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風燧並沒有和恩利勒過多寒暄。

他剛結束戰鬥就收到伊文的信息, 立即趕來見洛唯。

聯雲鏈接著全宇宙的信號，上面有很多負面的輿論, 如果洛唯的信念不夠堅定, 極有可能會被輿論影響，從而轉變思維。

帝風燧不確定是否要給洛唯聯雲。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提過。

到了現在洛唯親口問，他也只是說：“如果你需要聯雲的話, 學校可以給你配置一部。”

洛唯無奈：“是不是我不提起，你根本就不會把聯雲給我？”

說完洛唯就覺得很沒有意思，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不被接納的外來者, 一個隨他們掌控的傀儡, 只能在他們的管控下說話做事，雖然是他們求著她繼任的校長。

“隨便吧，”洛唯輕嘆, “傳單都發了沒有？”

帝風燧沈默著。

他不想說謊時就會保持沈默。

洛唯冷笑一聲, 強壓住心中彌漫的火氣：“先說正事吧，之前女妘拜托我把粉晶交給她的妹妹女贏。我這裏還有一個機械蝙蝠爪子，我本來以為可以給馬爾杜克使用，但馬爾杜克受傷後還能不能使用，又未可而知了。另外，六百年前的異界我還答應一位舊神，去異界的黑海尋找祂的眼睛。”

帝風燧看了她一眼, 回道：“女贏你認識的，就是方榆。”

洛唯：“……”

她有點不信：“女妘顯然是華國神明，她的妹妹怎麽會是梅杜莎？”

恩利勒總算找到機會開口了：“同一位神明的不同化身，誕生的地點往往不同, 隨著實力的增長, 他們才會對彼此有所感應。”

洛唯張張嘴, 一時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帝風燧看出她的為難：“你把粉晶給我，我幫你給方榆。”

洛唯沒先動作，她先問道：“方榆在你們的團隊裏充當什麽角色？”

這是她一直以來都挺好奇但死活不願張嘴問的問題。

恩利勒再次開口：“她是黎明組織的成員，現在正在大西洋海域獵殺從異界偷渡過來的怪物。”

洛唯恍然。

怪不得她沒有在學校的領導團隊裏看到方榆……

不過這也說明，神訓大學和黎明組織基本上是一體的，兩方的成員可以互相派遣。

帝風燧瞥了恩利勒一眼，心中明白他所來為何，但還正經地問道：“首領是來做什麽的？”

恩利勒瞇了下眼睛：“今天有空，來學校看看。”

帝風燧繼續說：“您恐怕還不知道，阿達德私自將神訓大學通行證給了敵方成員，這種行為和判徒有什麽兩樣？”

恩利勒有些沒料到帝風燧會挑明了直接說，下意識回道：“阿達德他年齡還小……”

“您這話是在和我開玩笑嗎？”帝風燧冷下臉。

哪個神明沒有漫長的壽命？再年齡小，又能小幾萬歲？

洛唯在一旁聽明白了：“你是在說瑤池五殘嗎？她的通行證是阿達德給的？”

“正是，”帝風燧皺起眉，“伊文已經監測出來了。”

洛唯沈默了一下，看向恩利勒：“可這又和恩利勒首領有什麽關系？”

恩利勒勉強笑了笑：“子之過，也是父之過，阿達德識人不清，犯了錯，是我這個父親不夠關心他照顧他，才讓他……”

帝風燧打斷了他的話：“無論你用何種理由給你的兒子開脫，你都無法否認一個事實，那就是身為神訓大學學生會副會長，卻把學校的通行證給了一個叛徒，這種行為背叛學校無異。”

“我已經和小仲馬商量好了解決方案，念在阿達德過往的功勳，我們不會追殺他，但是從今日起，他不可以再出現在神訓大學。”

帝風燧緊盯著恩利勒：“至於首領是否想把他吸納進黎明組織，那就是首領自己的問題了，我們神訓大學無權插手。”

恩利勒無話可說。

把阿達德吸納進黎明組織是絕無可能的，黎明組織和黃昏組織之間隔著萬年的血仇。

阿達德這種行為，其實會被黎明組織的成員追殺。

恩利勒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已經恢覆了體面和平靜：“我明白了，我會看著辦的。”

又轉向洛唯，語氣低沈：“洛唯，我很抱歉，你的繼任禮因為事發突然，我當時還在閉關療傷，所以沒有趕到。”

他掏出一個鑲鉆的盒子，遞向洛唯：“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繼任禮物，希望你能收下。”

洛唯接過來，打開看，眉梢微揚，裏面竟然是一粒藍色的星球。

她嘗試去碰，手指穿過了星球，看樣子盒子應該是把整個星球投影其中。

“我在偏遠星系有顆星球盛產矢車菊藍寶石，”恩利勒看到洛唯有些驚喜的表情，微微笑道，“我對寶石沒什麽興趣，送給你這樣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正合適。”

並沒有準備繼任禮物、且至今為止沒有送過禮物的帝風燧：……

忽然想起網絡上的一種說法，很討厭聚餐時對領導大獻殷勤且面面俱到的人，因為這樣會把嘴笨只能沈默的他顯得很不會做人，像個沙雕。

這一刻，帝風燧感同身受。

洛唯很喜歡這顆星球，藍色球體在盒子裏緩緩自轉著，隨著光影的變幻，流光溢彩，絢爛無比。

她輕聲問：“它叫什麽名字？”

恩利勒：“它還沒有名字，你想給它取一個嗎？”

洛唯想了想，還是放棄給它取名字了。

終究不是靠自己的雙手賺下來的星球，搞不好她死了就不再屬於她了，就別耽誤它找下個主人了。

但她還是把星球收下來了，並謝過恩利勒的好意。

如果她能活著回來，肯定會去這個星球好好游覽。

這之後恩利勒幾次想要開口都被帝風燧不動聲色地擋了回去，他就明白帝風燧是什麽意思了，也不再多說，選擇直接告辭了。

“洛唯，你不用擔心，我會把那位舊神的眼睛給祂找回來的。”

帝風燧靠近她，帶著剛下戰場的血腥濕氣，語氣緩和：“我也會給機械蝙蝠爪找好主人。”

洛唯微微勾唇：“你把這些事都做了，那我做什麽？”

“我能感受到，”帝風燧垂著眼看洛唯，“你收到了參賽函。”

“……”

“哦，”洛唯木著臉說，“原來是要我去送死。”

她一把推開帝風燧，大步朝前走去。

此刻風吹起，揚起校園地表積壓的樹葉，紛紛揚揚，像是深秋的離別。

“我沒有那個意思，”帝風燧閃現到洛唯面前，“我只是覺得你需要做些準備了。”

“做什麽準備？死的準備嗎？”

之前洛唯對參賽沒有什麽實質的感受，經歷了那麽多生死之後，她對死亡已經看淡。

好似一種莫名的自信，覺得自己可以像進化時那樣，無論死多少次，都可以死而覆生。

可現在她忽然於冥冥之中感受到，【宇宙欲上時】是宇宙之神親自設定的游戲，按照規則，她不會覆活，只會真正的死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帝風燧有些不知道怎麽解釋，“不同等級的神明，參與的戰役等級也不會相同。按照你現在的等級，你的對手也會是三星宇宙神子，而他們待在三星的時間肯定比你長。當然，你多加訓練是可以打敗他們的。”

洛唯不想聽帝風燧的長篇大論，擡手開啟了“穿梭”。

她扭過頭淡淡道：“異界還有一件事需要我去做，待會兒見。”

帝風燧只好停住腳步，看著洛唯消失在眼前。

他默默攥緊拳頭。

許久。

校園內的落葉精靈聽到一聲極輕的嘆息，驚得伸長脖子去看。

原本站在原地的副校長，已經消失不見了。

……

……

洛唯穿梭到異界，來到和媯姬曾一起到過的醫院。

醫院內部依舊在進行源藥實驗，成批成批進化失敗的神塔六層生命體，被關押在不見天日的小房子裏，等待被切割成碎屑轉化為源藥材料的那一天。

血腥味和哀嚎聲被封閉在病房之內。透過窗戶，依稀能看到血糊糊的軀體上瘋狂而扭曲的觸手。

洛唯一路目不斜視，她不確定這裏有多少神塔三層甚至二層神明，只能速戰速決。

等她循著記憶，來到那天和媯姬一起待過的病房前，她在門口停頓了一會兒。

其實這一刻，她卻有些希望身旁傳來嚇人的嬉笑聲，那個單薄而纖瘦的少年，連笑聲都是喘不上氣一樣脆弱。

如果她在六百年前的異界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場幻夢就好了，夢醒了，所有人都還好好的。

想到這裏，洛唯穿進了病房，準確在病房垃圾桶裏找出來一個破舊的洋娃娃。

看清洋娃娃長相的那一刻，洛唯有稍許驚奇。

並非傳統的白皮金發芭比類型的娃娃，也不是近些年因為政治正確而大盛的黑人黑發娃娃，而是少見的亞洲膚色和發色，面容溫婉可人，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女娃娃。

洛唯理了理娃娃的裙擺，打算用“爆炎”燒了它。

——媯姬的遺願，把這個洋娃娃燒給他。

完成這個要求後，洛唯就可以了無牽掛地去競賽了。

可在燒灼之前，她的心臟跳得很快，像是預兆著有什麽不好的事即將發生。

洛唯瞬間想起艾普麗的“詛咒”，有沒有可能燒掉洋娃娃也會帶來什麽詛咒呢？

被騙多次，洛唯終於拉滿了警惕心，她小心翼翼摩挲著洋娃娃。

洋娃娃始終閉著眼睛，塑料質感的身體摸不出異常。

洛唯的目光定格到洋娃娃紮起來的頭發，她的直覺，或許那東西就藏在頭發裏。

她也沒猶豫，快速扒開了洋娃娃的頭發。

然後被嚇了一跳。

洋娃娃的頭頂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白眼珠，正邪惡地轉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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