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穿越異界六百年前（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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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 有烏鴉成群飛過，沒入幽暗的森林之中。
森林深處, 荒涼而殘敗的古堡中, 渾身結滿蜘蛛網的骷髏人從千年睡夢中醒來，他坐起身，從布滿灰塵的衣櫃裏, 找出老舊的黑西裝。
骷髏人穿上西裝，戴上指針依舊正常走動的手表，對著鏡子照了照, 確保自己看起來矜貴而整潔。
他點燃了蠟燭, 端著燭臺拾級而上，逐一點燃了燈火，古堡的窗口從一層到六層, 接二連三地亮起, 驚得蹲守在外的烏鴉嘎嘎大叫。
“舊神蘇醒啦～”
“克利俄斯大人蘇醒啦～”
烏鴉嚷嚷著，飛向森林的每一個角落，剎那間，幽暗的森林恍若煥發了生機，成千上萬的物種蘇醒過來，嫩草鉆出地面，樹枝發芽開花, 鳥類紛紛下蛋，獸類競相交.配，空氣中浮動著石楠花的糜爛氣息……
骷髏人來到古堡第六層，蹲在一具水晶棺前。
水晶棺內躺著一位長相柔美的棕發少年, 他睫毛修長, 臉頰飽滿, 嘴唇紅潤，鼻間似有輕緩呼吸，好像剛剛睡著沒多久。
骷髏人把蠟燭放在地上，俯身用冰冷的臉骨貼住棕發男人溫熱的臉龐。
下一秒，血肉在骷髏人身上生出，如漩渦一般，從內而外卷起，等骷髏人站直起身子時，他已然變成一位古銅色皮膚的健壯俊美青年。
他的嘴唇微微開合，似乎長久沒有說話，他好久才找回音調，語氣艱澀：“弟弟，我找到救你的辦法了，你等等我……”
夜風從森林呼嘯而過，吹得古堡的燭火忽明忽暗，如同舊神此刻並不平靜的心。
……
……
丹頓廣場。
洛唯和塔納托斯相顧無言。
許久，洛唯摸著下巴，忍不住皺眉道：“我有極其不好的預感，可能你也發現了，我就像唐僧肉一樣，走到哪兒，就被追殺到哪兒，神明們都想啃我一口。”
塔納托斯的正太音呵呵兩聲：“我就不想啃你，你的血肉可以取代源藥有一定幾率促使神明進化，但是下位者吞噬上位者的血肉，輕則發狂，重則自爆，我不能讓我弟弟承擔這麽大的風險。”
“當然，”黑袍攤在國王雕像上面，“有些窮光蛋神明買不起源藥，也沒有能力從別的神明手裏搶來源藥，就只能來找你的茬了。”
洛唯：……我真的會謝！
塔納托斯繼續說：“我剛剛聽錯了，海上沒打起來，倒是唱起了戰歌，這歌詞還和你有關。”
“和我有關？怎麽可能，我來自六百年後的平行宇宙，他們怎麽會知道我呢？”
“翻譯過來就是殺了郃孳、琪彌斯、愛麗絲……其實你還算安全，畢竟和你重名的人比較多，暗殺你的神明未必能準確定位到你。”
今晚的塔納托斯總愛開地獄玩笑，要不是洛唯知道塔納托斯的弟弟無法承受穿越時空的壓力，異界六百年的時空從頭至尾祂都不會出現，都要懷疑和她說話的是塔納托斯的弟弟了。
“郃孳和琪彌斯都是異界本土人，異界神明為什麽要殺他們？琪彌斯……我記得約克公爵好像找他交談過，他是偲曼帝國的王儲。”
大王對異界歷史了如指掌，且語不驚人死不休：“琪彌斯天生異樣，是因為他是宇宙神子。”
“……”
“……”
空氣安靜了幾秒。
洛唯抓了一把被發膠固定的花苞卷發，難以置信道：“異界的宇宙神子不是媯姬嗎？怎麽琪彌斯也是？”
“琪彌斯死了啊，他被異界的神明們分食了，於是六百年後，異界才又誕生了一位宇宙神子。”
陡然觸及到世界的黑暗面，洛唯陷入沈思，她想起媯姬那副對異界心懷大愛的悲憫模樣，突然有種巨大的割裂感。
弱肉強食的世界，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保證，又哪有心思在意弱者的生死？
媯姬恐怕又騙了她。
所謂期望地球和異界交好共同抗敵，恐怕只是讓她放松警惕的借口，那麽媯姬的真實目的又會是什麽呢？
“我本來以為宇宙神子是多麽難得珍貴的生命體，低等宇宙最多只能擁有一位，卻原來宇宙神子是那麽容易誕生的，死了一個，就會再活一個……帝風燧還說百億年才誕生了一個我，男人果然都是騙子，嘴裏沒一句實話。”
洛唯冷笑連連，忽然感到好奇：“那在我之前，地球是否也曾有過宇宙神子？”
大王轉移話題：“異界歷史上，琪彌斯是位英明果敢的王儲，後世異界專家分析，琪彌斯如果活著，極有可能趕在郃孳之前，結束教會的統治。”
大王避而不談的態度讓洛唯明白了：“原來在我之前，地球還真有宇宙神子……宇宙神子究竟因何而誕生？生於低等生命體人類的腹中，卻生來就是就是宇宙頂級生命體，何其不可思議。”
“根據《聖經》記載，童貞尚存的瑪利亞聖女於深夜產子，誕下神的兒子彌撒亞，所以人類生下神明也沒什麽稀奇的，只要滿足孕育條件，神明可以從任何生命的腹中出生。”
忽然，月亮撕裂，露出一只猙獰的血色眼睛。
大地霎那間陷入昏暗，瘋狂的紅光彌漫，恐怖的囈語從四面八方湧來。
仿佛無數針尖刺入腦海，洛唯抱緊頭單膝跪在地上，血液從她的嘴角鼻腔耳孔冒出。
大王從洛唯手腕跳出，變成一塊巨大的金光護盾，將洛唯團團包圍住。
黑袍也瞬間擴大，把大王和洛唯都覆蓋在下面。
囈語消失在這片空間。
洛唯跪在地上許久才緩過來，她摸了一把嘴角的鮮血，後槽牙幾乎咬碎，忽而冷笑起來：“這是算什麽？示威嗎？”
透過金色護盾和透明的黑袍，她看著月亮中的獨眼，慢慢的，充滿堅定的，豎起了表達宇宙友好的中指。
一時狂風大作，街道樹被刮彎了腰。
面板閃現在洛唯面前。
姓名：洛唯
稱謂：神訓大學校長；宇宙神子
始源含量：99.9％
神域：絕對主宰（未點亮）
技能：黑暗序列1級——雨箭、解毒；
黑暗序列2級——爆炎、潮生、玄雷、魂霧；
黑暗序列3級——涅槃、海嘯；
紅霧序列1級——移形；
紅霧序列2級——地靈、風喪；
紅霧序列3級——天崩、時間逆轉（1次）
快速掠過技能的名字，洛唯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必須要給這些傲慢的神明一點兒教訓！
“魂霧”先出，水墨色暈染了整個丹頓廣場，游魂堆積著的游魂，而洛唯站在游魂之間，她的坐標消失在宇宙之中。
“玄雷”緊隨其後，黑雲層層加厚，以肉眼難辨的高速聚集著，月亮正中央的猩紅眼珠被雷雲掩埋，幾萬米的高空誕生青紫色的雷暴，雷暴移到黑海上方，每一次電擊，海面都會翻湧出無數人魚屍體。
當“天崩”出現時，異界大氣層之外的空間被撕裂，產生了極強的宇宙引力，致使異界衛星發生了偏移，剎那間鬥轉星移，月亮消失而太陽冒出。
午夜零點，天大亮，陽光明媚。
……
……
六百年後的地球。
神訓大學底部。
釋智大師正在打坐，忽而似有所感，睜開了眼睛，打開面前的金箔書籍，這也是神痕之一，時間雕琢其上，記錄每一天的故事。
他看到——
星歷1554年10月20日，天生異象，午夜日出，民眾競相走出家門了，對著太陽跪下，慶祝新的神明誕生，異界就此改寫紀元，是為神歷元年……
釋智大師陷入詭異的沈默之中。
他顫抖著雙手，從袈裟裏掏出手機，聯雲開啟，正對上帝風燧的冰冷俊臉。
“小風啊，完蛋了，校長捅了大簍子！”
帝風燧似乎正在和人交談，聞言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戴上耳機走到一旁：“發生了什麽事？”
釋智大師溝壑縱橫的臉上滿是憂傷：“異界的紀元都被改寫了了！試問哪個神明敢這麽幹？時空沒有把校長泯滅，估計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吧！”
帝風燧也沈默了一下。
“沒關系，”他很快就說，“小事，我能處理。”
“這是小事？？”釋智大師面色好似便秘，“我說小風，你，你打算怎麽處理？”
“六百年前的我，自會處理。”
帝風燧掛掉通訊，看向不遠處旋尼奧家族的家主。
家主頭頂是柔軟的觸須，觸須頂端掛著星星燈，他面容平整，眼睛小到看不清，皮膚長滿詭異的青色紋路。
他發現帝風燧看過來，裂開烏黑的唇瓣，討好地笑了笑。
……
……
六百年前的異界。
大王重回洛唯的手腕，嘶啞著嗓子：“洛唯你不要沖動，和神塔二層神明硬剛是不行的，你清醒一點！”
洛唯置若罔聞：“有沒有什麽辦法把那東西從月亮上拽下來？”
連塔納托斯都驚了，黑袍縮成一團，色厲內荏道：“在此之前你們可沒有告訴我還有神塔二層的神明要對付，我現在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我要加錢！”
話音剛落，洛唯又開啟了“風喪”。
塔納托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鮮血呲滿了黑袍。
原來不知何時，空氣中隱身了許多怪物，它們有著灰褐色的鱗片表皮，脊背上長滿半米長的骨刺，手腳都碩大無比，好像從人類進化成魚類但進化失敗了。
塔納托斯恍然，洛唯開啟了“魂霧”，掩藏在魂霧裏的一切都不會被神明感知到，自然也包括掩藏在魂霧裏的怪物。
而“風喪”開啟之後，所有對己方不利的事物都會喪失於風中。
神塔六層生命體根本無法抵抗紅霧系列2級技能。
於是風裏，全是血的味道。
洛唯的臉冷得能掉冰渣子，似乎真的想大開殺戒。
某一刻，空氣濕度達到了觸手皆是水的程度，猩紅水液從地表冒出。
來自深潛者的“潮生”技能開啟，水循環永不停歇，置身其中的物種，都將受盡血肉腐蝕之痛，頃刻之間，聲嘶力竭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塔納托斯立在半空中，看在這副人間煉獄般的情景，不由心驚。
然而心驚之餘，他又有一絲羨慕。
宇宙神子能夠擁有所有神塔所有序列的技能，一旦給她機會成長，她將無神能敵。
這就是神訓大學萬載以來守護的存在，一旦她成為宇宙之神，所有人的犧牲都將有了意義……
洛唯單方面的屠殺沒能進行多久，午夜時分卻太陽當空，自然引起教皇龐提安的關註，他從遙遠的教堂定位到此處。
毫不意外，教皇是一位紅霧神塔三層生命體。
他披著紅袍，撕裂了空間走出來，擡手就將“魂霧”撤銷了。
洛唯的坐標暴露出來，頂著熊熊烈日，她不甘地盯著教皇，手中慢慢團聚著“爆炎”，只等找準時機把教皇轟炸成灰燼。
只是教皇看到洛唯後，腳步停在原地，開口道：“明憬？你怎麽在這裏？”
洛唯微微一楞，沒料到能在此時此刻聽到母親的名字。
但她手裏的“爆炎”仍舊沒有消失，她在猶疑中保持著警惕。
教皇掀開了紅袍帽子，露出一張洛唯分外熟悉的臉龐。
雖然發梢微微卷起，但他那標志性的冷淡紫瞳，還有渾身淩然不可逼近的氣勢……
洛唯不由驚呼：“怎麽又是你帝風燧？！”
郃孳的長相已經夠令她感到驚奇的了，為什麽教皇也是這張臉怕？
同一個時空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還都是紅霧神塔生命體……難道全宇宙的紅霧神塔三層生命體，都是帝風燧本體神明的化身？
異界歷史上，郃孳最終殺死教皇龐提安，這算什麽？我殺了我自己？
洛唯心中有百般疑問，她猛戳大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大王的聲音飄忽：“就是你想的那樣，這家夥也和風燧一樣，都是神明的化身。”
“那個神明究竟是誰？”
“不可言說，不可直視，等你到達那個層次，你自會知道祂的名字。”
洛唯想起月亮上那只猩紅的眼睛，她只不過看了一眼，就被恐怖的囈語逼得渾身發抖七竅流血。
“帝風燧是誰？”
沒有聽到回應，教皇走過來，臉上帶著擔憂：“明憬？你怎麽了？”
說著，他擡手想要觸摸洛唯的臉龐。
“移形”啟動。
教皇摸到了類人魚屍體的臉。
“……”
洛唯強扯出笑容：“我想教皇大人應該是搞錯了，我是愛麗絲·約克，並不是什麽明憬。”
這話說完，洛唯心裏莫名感到別扭，她覺得教皇好像和她母親有著挺暧昧的關系，但是教皇這張臉，還曾經勾引過她……
不會吧？
不會這位不可言說的神明曾和他的母親有一段狗血往事吧？
洛唯內心略略有些崩潰。
教皇隨手把類人魚的屍體扔出去，他盯著洛唯，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怪，有種說不上來的邪肆，這樣笑容出現在一個禁欲冷漠的教皇身上很是違和。
可或許這才是他的本性。
“原來是明憬的女兒。”教皇的紫眸閃過紅芒，已然看透了洛唯的真身。
他整個人恢覆了矜持和高冷：“你來六百年前的異界，有什麽事嗎？”
“聽不懂大人在說什麽。”
“紅霧掌握著時間和空間，我能從你身上看出你的部分過去和未來，所以你沒必要否認，如果我想，我可以什麽都知道。”
教皇重新把紅袍帽子戴上，遮掩住面容：“跟我走吧，我感受到明憬的坐標了，你不想見見你的母親嗎？”
什麽意思？
母親也在這個時空待過？
這個時空有什麽特殊性？犯的著神訓大學兩個校長來到此地？
洛唯轉了轉手鐲，下意識懷疑和媯姬那次一樣，教皇是準備利用她的父母來控制她。
教皇看出了洛唯的猶疑，輕嘆道：“如果你不想見她我也不強求，只是你需要把月亮移回來，不然會引起整個異界的恐慌。”
洛唯冷下臉，她是打算將月亮移回來，但自己想要做的和別人要求去做的感覺很不一樣，反骨上身，讓她嗤笑道：“世界是球形的，這邊沒有月亮，不代表那邊沒有，教皇未必有些誇大言詞。”
僵持片刻，紅袍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無奈，本來因為洛唯是故人之女，他不打算追究責任，但是故人之女的身份又很特殊。
“宇宙神子，你是打算成為一個作惡的神明，任由苦難降臨大地嗎？”
風中還有血腥的味道，似乎在提醒剛剛發生了什麽。
洛唯剛剛真的動了滅世也要殺死神明的念頭。
她在一片猩紅中沈默。
許久，她淡然地說：“我想成為怎樣的存在，那是我的事，並不是你們可以強迫和批判的，我真的很討厭有人教我做事！”
紅袍下的眼睛凝視著她，似乎在等待這個宇宙神子說完話。
“與其讓我把月亮轉回來，不如讓那位宇宙神明安安分分地呆在宇宙，別妄圖窺視異界。”
洛唯勾起布滿血漬的唇角：“還有，你對我的這番指教，我可以理解成欺軟怕硬嗎？你不敢制止宇宙級神明，只敢來教育我？”
教皇能感受到洛唯壓抑的怒火，這讓他有些訝然，身居高位許多年，他快要忘記被人高聲駁斥的曾經了。
這個平行宇宙的宇宙神子，和琪彌斯很不一樣。
琪彌斯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就此卸下王儲的驕傲，對他畢恭畢敬，事必躬親。
可明憬的女兒，和明憬相似而又不相似，相似之處是同樣永懷希望的燃燒著激情的雙眼，不相似之處是洛唯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影響，她始終堅持自我。
教皇雙眼帶著懷念，如果明憬也能這般，結局會不會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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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深處, 荒涼而殘敗的古堡中, 渾身結滿蜘蛛網的骷髏人從千年睡夢中醒來，他坐起身，從布滿灰塵的衣櫃裏, 找出老舊的黑西裝。
骷髏人穿上西裝，戴上指針依舊正常走動的手表，對著鏡子照了照, 確保自己看起來矜貴而整潔。
他點燃了蠟燭, 端著燭臺拾級而上，逐一點燃了燈火，古堡的窗口從一層到六層, 接二連三地亮起, 驚得蹲守在外的烏鴉嘎嘎大叫。
“舊神蘇醒啦～”
“克利俄斯大人蘇醒啦～”
烏鴉嚷嚷著，飛向森林的每一個角落，剎那間，幽暗的森林恍若煥發了生機，成千上萬的物種蘇醒過來，嫩草鉆出地面，樹枝發芽開花, 鳥類紛紛下蛋，獸類競相交.配，空氣中浮動著石楠花的糜爛氣息……
骷髏人來到古堡第六層，蹲在一具水晶棺前。
水晶棺內躺著一位長相柔美的棕發少年, 他睫毛修長, 臉頰飽滿, 嘴唇紅潤，鼻間似有輕緩呼吸，好像剛剛睡著沒多久。
骷髏人把蠟燭放在地上，俯身用冰冷的臉骨貼住棕發男人溫熱的臉龐。
下一秒，血肉在骷髏人身上生出，如漩渦一般，從內而外卷起，等骷髏人站直起身子時，他已然變成一位古銅色皮膚的健壯俊美青年。
他的嘴唇微微開合，似乎長久沒有說話，他好久才找回音調，語氣艱澀：“弟弟，我找到救你的辦法了，你等等我……”
夜風從森林呼嘯而過，吹得古堡的燭火忽明忽暗，如同舊神此刻並不平靜的心。
……
……
丹頓廣場。
洛唯和塔納托斯相顧無言。
許久，洛唯摸著下巴，忍不住皺眉道：“我有極其不好的預感，可能你也發現了，我就像唐僧肉一樣，走到哪兒，就被追殺到哪兒，神明們都想啃我一口。”
塔納托斯的正太音呵呵兩聲：“我就不想啃你，你的血肉可以取代源藥有一定幾率促使神明進化，但是下位者吞噬上位者的血肉，輕則發狂，重則自爆，我不能讓我弟弟承擔這麽大的風險。”
“當然，”黑袍攤在國王雕像上面，“有些窮光蛋神明買不起源藥，也沒有能力從別的神明手裏搶來源藥，就只能來找你的茬了。”
洛唯：……我真的會謝！
塔納托斯繼續說：“我剛剛聽錯了，海上沒打起來，倒是唱起了戰歌，這歌詞還和你有關。”
“和我有關？怎麽可能，我來自六百年後的平行宇宙，他們怎麽會知道我呢？”
“翻譯過來就是殺了郃孳、琪彌斯、愛麗絲……其實你還算安全，畢竟和你重名的人比較多，暗殺你的神明未必能準確定位到你。”
今晚的塔納托斯總愛開地獄玩笑，要不是洛唯知道塔納托斯的弟弟無法承受穿越時空的壓力，異界六百年的時空從頭至尾祂都不會出現，都要懷疑和她說話的是塔納托斯的弟弟了。
“郃孳和琪彌斯都是異界本土人，異界神明為什麽要殺他們？琪彌斯……我記得約克公爵好像找他交談過，他是偲曼帝國的王儲。”
大王對異界歷史了如指掌，且語不驚人死不休：“琪彌斯天生異樣，是因為他是宇宙神子。”
“……”
“……”
空氣安靜了幾秒。
洛唯抓了一把被發膠固定的花苞卷發，難以置信道：“異界的宇宙神子不是媯姬嗎？怎麽琪彌斯也是？”
“琪彌斯死了啊，他被異界的神明們分食了，於是六百年後，異界才又誕生了一位宇宙神子。”
陡然觸及到世界的黑暗面，洛唯陷入沈思，她想起媯姬那副對異界心懷大愛的悲憫模樣，突然有種巨大的割裂感。
弱肉強食的世界，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保證，又哪有心思在意弱者的生死？
媯姬恐怕又騙了她。
所謂期望地球和異界交好共同抗敵，恐怕只是讓她放松警惕的借口，那麽媯姬的真實目的又會是什麽呢？
“我本來以為宇宙神子是多麽難得珍貴的生命體，低等宇宙最多只能擁有一位，卻原來宇宙神子是那麽容易誕生的，死了一個，就會再活一個……帝風燧還說百億年才誕生了一個我，男人果然都是騙子，嘴裏沒一句實話。”
洛唯冷笑連連，忽然感到好奇：“那在我之前，地球是否也曾有過宇宙神子？”
大王轉移話題：“異界歷史上，琪彌斯是位英明果敢的王儲，後世異界專家分析，琪彌斯如果活著，極有可能趕在郃孳之前，結束教會的統治。”
大王避而不談的態度讓洛唯明白了：“原來在我之前，地球還真有宇宙神子……宇宙神子究竟因何而誕生？生於低等生命體人類的腹中，卻生來就是就是宇宙頂級生命體，何其不可思議。”
“根據《聖經》記載，童貞尚存的瑪利亞聖女於深夜產子，誕下神的兒子彌撒亞，所以人類生下神明也沒什麽稀奇的，只要滿足孕育條件，神明可以從任何生命的腹中出生。”
忽然，月亮撕裂，露出一只猙獰的血色眼睛。
大地霎那間陷入昏暗，瘋狂的紅光彌漫，恐怖的囈語從四面八方湧來。
仿佛無數針尖刺入腦海，洛唯抱緊頭單膝跪在地上，血液從她的嘴角鼻腔耳孔冒出。
大王從洛唯手腕跳出，變成一塊巨大的金光護盾，將洛唯團團包圍住。
黑袍也瞬間擴大，把大王和洛唯都覆蓋在下面。
囈語消失在這片空間。
洛唯跪在地上許久才緩過來，她摸了一把嘴角的鮮血，後槽牙幾乎咬碎，忽而冷笑起來：“這是算什麽？示威嗎？”
透過金色護盾和透明的黑袍，她看著月亮中的獨眼，慢慢的，充滿堅定的，豎起了表達宇宙友好的中指。
一時狂風大作，街道樹被刮彎了腰。
面板閃現在洛唯面前。
姓名：洛唯
稱謂：神訓大學校長；宇宙神子
始源含量：99.9％
神域：絕對主宰（未點亮）
技能：黑暗序列1級——雨箭、解毒；
黑暗序列2級——爆炎、潮生、玄雷、魂霧；
黑暗序列3級——涅槃、海嘯；
紅霧序列1級——移形；
紅霧序列2級——地靈、風喪；
紅霧序列3級——天崩、時間逆轉（1次）
快速掠過技能的名字，洛唯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必須要給這些傲慢的神明一點兒教訓！
“魂霧”先出，水墨色暈染了整個丹頓廣場，游魂堆積著的游魂，而洛唯站在游魂之間，她的坐標消失在宇宙之中。
“玄雷”緊隨其後，黑雲層層加厚，以肉眼難辨的高速聚集著，月亮正中央的猩紅眼珠被雷雲掩埋，幾萬米的高空誕生青紫色的雷暴，雷暴移到黑海上方，每一次電擊，海面都會翻湧出無數人魚屍體。
當“天崩”出現時，異界大氣層之外的空間被撕裂，產生了極強的宇宙引力，致使異界衛星發生了偏移，剎那間鬥轉星移，月亮消失而太陽冒出。
午夜零點，天大亮，陽光明媚。
……
……
六百年後的地球。
神訓大學底部。
釋智大師正在打坐，忽而似有所感，睜開了眼睛，打開面前的金箔書籍，這也是神痕之一，時間雕琢其上，記錄每一天的故事。
他看到——
星歷1554年10月20日，天生異象，午夜日出，民眾競相走出家門了，對著太陽跪下，慶祝新的神明誕生，異界就此改寫紀元，是為神歷元年……
釋智大師陷入詭異的沈默之中。
他顫抖著雙手，從袈裟裏掏出手機，聯雲開啟，正對上帝風燧的冰冷俊臉。
“小風啊，完蛋了，校長捅了大簍子！”
帝風燧似乎正在和人交談，聞言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戴上耳機走到一旁：“發生了什麽事？”
釋智大師溝壑縱橫的臉上滿是憂傷：“異界的紀元都被改寫了了！試問哪個神明敢這麽幹？時空沒有把校長泯滅，估計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吧！”
帝風燧也沈默了一下。
“沒關系，”他很快就說，“小事，我能處理。”
“這是小事？？”釋智大師面色好似便秘，“我說小風，你，你打算怎麽處理？”
“六百年前的我，自會處理。”
帝風燧掛掉通訊，看向不遠處旋尼奧家族的家主。
家主頭頂是柔軟的觸須，觸須頂端掛著星星燈，他面容平整，眼睛小到看不清，皮膚長滿詭異的青色紋路。
他發現帝風燧看過來，裂開烏黑的唇瓣，討好地笑了笑。
……
……
六百年前的異界。
大王重回洛唯的手腕，嘶啞著嗓子：“洛唯你不要沖動，和神塔二層神明硬剛是不行的，你清醒一點！”
洛唯置若罔聞：“有沒有什麽辦法把那東西從月亮上拽下來？”
連塔納托斯都驚了，黑袍縮成一團，色厲內荏道：“在此之前你們可沒有告訴我還有神塔二層的神明要對付，我現在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我要加錢！”
話音剛落，洛唯又開啟了“風喪”。
塔納托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鮮血呲滿了黑袍。
原來不知何時，空氣中隱身了許多怪物，它們有著灰褐色的鱗片表皮，脊背上長滿半米長的骨刺，手腳都碩大無比，好像從人類進化成魚類但進化失敗了。
塔納托斯恍然，洛唯開啟了“魂霧”，掩藏在魂霧裏的一切都不會被神明感知到，自然也包括掩藏在魂霧裏的怪物。
而“風喪”開啟之後，所有對己方不利的事物都會喪失於風中。
神塔六層生命體根本無法抵抗紅霧系列2級技能。
於是風裏，全是血的味道。
洛唯的臉冷得能掉冰渣子，似乎真的想大開殺戒。
某一刻，空氣濕度達到了觸手皆是水的程度，猩紅水液從地表冒出。
來自深潛者的“潮生”技能開啟，水循環永不停歇，置身其中的物種，都將受盡血肉腐蝕之痛，頃刻之間，聲嘶力竭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塔納托斯立在半空中，看在這副人間煉獄般的情景，不由心驚。
然而心驚之餘，他又有一絲羨慕。
宇宙神子能夠擁有所有神塔所有序列的技能，一旦給她機會成長，她將無神能敵。
這就是神訓大學萬載以來守護的存在，一旦她成為宇宙之神，所有人的犧牲都將有了意義……
洛唯單方面的屠殺沒能進行多久，午夜時分卻太陽當空，自然引起教皇龐提安的關註，他從遙遠的教堂定位到此處。
毫不意外，教皇是一位紅霧神塔三層生命體。
他披著紅袍，撕裂了空間走出來，擡手就將“魂霧”撤銷了。
洛唯的坐標暴露出來，頂著熊熊烈日，她不甘地盯著教皇，手中慢慢團聚著“爆炎”，只等找準時機把教皇轟炸成灰燼。
只是教皇看到洛唯後，腳步停在原地，開口道：“明憬？你怎麽在這裏？”
洛唯微微一楞，沒料到能在此時此刻聽到母親的名字。
但她手裏的“爆炎”仍舊沒有消失，她在猶疑中保持著警惕。
教皇掀開了紅袍帽子，露出一張洛唯分外熟悉的臉龐。
雖然發梢微微卷起，但他那標志性的冷淡紫瞳，還有渾身淩然不可逼近的氣勢……
洛唯不由驚呼：“怎麽又是你帝風燧？！”
郃孳的長相已經夠令她感到驚奇的了，為什麽教皇也是這張臉怕？
同一個時空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還都是紅霧神塔生命體……難道全宇宙的紅霧神塔三層生命體，都是帝風燧本體神明的化身？
異界歷史上，郃孳最終殺死教皇龐提安，這算什麽？我殺了我自己？
洛唯心中有百般疑問，她猛戳大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大王的聲音飄忽：“就是你想的那樣，這家夥也和風燧一樣，都是神明的化身。”
“那個神明究竟是誰？”
“不可言說，不可直視，等你到達那個層次，你自會知道祂的名字。”
洛唯想起月亮上那只猩紅的眼睛，她只不過看了一眼，就被恐怖的囈語逼得渾身發抖七竅流血。
“帝風燧是誰？”
沒有聽到回應，教皇走過來，臉上帶著擔憂：“明憬？你怎麽了？”
說著，他擡手想要觸摸洛唯的臉龐。
“移形”啟動。
教皇摸到了類人魚屍體的臉。
“……”
洛唯強扯出笑容：“我想教皇大人應該是搞錯了，我是愛麗絲·約克，並不是什麽明憬。”
這話說完，洛唯心裏莫名感到別扭，她覺得教皇好像和她母親有著挺暧昧的關系，但是教皇這張臉，還曾經勾引過她……
不會吧？
不會這位不可言說的神明曾和他的母親有一段狗血往事吧？
洛唯內心略略有些崩潰。
教皇隨手把類人魚的屍體扔出去，他盯著洛唯，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怪，有種說不上來的邪肆，這樣笑容出現在一個禁欲冷漠的教皇身上很是違和。
可或許這才是他的本性。
“原來是明憬的女兒。”教皇的紫眸閃過紅芒，已然看透了洛唯的真身。
他整個人恢覆了矜持和高冷：“你來六百年前的異界，有什麽事嗎？”
“聽不懂大人在說什麽。”
“紅霧掌握著時間和空間，我能從你身上看出你的部分過去和未來，所以你沒必要否認，如果我想，我可以什麽都知道。”
教皇重新把紅袍帽子戴上，遮掩住面容：“跟我走吧，我感受到明憬的坐標了，你不想見見你的母親嗎？”
什麽意思？
母親也在這個時空待過？
這個時空有什麽特殊性？犯的著神訓大學兩個校長來到此地？
洛唯轉了轉手鐲，下意識懷疑和媯姬那次一樣，教皇是準備利用她的父母來控制她。
教皇看出了洛唯的猶疑，輕嘆道：“如果你不想見她我也不強求，只是你需要把月亮移回來，不然會引起整個異界的恐慌。”
洛唯冷下臉，她是打算將月亮移回來，但自己想要做的和別人要求去做的感覺很不一樣，反骨上身，讓她嗤笑道：“世界是球形的，這邊沒有月亮，不代表那邊沒有，教皇未必有些誇大言詞。”
僵持片刻，紅袍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無奈，本來因為洛唯是故人之女，他不打算追究責任，但是故人之女的身份又很特殊。
“宇宙神子，你是打算成為一個作惡的神明，任由苦難降臨大地嗎？”
風中還有血腥的味道，似乎在提醒剛剛發生了什麽。
洛唯剛剛真的動了滅世也要殺死神明的念頭。
她在一片猩紅中沈默。
許久，她淡然地說：“我想成為怎樣的存在，那是我的事，並不是你們可以強迫和批判的，我真的很討厭有人教我做事！”
紅袍下的眼睛凝視著她，似乎在等待這個宇宙神子說完話。
“與其讓我把月亮轉回來，不如讓那位宇宙神明安安分分地呆在宇宙，別妄圖窺視異界。”
洛唯勾起布滿血漬的唇角：“還有，你對我的這番指教，我可以理解成欺軟怕硬嗎？你不敢制止宇宙級神明，只敢來教育我？”
教皇能感受到洛唯壓抑的怒火，這讓他有些訝然，身居高位許多年，他快要忘記被人高聲駁斥的曾經了。
這個平行宇宙的宇宙神子，和琪彌斯很不一樣。
琪彌斯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就此卸下王儲的驕傲，對他畢恭畢敬，事必躬親。
可明憬的女兒，和明憬相似而又不相似，相似之處是同樣永懷希望的燃燒著激情的雙眼，不相似之處是洛唯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影響，她始終堅持自我。
教皇雙眼帶著懷念，如果明憬也能這般，結局會不會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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