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唯表面淡定地緊急撤回了手。

空氣一時有些尷尬——洛唯單方面這麽覺得。

“你好像確實是沒有心跳聲, 但這也不能說明什麽，誰知道外星人有沒有心臟這東西, 我在酒吧還看到草履蟲這種單細胞生物呢。”

媯姬也不急著解釋, 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然後靜靜地看著病床上被肢解的異界人。

很快，那個異界人就沒了生機, 血肉瞬間腐爛發臭，像是死了很久。

洛唯順著媯姬的目光看過去，緊皺起眉頭, 顯然不解異界人的屍體為什麽會腐爛得這麽快。

媯姬似是不忍再看, 回過頭低聲解釋道：“強行從低等生命體進化到高等生命體，自然需要付出代價的，這代價便是生機, 如果世界真的有地獄, 強行進化者都將被打入第十八層，永世不得超生。”

洛唯看了他兩眼，忍不住問：“你還信教嗎？”

媯姬反問：“地球舊神都曾是神話傳說中的神明，妹妹覺得這其中包括佛教、基督教、婆羅門等教派的創始者嗎？”

“……”

細思極恐。

洛唯想起神訓大學的教研主任釋智大師，他的自我介紹是希望擁有釋迦牟尼一樣的智慧……

實驗室發出警告聲，金屬制的地面裂開，機械手啟動, 把異界人的屍體扔進裂開的地面，隱約的，地面之中有不少殘肢碎塊。

媯姬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忽然說：“再完美的源藥也無法讓人完美進化, 所謂完美進化就是一個騙局。”

“我至今還不太明白什麽是完美進化, 什麽是不完美進化……”洛唯聳聳肩, “我記得神塔六層生命體無法控制形態，而祂們往往臃腫、醜陋、龐大……”

“有些不完美進化的六層生命體，甚至都沒有誕生技能，祂們只能依靠龐大的身軀來震懾敵人，利用醜陋的外表來掩飾弱小……所以祂們的身軀會處於非常態化，這是祂們保護自己的本能。”

洛唯似有所悟。

“辨別完美進化與不完美進化，很簡單，完美進化者稍微理智清醒，殘留正常人類的審美，而不完美進化者瘋狂愚鈍，失去正常人類的審美，就像你方才說的草履蟲，我想祂的身軀殘留的人類特征，應當極其稀少。”

媯姬說完就揮了揮手。

洛唯眼前朦朧三秒，就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在兩個互為鏡面的世界之間，無盡下墜。

“有人出生就在羅馬，有人出生就在地獄，宇宙生命的階級比地球人類的階級要更殘酷更難以跨越。”

“人往往一出生，就註定了一生的命運。”

媯姬背對著光源，整張臉沈浸在黑暗裏。

“感覺你很愛地球文化，”洛唯仰視著他，笑道：“你說的這些話，很像地球資本家的發言。”

“妹妹應該感觸更深才是，你自出生，就是體內始源含量極高的宇宙神子，註定要淩駕於無數生命之上，成為宇宙至高存在。”

洛唯忍不住說道：“你能不能別叫我妹妹，我聽你這麽喊我，我就後背發毛。”

——然後想起小時候被甜言蜜語欺騙的糟糕過往啊！

媯姬沈默了一下，勾唇笑道：“宇宙神子都處於塔尖序列，體內始源含量在95%~99%之間，某些方面我們確實同根同源，擁有同一個母親或父親也就是宇宙之神。”

“按照地球時間計算，我比你年紀大，你應該叫我哥哥，我應該叫你妹妹。”

“……大可不必。”

不過——

大王提供的面板上，一直標著她體內的始源含量是99.9%啊……

話說，大王去哪兒了？

洛唯謹慎地提問：“如果體內始源含量在99%~100%之間呢？”

“始源含量達到的100%是宇宙之神，處於99%~100%之間的，算是入圍了競爭宇宙之神的決賽圈，極有可能成為下任宇宙之神。”

“不過這和你我都沒什麽關系，我們各自身處的低等宇宙，能各自誕生一位宇宙神子，都是極為難得了。”

“……”

好像也不是沒關系。

洛唯忍不住在下墜的過程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深刻思考了一會兒——比賽剛開始就發現自己入圍了決賽，這運氣到底是非呢，還是歐呢？

這時，她看了看飄在她身旁的媯姬，似有所感，忽然笑道：“你該不會是想，和我握手言和吧？”

其實這話說完，洛唯就覺得有些可笑。前一刻媯姬還要殺她，甚至直接了當表明了恨意，這一刻竟然就和她和和氣氣說話，談論宇宙和人生哲理。

這家夥八成是在打什麽鬼主意吧？

可媯姬卻坦然承認了：“正如你所說，我不去憎恨外星神明，反而來憎恨同樣無辜的地球神明，是很懦夫的行為。”

“洛唯，我是先挖了你的心，可你也挖了回來……我們倆算不算扯平了？”

被挖心肢解的噩夢，幾乎貫穿了洛唯一整個童年和青春期，現在噩夢的源頭和帥哥恐懼癥的源頭，突然請求洛唯，就此扯平吧……

這絕不可能扯平！

媯姬要是不來招惹她，就不會被挖心，只能說他自作孽不可活！

而且這家夥變臉那麽快，很難不懷疑他的動機。

媯姬自然看出洛唯的質疑，他輕嘆一聲：“你別誤會，宇宙神子之間註定是你死我活，我也不過是為了異界……異界子民慘狀不允許我向外星神明投誠，所以我的盟友只能是地球神明……我們暫時合作，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

洛唯冷著臉，還是堅持：“我覺得無須考慮，我們倆沒有辦法和睦相處……”

她的帥哥恐懼癥提醒著她，這搞不好又是一種騙局，媯姬這家夥自小就知道怎麽獲得她的信任。

媯姬也不再多說，再次揮了揮手。

膠質通道重新包裹住洛唯。

在即將全部沈入通道之前，洛唯問道：“我很好奇，你如何擁有了高等級的紅霧能力？”

“這裏是意識空間隧道，”媯姬並不吝嗇分享，“我吸食了一位高等級紅霧神塔的血肉……吸食其他生命體血肉，是宇宙神子得到能力的最佳途徑。”

話音剛落。

酒吧的喧囂重回耳中。

洛唯雙眼恢覆清明，亂七八糟的光線又開始飛舞。

貓耳少女在一旁閑閑喝著酒，看到洛唯坐起身，嬌聲笑道：“大人，你怎麽喝一杯酒就醉了……司野大人都被我請來，在唱臺上唱了好幾首歌了。”

唱臺上，一個巨大的玻璃缸內，裝著一個尾巴淺綠色的人魚，他的頭發也是淺綠色，正在哼唱著人魚獨特的語言，洛唯聽不懂，但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寧靜與祥和，整個酒吧也因此陷進了沈醉的夜晚。

洛唯看向貓耳少女。

面板仍舊沒有變，貓耳少女就是司野。

那麽唱臺上的人魚又是誰呢？

洛唯無心過問，只好奇的說：“你認識媯姬嗎？”

司野臉蛋泛起酒醉的紅暈，笑道，“那是誰？沒聽說過？該不會是大人的哪位老相好吧？”

洛唯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我可不敢擁有這種敢騙人敢殺人的老相好。”

無人發現，唱臺上的人魚，歌聲未停，卻輕輕瞥向洛唯一眼。

鐘表已經走到五點十五分了。

洛唯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她把一匝星際幣放在司野面前的桌子上，隨後走到前臺，掏出另一張星際黑卡。

於是這一夜。

雨燈酒吧誕生了一個一夜豪擲50萬星際幣的傳說。

也悄無聲息地死掉了一個晦氣的酒吧駐唱。

洛唯從口袋裏摸出手鐲，戴在手腕上。

大王及時回覆她：“洛唯，你還好嗎？”

“我很好，還意外有了些收獲。”

踏出酒吧門口時，洛唯一眼看到斜對面的角落裏，有一團背著巨大鐮刀黑色的陰影。

是收割者塔那托斯。

雖然已經淩晨5點多了，但陽光沒有絲毫穿透雲層的意思，四下裏仍是灰蒙蒙一片，充斥著惱人的霧霾。

洛唯走過去，卻並沒有如塔那斯托斯所願，因為她身上的黑卡資金不足。

他們互相沈默了一會兒。

正當洛唯想要開口解釋的時候，一股濃烈的香氣撲面而來。

昨夜死神領域的攤主，推著他的燒烤車出現了。

“要吃烤腸子嗎？”攤主六雙奇形怪狀的眼睛，透露著討好的神色，“吃了就可以擁有頂級黑暗神塔的能力哦。”

洛唯看向塔那托斯：“祂可以走出你的死神領域嗎？”

塔那托斯發出正太音：“祂也是，神塔三層，生命體，我管不了祂。”

洛唯：“……”

攤主仍舊不放棄，兩米長的手臂扭捏交叉在胸前，還不忘可憐兮兮地推銷著：“嘗一口吧，不要錢的，真的很好吃。”

洛唯看了一眼長滿眼珠的腸子，只覺得胃裏酸水沸騰，SAN值狂掉。

“打擾了，本人沒有這種愛好。”

洛唯拒絕三連後，繼續和塔那托斯商量餘下的四百萬星際幣，等她和夥伴相聚，將金額兌換完畢，再交給塔那托斯。

塔那托斯卻不肯。

“追殺你的人，那麽多，下午你是否還活著，都不能保證，不行，必須，現在結賬！”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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