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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早朝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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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秋回到明鏡院,白霜伺候她換了身衣服,指著梳妝櫃上那碗還冒著熱氣的安神湯:“小姐,這是大夫人那邊命人送來的安神湯,現在溫度應該剛好合適入口,你喝下後睡會兒吧。”

湯裏放了助眠的藥物,慕秋喝完湯藥,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在慕秋陷入熟睡時,京城許多地方正因她遭遇的那場刺殺而陷入大震動。

負責京城治安的京兆尹府、負責京城軍械管制的軍機大營暫且不論。刑獄司這邊,楚河已經陷入滔天怒火。

楚河抓起酒壇,喝了兩口,只覺得送入口中的酒水寡淡到不能再寡淡。

右手朝前一擲,酒壇子狠狠撞到門框邊上,當即四分五裂。

醇香的酒水濺得到處都是,一股濃郁的酒香從墜落處朝整個廳堂彌漫而來。

“這是什麽人孝敬上來的酒,裏面怕不是摻了水?好啊,我這還沒倒呢,就有人連我都敢糊弄了!”楚河冷笑起身,動了動自己的脖子,神情陰鷙可怖。

身為心腹的刑獄司千戶站在旁邊,右手按劍,不敢動彈,更不敢隨意插話,生怕自己會被楚河的怒火牽連到。

等到楚河的情緒冷靜些許,刑獄司千戶才小心翼翼問道:“大人,遇襲的事情……”

“是那邊做的。”

楚河垂眼。

“前幾天軍機大營遭了賊,丟了一批□□||箭。”

刑獄司千戶稍稍松了口氣:“那就好。”

“好?”楚河反問道,“好在哪裏?”

“沒有什麽明面的證據能證明大人牽扯其中,我們只要稍加運轉走動一番,這件事就不會對大人造成任何影響。”

依照刑獄司千戶這些年的經驗,就算朝堂眾人猜到了這件事會和少卿大人有關系,但沒有明面的證據,就不足以為少卿大人定罪。

楚河坐回梨花木椅上,翹著二郎腿,一刻不停地轉著玉扳指,腦子思緒紛雜,頗為心煩意亂。

證據?

像他這種平民出身的人,唯一倚仗的就是陛下的信重。

要是沒有了陛下的信重,證據不證據的,哪裏有那麽重要。

而且……怎麽會沒有證據?

那枚落到慕家二小姐手上的玉扳指,就是足以證明他和揚州知府所在的那一方勢力有勾結的信物!

想到這,楚河舔了舔後槽牙,嗤笑出聲。

他在現在這個位置上坐了足足六年時間,是在任時間最久的刑獄司少卿。

這些年裏,無數人想要扳倒他,暗殺他。

卻無一人成功。

誰能想到,讓他很可能就此跌入深淵的,居然會是一個琴師和一個流落在外十年的貴女?

楚河看向刑獄司千戶:“你繼續稟報,把下午那場刺殺的細節,一五一十覆述出來。”

刑獄司千戶忙應道:“是!”

楚河食指輕輕叩擊椅子扶手,聽到某個細節時,他眉峰微微一動,敲擊椅子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註意到他的異常,刑獄司千戶忙問:“大人可是發現了什麽?”

楚河眉心一點點蹙起,板著臉問:“那個戴著面具的年輕男人是誰?”

“具體身份並不清楚,只是聽到慕二小姐喊他魏公子。”

楚河起身,負手在後:“馬車是他帶來的?”

“是。”

“弩||箭真的不能射穿那輛馬車?”

“是。”

“那個男人把慕秋送回慕府後沒有馬上離開,過了大概兩刻鐘,慕秋又折返回來,在門口和那個男人聊了幾句?”

刑獄司千戶被問得摸不著頭腦,但依舊回答:“是。”

楚河轉身,狠狠一掌抽在刑獄司千戶臉上,罵道:“蠢貨!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現在才過來稟報我!馬上給我去查清楚他的身份!”

如果他沒有猜錯,玉扳指現在肯定已經落到那個男人手裏了!

但是,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麽身份!?

京城有一條著名的官衙巷子,為了辦事方便,許多官衙都建在這條巷子裏。

此時,大理寺內,慕大老爺正在和幾個下屬商討要事。

餘光瞥見慕府大管家在門口探頭探腦,慕大老爺朝大管家招了招手,示意對方進來。

大管家走到近前,低聲簡述慕秋遇刺的事情。

慕大老爺神色微微一變,下意識要起身回府,但想到自己正在和下屬商討事情,視線不由轉向幾個下屬。

幾個下屬都聽到了大管家的話,能坐到他們這個位置的,就沒幾個不機靈的,紛紛出聲說事情的章程已經討論得差不多了,如今大理寺內沒什麽要事,大人盡可自便。

慕大老爺點頭:“也好,我今日提前下衙,你們幾人自行商榷,若是存在什麽異議,留待明日交由我定奪。”

等慕大老爺離開後,幾個下屬互相對視,每個人眼裏都是如出一轍的震驚。

“那位慕二小姐前些日子才剛回京,這是惹到了什麽人?”

“刑獄司那位在慕二小姐抵京第二日,就前往慕府拿人。你們說這會不會有什麽關聯……”

“要我說,肯定有關聯!揚州知府兒子那個案子,原本就是咱們大理寺的案子,結果刑獄司非要橫插一腳,這裏面的疑點實在太多了。”

“軍中弩||箭居然流傳到外面了。這種武器百步穿楊,慕二小姐沒出事是福大命大,但要是這些歹徒拿軍中弩||箭去刺殺其他官員,甚至是皇親貴胄……”

“禦史臺那邊肯定也聽說了這件事,看來明日早朝,要熱鬧咯。”

匆匆離去的慕大老爺出了大理寺,前行幾步,便瞧見了家裏派來接他的馬車。

掀開馬車簾一看,慕二老爺已老神在在坐在裏面,顯然也是一聽到消息就馬上告假回家的。

慕大老爺給他遞了帕子:“擦擦額頭的汗吧。”

慕二老爺微楞,不自在地接過帕子:“走得急了點。”

慕大老爺笑了下,問:“雲來呢?”

“他回去也幫不上什麽忙,我讓他老老實實留在翰林院值班。”

“這樣也好。”

***

慕秋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

醒來時,她躺在床上,眼神望向天藍色床幔,眼底還殘存著三分未消散的睡意。

外間好像有人在交談,聲音被刻意壓低了,所以慕秋仔細聽了半晌,也聽不清他們在交談些什麽。

她幹脆掀開被子,用手指壓了壓淩亂的頭發,穿好衣服走出去。

慕大老爺、慕大夫人和慕二老爺聽到腳步聲,紛紛偏頭看去。

慕秋瞧見家中三位長輩居然都在,也楞了楞。她才睡了一小會兒,這個點肯定還沒到下衙的點,結果她大伯父和父親都特意從衙門趕了回來。

還沒來得及行禮,慕秋已經被慕大夫人牽過去:“趕快過來坐下,不用講究這些虛禮。”

慕大老爺也投來關切的問詢:“現在覺得身體怎麽樣,可還有哪裏不適?”

慕秋老實回答:“喝下安神湯後已經好多了,今天只是受了些驚嚇,沒有受什麽傷,勞大伯父、大伯母和父親掛心了。”

“你坐著聽我們說話吧,若是聽累了,就出去走走,或再回去睡會兒。”慕二老爺板著一張臉,聲音也沒什麽起伏,看上去頗為冷淡嚴肅。除了慕秋回府那天,這是父女兩人第二次面對面開口說話。

正在喝茶的慕大老爺聞言忍不住笑起來,結果被茶水嗆了下,連連咳了好幾聲。

慕二老爺轉頭看他。

慕大夫人不明所以,嗔他一眼:“多大的人了,喝水都能嗆到。”

慕大老爺放下茶盞,哈哈笑道:“沒事,夫人,我們繼續聊正事。”

慕秋安靜聽著他們的交談,發現他們討論的是明天早朝彈劾楚河一事,就連哪個禦史會先跳出來投石問路,哪方勢力可能會參與其中,陛下對此事可能會有的反應,慕大老爺和慕二老爺都有所推測。

討論到後面,慕大老爺和慕二老爺的話語已經越來越晦澀,慕秋基本跟不上他們的思路,但還是努力聽著。

這些事情知道得多一些對她沒壞處,身為慕家的嫡女,一定的政治素養還是要有的。這也是慕二老爺為什麽主動開口,要慕秋坐在旁邊聽他們談話的原因。

最後,慕大老爺下了結論:“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楚河就是罪魁禍首,但他有重大嫌疑。明日早朝就算不能把楚河彈劾丟官,也要讓他短時間內分身乏術,沒辦法做其他事情。”

已經聽暈的慕秋聞言,重新精神抖擻起來。

楚河是一把懸在她頭頂、時刻威脅她性命的兇刃,若是他能就此付出代價,也算是刺殺這件事所帶給她的唯一好處。

要做出決斷的事情都已經有了決斷,今天的這場談話差不多就結束了。

第二天,慕大老爺和慕二老爺前去上朝,均是成竹在胸。

然而朝中眾臣左等右等,等了足足一個上午——

這場大早朝,楚河都沒有露過面!

更奇怪的是,不僅楚河沒有出現過,就連刑獄司其他官員也都缺席了這場大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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