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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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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吻數百次◎

方清漪沒想到容屹會這麽輕而易舉地放過她。

一度, 方清漪以為容屹真的會把她鎖在房間裏不讓她出去,畢竟他掐她的時候,她真的有種他要掐死她, 然後和她一同下地獄的錯覺。

洗手間的鏡子裏, 照出她細白的脖頸, 頸間那抹緋紅指印,醒目刺眼。

喉管仿佛都被他掐斷了般,方清漪記得自己離開前, 靠在門板處止不住地咳,像是要把肺都給咳出來。

方清漪伸手碰了碰, 指尖觸碰到皮膚, 被容屹掐過的地方,似乎還滾燙火熱,帶有他的憤怒。

口袋裏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方清漪不耐煩地掏出手機。

是何澍。

她不想接。

遲疑稍許, 方清漪還是接了。

從昨晚打到現在,有的時候, 不回應就是最好的回應。他年紀還小,估計還不明白。

甫一接通, 聽筒裏傳來何澍驚喜又釋然的聲音:“清漪姐,你終於接電話了。”

方清漪:“嗯,抱歉, 昨晚不辭而別。”

何澍:“沒事。”

安靜了一會兒。

方清漪說:“還有事嗎?沒事我先掛了。”

“等等——”

“……”

“清漪姐, 你吃午飯了嗎?”

到底年紀還小, 不敢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表達的太明確太直白, 生怕嚇跑她。

方清漪淡淡地笑了聲, 忽然間也沒那麽排斥反感何澍了。因為她已經打心底把他劃分為世交弟弟那一欄, 而非追求者那一欄。

“我叫了餐,酒店工作人員會送餐過來,就不和你一起吃了。”

就此,電話掛斷。

方清漪想了想,又給自己的父親發了條消息,說自己想一個人待著,讓他不用管她。

工作人員送餐過來的時候,方正鄴回了她。他本就不甚過問她的事兒,尤其是訂婚後,更是不敢對她的生活指手畫腳,要不然也不會放任她去吃苦打工,體會朝九晚五的辛苦工作。

方正鄴回:【好的,不過你需要爸爸的時候,要立馬聯系爸爸,爸爸會火速出現在你的面前。】

方清漪翹了翹嘴角:【知道啦。】

消息發完,她直接將手機關機。

與外界斷絕聯系。

她需要冷靜一下,沒有任何人打擾她。

一整個國慶假期,方清漪都一個人待在酒店房間,沒踏出大門一步過。

七號那天。

方清漪打開手機。

手機開機,連網之後,未讀消息響個不停。

有工作群閑聊消息,也有何澍發來的關心,更多的,還是向葵。

向葵發來三十多條消息,方清漪只看了最新的一條。

她說:【你到底跑哪兒去了,電話不接消息不回,該不會和我老板私奔去了吧?】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像是戳中了方清漪的笑點。

她笑得停不下來。

莫名其妙的。

笑夠了,方清漪回她:【私奔到哪兒去?他那麽大一個公司不要了嗎,我爸一個人可憐兮兮地,我舍得扔下他嗎?】

向葵:【你終於!出現!了!】

向葵:【你到底跑哪兒去了啊?】

方清漪:【還在度假村。】

向葵:【度假村這麽好玩兒嗎?玩的你樂不思蜀,手機都不看一眼。要不改明兒我也過去泡個溫泉玩一玩?】

方清漪含糊道:【還可以。】

向葵沒被她糊弄過去,她被自己糊弄過去了:【算了,住一晚都得一萬八,我這卑微的工薪階層,還是不摻和你們有錢人的娛樂生活了。】

向葵早已實現財務自由。

一萬八的酒店她可以眼也不眨地入住,然而睡哪兒不是睡?

一千八的酒店更能讓她得到滿足。度假村裏,能夠花一萬八睡一晚的人比比皆是,然而期間也有漏網之魚,企圖在這裏住幾晚,融入不屬於她/他的豪奢圈。

向葵問她:【今晚回來嗎?】

方清漪:【回的。】

向葵:【ok,晚上我下廚,我和我媽學了幾個菜,待會兒做給你吃。】

方清漪:【好的,葵田螺。】

回完消息,方清漪又在床上躺了會兒,等到下午三點多,她才收拾行李,離開度假村。

退房時,出了一點兒小插曲。

“方小姐,容四少囑咐過了,您的單記在他賬上。”前臺小姐露出訓練有素的笑來,拿出給入住客人準備的人手一份退房禮物,“方小姐,這是您的退房禮物。”

“謝謝,不用。”方清漪推拒,“我自己付錢不行嗎?”

“抱歉。”

“……好,我知道了。”

方清漪沒有為難她,提起行李箱往外走。

剛出酒店大門,那晚的司機迎了上來。面前的黑色埃爾法後排車門敞開,戴白手套的司機微鞠著躬,示意她上車:“方小姐,容四少特意交代,讓我送您回家。”

方清漪不知道容屹這是搞哪一套。

但她還是上車了。

她沒有開車過來,打車需要時間等。有現成的車在面前,沒有拒絕的道理。

司機貫徹沈默是金的原則,一路安靜。

快到小區時,方清漪收到向葵的消息。

向葵:【家裏出大事了。】

向葵:【我現在腦子有點暈。】

方清漪一番解讀:【家裏地震了嗎?】

向葵:【是我的心臟地震了。】

沒頭沒尾的話語。

向葵又補充了一句:【你快回來了吧?等你到了你就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司機盡職盡責地將車停在小區門口,隨後又將方清漪的行李箱提了下來。

他開車很穩妥,方清漪甚至沒有車子碾過減速帶的記憶。見已經送到目的地,司機說:“方小姐,那我先走了。”

方清漪淡淡地嗯了聲,提著行李箱進了小區。

十月初。

空氣裏滿是馥郁的桂花香,濺入鼻腔。

房子是一戶一梯的格局,需要刷卡上樓。電梯門打開,入目便是家裏玄關。

方清漪對著面前,玄關處裏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各類奢侈品購物袋,有些茫然。

“你回來啦——!”向葵聽到了電梯門的聲音,踢踏著拖鞋從客廳跑過來,和方清漪解釋這大大小小近三十只購物袋的來歷,“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是周特助送過來的。”

“周特助?”方清漪彎腰換鞋,提出疑問。

向葵如匯報工作般,回的畢恭畢敬:“霍氏集團容總經理的特別助理——周行止,周特助。”頓了頓,她手舉至嘴邊,如交頭接耳般小聲道,“也算是我的上司。”

方清漪對他有印象。

“你是不知道,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讓我下樓的時候,我有多緊張。”向葵跟在方清漪的身後回屋,碎碎念道,“我還以為我煩什麽錯了,他追殺到家裏來。結果沒想到,他竟然是送東西來的。”

方清漪把行李箱拿到衣帽間裏,又拿了套家居服,把衣帽間門關了,在裏面換衣服。

向葵和她隔著一扇門對話。

“我大腦宕機了你知道吧,我還以為周特助在追你。”

“當時的我,腦海裏已經浮現了大概三百個狗血愛情劇的戲碼了,什麽我和上司看上了一個女人,什麽傲嬌年下男和成熟年上男的抉擇……”

“好在周特助及時拉回我的危險想法,他說這些都是容總送給你的。”

“不是,你倆不是結束了嗎?怎麽容總還送你禮物?該不會,你倆在度假村又好上了吧?”

說到這裏,向葵嘿嘿嘿地笑,笑意……有些猥瑣。

衣帽間的門在此時拉開。

方清漪掠過她,淡聲道:“所以你就幫我收下這些東西了?”

向葵像只跟屁蟲似的亦步亦趨跟在方清漪身後,“對啊。”又解釋,“畢竟是我上司送來的,我怎麽能拒絕?你說對吧,清漪。”

她也意識到自己的自作主張,怯生生地試探。

人各有難處。

方清漪本就不善於刁難人,更何況,向葵還是她的好友。

“沒事,你待會兒去看看,有什麽喜歡的自己拿。”方清漪坐在餐桌上,拿起碗筷開始吃飯。

向葵後知後覺意識到,她讓自己拿的,是容屹送來的東西。

向葵:“你不要嗎?”

方清漪:“要啊。”

向葵:“要你還給我?”

方清漪不甚在意地笑笑:“我的東西我有支配權,我以前不也經常送你禮物嗎?”

向葵掙紮:“可那是容總送你的東西,你是經常送我禮物,但你從沒把別人送你的禮物送給我過。”

餐廳裏的燈光散發出昏黃柔和的燈光,方清漪穿著藕色的家居服,頭發紮出低馬尾束在後頸。向葵撐著下巴,瞥見她露出來的白皙脖頸裏,浮著翩躚暧昧的紅暈。

向葵忍不住:“你們好激烈哦。”

方清漪不明所以:“什麽?”

向葵指指她的脖子,一臉無言以對的羞愧,捂住了臉,聲音從指縫裏溜出來:“草莓印哦~”帶著暧昧的促狹。

方清漪要笑不笑地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別的男人留下的草莓印呢?”

向葵傻眼了。

方清漪沒什麽胃口,吃了小半碗飯就鉆進廚房洗碗去了。

洗完碗,回到客廳,見向葵還是一副傻楞著的表情。

方清漪嘆了口氣,“再不吃飯,飯就涼了。”

向葵眨眨眼:“你有別的男人了?”

方清漪懶洋洋:“我一直都沒有男人。”

向葵:“容總不是你的男人嗎?”

方清漪:“不是。”容屹是條瘋狗。

向葵開始好奇了:“度假村裏,你和容總肯定發生了什麽,對吧?”

靜默稍許。

方清漪手拿著遙控器,尋找想看的電視節目。

房間裏響起遙控器的按鍵聲,“咚咚咚”,沈悶,枯燥。

久到向葵以為等不到她的回答,打算放棄時。

驀地。

方清漪清冷的嗓,徐徐道:“你想結婚嗎?”

前言不搭後語的問話,向葵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回答:“想啊。”

“那你會和一個,明知是不婚主義的男人,談戀愛嗎?”

“不會。”向葵斷然,“不是一條道的人,不要互相折磨。”

折磨。

這詞令方清漪笑了下。

“你是不婚主義嗎?”向葵疑惑,“以前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不是,我對婚姻不排斥。你也知道的,我差點兒就結婚了。”

提及此事,向葵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艱難維持著笑:“這事兒就別提了吧,很晦氣。”

“聯姻是很常見的,如果我父親需要,我可以聯姻。”方清漪看得很透徹也看得很淡,“我對婚姻的想法很簡單,和沒有感情的人結婚,需要對方的時候結伴出席,其他時間裏各過各的。”這也是所有聯姻的現狀。

“如果是因為……愛對方結婚的,”方清漪眼裏有向葵辨不清的東西在,“我不是不婚主義,我是不戀愛主義,我不認為世界上有堅定不移的愛。”

愛是當下永恒的另一種解讀便是——

愛隨時會變。

懷胎十月的母親,都能在生下她的第一時間拋棄她。

得知有她存在之後,親生父親隔天就能消失不見。

養父確實把她當做掌上明珠,但在她和她的母親之間,他還是選擇聽陳芝荷的話。

世界上最無私最堅定的當屬父母的愛,可方清漪覺得父愛母愛是世界上最自私的。自私到,讓她都不再相信愛,也不願意相信,真的會有人堅定地選擇她。

至死不渝的愛是流傳於千古的美好傳說,現實是俯拾皆是的背叛與放棄。

向葵聽得雲裏霧裏,迷霧中抓到了什麽。

“你是懷疑容總對你的感情嗎?雖然我經常吐槽他,但是我可以拍胸脯和你打包票,容總的私生活真的非常幹凈。不要說和女的來往了,他身邊壓根沒女的。”向葵在容屹手底下工作這麽久,對容屹的了解比外界的人對他了解更甚,“我不是偏向他,我只是說句公道話。”

“我沒有懷疑過容屹。”方清漪揚眉,展顏一笑。

客廳投影幕布放映著一部文藝愛情片,日本電影的濾鏡色調總是那樣的唯美,以構造氛圍為主。

清新唯美的色調暈在她的臉上,映在她的眼底,向葵卻在她淺棕色的瞳仁裏見到一抹類似於遺憾的失落。

“我在容屹十九歲的時候遇到的他,當時的容屹還不是現在這個享譽南城的容四公子,所以當時的我有充足的自信,認為我是他遇到的最優秀的女人。”

“現在不一樣了,容屹是高高在上的容四公子,他見過太多的風景了,也見過太多女人了,比我優秀的多了去了。更何況——”

大抵是所有姐弟戀裏的姐姐,都會擔憂的問題。

“——他還年輕,他的人生還會遇到更多的人,他終究會意識到,我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特別的,更不是和他最相配的。”

國慶七天假期。

方清漪用了六天的時間,反覆思慮,不斷斟酌,最終得出的結論。

向葵沒有談過戀愛,所以放心大膽地發言,毫無顧慮地說:“可是他現在喜歡你不就好了嗎?人生又不是規劃書,得按照規劃書裏的計劃一步步走,人生本來就是變化莫測的啊。”

“是啊,人生是變化莫測的。”

方清漪笑得更開懷。

向葵看著她的笑,胸口像是被什麽堵住一般。她在方清漪的笑裏,看到的是對她的話的讚同,與此同時,也是對她話裏的進一步肯定——愛情也是變化莫測的。

“……但我覺得,你就是最好的,你就是和容屹最配的。”她都敢直呼容屹的名字了。

“放在以前,我也這麽覺得。”方清漪搖搖頭,“現在不是了,不是了。”

她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輕。

電影沒有因為她倆戛然而止的對話而停止放映,屏幕裏,女主和男主共賞煙花秀。煙花秀結束後,二人順著人群走動,嘈雜人聲中,他們的對話日常,又溫馨,帶著甜,又嘗到幾分苦。

“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遇見,就是在這裏。”

“記得。你那天穿了條白裙子,很漂亮。”

“抱歉,本來打算穿那條裙子的,可是我沒有找到……已經過去十年了,那條裙子估計已經在無意間被我扔了。”

“真可惜。”

“嗯?”

“我說那條裙子,”男主說,沈默幾秒,又補充,“還有我。”

“你還是你。”女主歪頭,眼裏沁著淚,但她強忍著沒讓眼淚流下來。

男主亦然。

世界上沒有所謂的和平分手,每一段感情走到最後,要麽伴隨著極致的愛,要麽伴隨著具有分離意味的極致的殘忍。

“我們都還是我們,沒有改變,但我們為什麽就是不愛了呢?”他問。

是啊。為什麽就是不愛了呢?

曾經的海枯石爛被鐫刻在記憶裏的海,天長地久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回憶。愛是那樣的脆弱,是那樣的不堪一擊,過了十年,深愛變成不愛。

電影名是悲劇片,放映到這裏,接近尾聲。

男女主在一起十年,最後選擇和平分手。女主找不到十年前穿的裙子,也在無意間把十年前愛過的人由深愛變成了不愛。

向葵不喜歡看悲劇電影,早早離場。

方清漪留在客廳,一個人靜靜地將這部電影看完。電影定格的最後一幕,是煙花盛放過後,漆黑的夜空,全然無方才的璀璨繁華,偶爾幾顆孤零零的星點綴其中。

讓方清漪想起五年前的那年盛夏——

二人已經接吻數百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方清漪手機亮起,容屹以為是他的手機,拿過來一看。兩三秒的工夫,便將鎖屏界面顯示的消息收入眼中。

【方大小姐,離容家那私生子遠點兒行嗎?帥歸帥,但始終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容屹?”懷裏的方清漪見他盯著手機不語,嚇笑了聲,“誰給你發表白信息了嗎?這麽煩?”

“沒有,拿錯手機了。”容屹把手機扔給方清漪,同時,松開摟著她腰的手,欲離開。

方清漪接過手機,不用解鎖,就看見了許秋發來的消息內容。

她臉色微變。

察覺到容屹要走,她忙拉住他:“跑什麽?”

容屹:“你說呢?”

方清漪明知故問:“我怎麽知道?”

夏日的夜風帶著燥熱,吹拂在二人拉扯的手間。

容屹低垂著頭,神情晦暗難辨,忽地,他扯了下嘴角:“你不該和我有交集的,方清漪。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私生子,我連給你提鞋都不配。”

二人的身份,是天差地別。

容屹骨子裏滋長著傲慢,現實又將他踩於泥沙之下。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容屹。”方清漪朝他勾勾手指,容屹輕易被蠱惑,湊近她,聽她在自己耳邊低語,如羽毛般拂過自己的耳廓,柔軟,惹得他心癢。

然後,他聽到她說:“——我和方正鄴沒有血緣關系,你是私生子,我是私生女。我們兩個,是最般配的,懂嗎?容屹,不許耍脾氣了,乖一點兒。”

……

……

記憶裏,那晚的星星很多。

方清漪側頭看向窗外,人們都貪戀城市裏的霓虹燈光,星星被打入冷宮,再難尋覓。再也不覆五年前,星光繁密的夜晚。

萬物瞬息萬變,容屹也變了。

沒有人敢對他指手畫腳,說他是私生子。

方清漪和容屹,也不相配了。

方清漪總算體會到容屹五年前的心境了,也意識到,原來容屹五年前就已經喜歡上她了。不同於她興之所起的喜歡,他的喜歡,是可以自然而然過渡為愛的。

容屹,你可真是命好,熬了五年,苦盡甘來了。

現在受苦的,是方清漪了。

作者有話說:

大家覺得方清漪心狠,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還沒有寫女主視角。

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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