已有斟酌:“線索應該還在那幅畫卷上。”

“你是說……畫上的太陽?”

“是。”

如果只是把線索引到這片竹林,那只需要畫一片竹林題一句詩就好。

但慕大老爺偏偏還畫了個高掛蒼穹之上的驕陽。

整幅畫卷所呈現出來的幾樣事務,基本都是有用的。那如今還沒有任何明確用途的,就只有畫上那個太陽了。

它定能指明東西的具體藏身地點。

慕秋展開畫卷,與衛如流湊近細看。

慕秋思索:“太陽的位置在畫上是固定的,這會不會對應現實中太陽的位置。”

衛如流說:“按照畫上太陽的位置,應是現實中的卯時左右。”

慕秋眼眸微亮:“那也就是說,等卯時一到,太陽照在竹林時,會告訴我們東西的具體位置。”

反覆推敲一番,兩人都覺得這個猜測是最有可能的。

正說著話,那邊,在附近巡視的侍衛匆匆跑了回來,稟報道:“大人,我們發現一座新墳。看泥土翻新程度,這座新墳是在這兩個月裏出現的。”

新墳!

還是這兩個月才出現的!

那勢必是和慕大老爺有些關系。

“我們去查看一番吧。”慕秋說,“反正距離卯時還早。”

衛如流並無異議。

這座土墳距離竹林並不遠,所以下屬們才能這麽快發現它。

衛如流蹲下身子,用手指抓了一把土墳面上的泥土,細細摩挲一番:“確實是近兩個月才挖的新墳。”

原本他還想著把墳挖開,撬棺驗屍體的身份。他們此行本來就帶了鐵鍬,挖墳工具是現成的。

不過墳還沒開挖,下屬先找到了一塊被隨意丟棄的木牌。

木牌上刻著的那行字,直接表明了埋在墳裏那個人的身份。

【罪臣楊恪之墓】

罪臣楊恪,正是逃亡多時的前任揚州知府。

慕秋有些意外,但很快她又想通,覺得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各方勢力都在尋找楊恪,他能逃亡一時,又怎麽可能真的能逃出揚州。大伯父拿到了衛如流給的線索,一路追查,抓到他也不奇怪。

衛如流盯著木牌看了幾眼,突然又吩咐下屬:“繼續挖墳,我要開棺驗屍。”

他轉眸,向慕秋解釋:“你大伯留給我們的東西,應該就是從楊恪嘴裏嚴刑逼供出來的。”

稍等片刻,墳包已被挖平。

等到棺材被擡上來,衛如流示意開棺。

棺材裏的人死了有兩個月,屍體又沒有經過處理,棺材打開時,一股濃重的屍臭逸散。

衛如流面不改色。

粉塵散去,裏面的屍體清晰映入衛如流眼裏。

確實是楊恪。

裸露在外的皮膚還能看見被嚴刑拷打過的痕跡。

刑獄司和大理寺互為同行,刑獄司的人仔細檢查過屍體後,確認道:“這確實是大理寺常用的審訊手段。死者最後是生生受刑痛苦而死。”

衛如流冷笑。

這個死法,不錯。

站在旁邊的奚飛白聽到這句話,眼淚瞬間洶湧,帶著大仇得報的暢快。

現在才是寅時,距離卯時還有一個時辰。雖然聞了一會兒,確實是習慣了屍臭的味道,但沒有誰會想不開繼續待在這裏,慕秋和衛如流退回竹林附近,等待卯時到來。

慕秋席地而坐,還拉著衛如流一並坐下歇息:“不要逞能。”

衛如流沒有拒絕,接過慕秋遞來的竹筒,喝了些裝在裏面的水潤喉。

腰側隱隱生疼,應該是剛結痂的傷口被撕裂開了,好在沒有流出血,免去重新包紮的折騰。

夜色漸濃,慕秋悄悄打了個哈欠。

衛如流註意到了:“困了?”

慕秋努力睜著眼:“沒有。”

衛如流以牙還牙:“不要逞能。”

慕秋微微一楞,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了好一會兒,慕秋說:“現在笑精神了。”

其實主要是有人聊天打發時間,這比幹坐著不容易犯困得多。

衛如流命人生了火堆烤火。

他不知從哪兒還翻出來兩個土豆,將它們丟進火堆裏。

慕秋雙手抱膝,頭枕在膝上,忍不住偏著頭瞅他。

“餓了。”衛如流平淡道。

慕秋說:“我也餓了。”

衛如流表現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那烤熟之後分一個給你。”

慕秋眼眸微彎:“衛大人可真是大方。”

“睡吧。”衛如流解開外袍遞給她。

火光明亮,慕秋披著他給的外袍,昏昏欲睡。

等她再次睜眼時,天邊恰是翻起一線魚肚白,淺陽從東邊照耀,火堆已熄滅,唯有灰燼留有絲絲餘溫,而衛如流還坐在她身邊,仿佛連姿勢都未曾變過。

她看了他好一會兒,他才註意到她醒了。

撿起丟在一旁的木棍,衛如流用棍尖撬開灰堆。

從裏面扒出兩個溫熱的土豆,衛如流找了一會兒才找到帕子,用帕子裹了一個遞給她,又給她遞了個裝滿水的竹筒:“時辰快到了,吃點東西。”

慕秋喝了口水,才發現裏面的水居然還是溫的。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在這種天氣,喝溫水可比喝冷水舒適多了。

用竹筒裏剩餘的水凈了手和臉,慕秋擔心會誤了時辰,吃得極快:“我們走吧。”

太陽出來得很快。Ding ding

慕秋醒來時,它才冒了一線魚肚白,此時林間已經微微敞亮。

稀疏竹林的影子被太陽拉得格外細長,乍一看去,像是座尖銳的山。

山尖指向幹枯的池塘,久久停在池塘邊某塊巨石上。

衛如流命人前去查看。

很快,下屬在巨石底下雜草橫生處,摸到了特制的機關匣子。

畫卷的卷軸裏藏有一根造型詭異的鐵絲,之前衛如流就說那是機關匣子的鑰匙。如今,他們果然找到了一個機關匣子。

慕秋屏息,將鐵絲慢慢插進匣子裏。

輕輕一旋,匣子沒有受到任何阻力地打開了。

慕秋顫抖著手,慢慢伸向染了浮土的匣子。

衛如流沒有催促,安靜等她打開蓋子。

匣子約有一個成年男子的懷抱那麽大,裏面幾乎裝滿了東西。

東西琳瑯滿目,既有書信賬本,也有暫時不知用途的物件。

慕秋甚至看到裏面有一封書信。

那上面寫著——

【慕家人親啟】

“我……”慕秋看著衛如流,欲言又止,眼眶霎時暈紅一片,水色蔓延。

衛如流明白她的意思,取出這封明顯是家書的書信,用刀幫她劃開火漆完好的牛皮信封,這才遞給慕秋。

“你留在這看吧。”

他自己抱著匣子尋了另一處地方,慢慢翻看起這些足以顛覆揚州、甚至是江南官場局勢的證物。

牛皮信封極厚沈。

裏面裝有四封信,分別是寫給慕大夫人,慕二老爺,慕秋……

以及慕雲來。

慕秋靠著身後的樹幹,閉眼平覆心情,這才取出寫給自己的那封書信——

“秋兒,若你親眼看到了這封書信,那大伯父應是已遇到了危險。興許連雲來也會被我這個做父親的牽連進去。”

信上第一句話,便讓慕秋有些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揚州暗潮洶湧,大伯父決心前往揚州時,便已做好被暗礁撞沈,溺死水中的心理準備。這些年的修身養性,讓我面對自己可能的結局還算從容,唯獨掛心不下的就是家裏人。”

信中,慕大老爺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事情,滿是對慕秋的叮囑與關心。

“對了,有一事想問你。”

寫到這裏,字跡已經變得格外潦草,不知是在趕時間,還是因為接下來所寫之事於他太難開口,所以心情激蕩導致的。

“當你看到信時,雲來可平安回到了京城?”

“英辭雨集,妙句雲來,他從不曾辜負過父母的期許。若他當真受我這個做父親的牽連,遭遇了不測,我與他父子一場,父子一場,要我,情何以堪。”

信的最後,原本寫的是“慕和光絕筆”。

但“絕筆”二字又被劃去,改為“留筆”二字。

慕秋難以想象大伯父寫這封信時是何等心境。

她只是覺得很難過,握信的雙手無力垂落。

衛如流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

慕秋看了他許久,突兀上前,雙手摟住他的脖頸,埋首在他懷裏,無聲無息,冰涼淚水將他肩膀打濕一片。

衛如流兩手僵在空中,虛握片刻,將她徹底攬入懷裏。

***

“你在說什麽?”

密室裏,正在奮筆疾書記錄口供的簡言之猛地擡頭,冷冷直視大當家,滿臉不敢相信。

早已被嚴刑逼供折騰得奄奄一息的大當家,如一灘爛肉般靠坐在草堆裏。

他劇烈咳嗽片刻,沙啞著嗓子吃力道:“我將慕和光抓走時,他親眼看到驛站方向燃起了熊熊烈焰。”

簡言之拍案起身,狠狠一腳踹在大當家的傷腿上,生生將他從地上拎起來,神情猙獰。

“慕大人現在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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