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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完 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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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嬰嘴角微微抽搐,今晚這是怎麽了?真是沒個停歇啊!

他打了個哈欠,剛伸出手掀起被子,他的兩只手臂就被嬴政輕輕地抓住,張嬰楞神間,對方一個提溜, 張嬰就順著這一股力道,整個人被拉得坐直腰桿坐好。

“仲父,阿嬰真的好想你哦。”

張嬰照例先新來了一碗迷魂湯,待看到對方眼底的青黑,他從枕頭底下掏出小梳子給嬴政梳了梳胡須,“仲父最近是不是沒怎麽吃米飯、鍋盔?不管多忙,還是得好好吃飯,才能休息好。”碳水不足容易失眠。

“還是你小子省心。”嬴政輕輕嘆了口氣,燭光下,陰影下的面容顯得有些諱莫如深,“阿嬰,若有人告訴你,某些人因為覆仇與野心始終對你的位置虎視眈眈,你會如何做?”

張嬰一楞,難道趙高、李斯和胡亥真的勾結謀反?

他們這一世的膽子這麽大?

他想了想,誠實道:“不知道。得看他們做到哪一步了,具體情況,具體懲罰。但我肯定會從最重的懲罰來進行處置。”

嬴政沈默了一會,道:“若他們書寫的野心上有,令你斷子絕孫,挖墳棄屍等等,只是還暫未實施呢?還有他們的協助者,某些人尚未被勾結,但也被他們劃為可被拉攏的人,又該如何是好。”

張嬰:!!!

好膽,好蠢,居然敢寫這些內容,居然還敢留著這樣的把柄。

“仲父是在糾結,知曉了他們的陰謀,但他們尚未采取任何措施,所以明明很憤怒卻又礙於一些情分……”

張嬰回憶了一下抓捕人的慘狀,趙高以及他的親屬人早沒了,胡亥被打得半死,難道指的是被免職的李斯?但張嬰也不想直接點名,畢竟這種醜聞能裝傻就裝傻,“不知道要如何懲治嗎?”

嬴政沒有點頭,但也沒有搖頭,只道:“阿嬰,詳細說說。”

張嬰若有所思,半晌,才道:“如果是我的話。先說他們的協助者,若他們此時尚未勾結,我不會遷怒。因為他們大多就好像秦卒手中的利刃,被誰握著,又被誰握著砍向誰,他們沒有太多選擇。

但像是那幾個主謀,那就要看他們動手的緣由,就以長安鄉為例。假設一旦我離開長安鄉或者死亡,他們就會動手的話,那我肯定先下手為強,畢竟我不可能長生不老,也不可能一輩子在長安鄉。但假設他們的野心是被旁人慫恿,我會殺旁人,這人再看看……”

“這樣啊。”嬴政若有所思地呢喃一句,沒有對張嬰說的話做出任何評價。過了一會,他才開口道,“近日來尋你的人可多?”

張嬰誠實道:“多。好像都認為我知道些什麽,但我又豈能知道皇家秘辛。對吧,仲父?”

嬴政搖了搖頭,冷不丁道:“他們倒是敏銳。”

張嬰:?

嬴政示意張嬰穿好鞋子,然後領著他一起往外走。

走了一會,嬴政忽然開口道:“阿嬰知道嗎?再如何謹慎的君王、公子,也會有疏漏的時候。再怎麽不可思議的事,也有發生的可能。”

“啊?”張嬰有些迷惑地看向嬴政。這是又要給他預告什麽內容?

嬴政顯然誤會了張嬰的眼神,以為他是不相信皇家會出錯。

他開口道:“阿嬰不信是嗎?我給你舉個例子,楚幽王。

昔年,楚考烈王的後宮始終生不出兒子,相國春申君很急,一直在給楚王後宮進獻美人。他的舉動一直被野心勃勃的趙國李園看在眼裏。

那時候李園已經將妹妹李嫣獻給春申君得到了寵愛,在李嫣有孕時,李園忽然找到春申君游說,“楚王生不出兒子,若是將初孕的李嫣獻上去,你的兒子能順理成章的變為楚王,豈不是一石二鳥。”

春申君認可了,將李嫣獻給楚考烈王,李嫣進宮不久生下一子,名熊悍,後被立為太子,最後成為了楚幽王。

當然,像這種亂人倫的事,終不得好死。在楚考烈王身死時,春申君就被李園設計伏殺。李園被熊負芻手下黨羽所殺,夷三族。而楚國也被我派大軍所滅①。嗯?阿嬰為何這般看著我?”

“啊?嗯……沒,沒什麽。”

張嬰還是第一次聽春申君李園的故事,聽完之後大為驚訝。

這故事的人設、故事脈絡,只要把主人翁的名字替換成“呂不韋”“嬴政”“子楚”,豈不是與後世流傳多年的“嬴政是呂相私生子”的流言極為雷同嗎?

這流言,該不會是“張冠李戴”特意搞出來黑秦始皇的吧。

嬴政微微一挑眉,道:“那你為何忍笑?”

“唔。”張嬰不好意思地扣了扣臉頰,主要是從嬴政口中聽到這個故事。他怎麽聽怎麽有喜感!

張嬰深吸一口氣,道:“沒啦。就是忽然發現君王也不是很聰……啊不對,應該說遠遠比不上仲父和扶蘇阿兄聰慧,如果是放在你們倆身上,鐵定是沒有問題。”為了強調,張嬰還用力地點了點頭。

嬴政驟然沈默。

這時,他站定,擡起寬厚的大掌擋住了張嬰險些撞上來的額頭,半晌,嬴政輕輕嘆了口氣道:“阿嬰,你看吧。”順便讓出了一個身位。

此時夜明星稀。

前方廂房的大門敞開,隨風飄蕩的布帷,晃動的蠟白燭光,看著有些滲人。

張嬰瞄了兩眼,下意識後退半步,看著嬴政疑惑的雙眸,剛準備說什麽,就聽見“嘎吱嘎吱”聲,以及幾道陰森的黑影晃悠出來。

“啊!仲父小心啊!”張嬰扯著嬴政,急於想走,要不是嬴政順著他的力道,只怕他連一步都拖不動,兩人走了沒兩步,數十衛士沖了進來將張嬰和嬴政保護在圓圈中心。

“小心何也?”嬴政環顧四周,靜悄悄的,什麽動靜也沒看見。

“啊這……廂房,廂房裏。”張嬰安全感一上來,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嚇人的黑影,原來是裏面幾位內侍走出來時,拼接斜透出來的影子,張嬰頓時有些尷尬,不好意思道,“我,我看錯了。”

他剛說完,整個人都被嬴政給提起來,他擡頭,恰好與對方無奈的雙眸對視上。

嬴政道:“你小子還得給我練練膽。”說完,他拎著張嬰大邁步走出包圍圈。

同時,沖進來的衛士們整齊又迅速地魚貫離場。

兩人走進廂房,內侍弄好燭光、茶水和零嘴等,全部離開關門。

嬴政先將張嬰放在椅子前坐好,他原地走了一圈,先是給了張嬰一杯果茶,然後又將幾顆果脯放在新的小盤中遞給張嬰,片刻後,他又將幾顆果脯放回大果盤,理由是夜晚不可吃太多甜食。

張嬰:……

他也沒想吃啊,不是仲父一直心神不寧地忙碌麽。

張嬰沈默地等了一會,終於見嬴政慢慢走向後方的桌子,從裏面抽出一摞東西。

只見嬴政拿在手中摩挲了一會,再次在廂房內來回走了兩圈,最後才將其全部遞給了他。

嬴政道:“看吧。先看信。”

張嬰接過一看,是一小摞文書,擺在最上方的正是一封信。

他先將信件打開,剛看第一行字,瞬間瞳孔地震。

——張嬰,經查實是扶蘇公子的兒子。

“啊這!”張嬰頭皮發麻,下意識開口道,“這,這不合理吧!”

嬴政見到張嬰坐立難安的模樣,他反而放松了些。

嬴政一揮袖子坐在長榻上,身體微微向後放松舒展,語氣淡然道:“阿嬰,這世間萬物,總不會盡在掌握之

中。”

“啊這……啊這……”張嬰兩眼無神。

他很早就猜過自己是不是嬴政的兒子,被嬴政再三否決後,在他徹底沒了這個心思後,居然給他丟了一個炸雷。

嗯,他不是嬴政的兒子。

特麽的,是他的孫子啊!

嬴政輕輕咳嗽一聲,道:“阿嬰,有什麽可以問我。”

“啊,嗯,我,我先看看。”張嬰被這句話弄得回過神,餘光一瞥,恰好瞅見嬴政故作鎮定的眼神,張嬰原本起伏波動的情緒忽然緩和了不少。

他強作鎮定地笑了笑,繼續往下看,看到一半張嬰只覺得又要抓瞎了。

他眼角微微抽搐,道:“什麽!我生母是韓貴女采如?采桑將軍是采如的堂姊妹?嗯?采如與張良還屬於五服之內的親戚?這,這也太狗血了吧!”電視劇都不敢這麽編啊!

嬴政微微頜首,明示張嬰都是真的。

“我特麽……”張嬰哽住,硬著頭皮繼續往下看,等全部看完,他腦海中就閃過一個念頭。

好家夥。大秦版貍貓換太子。

事情的起因經過大概如下:

扶蘇的妻子天生難受孕,好不容易懷了一次不慎滑胎,被診斷再也無法生子。

經過宮中玉蘭夫人挑撥,她就想了一個“去母留子”的招,為了能簡單處理掉生母,才特意選了隸妾籍的張月和采如去伺候微醺的扶蘇。

那一年,查出采如有孕,恰好九原有戰事,扶蘇急匆匆離開,扶蘇的妻就準備實施計劃。

與此同時,宮中的玉蘭夫人有把柄落在了六國餘孽手中,她被六國餘孽再次找上門時,為了自己方便,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個事告訴那些人,想用扶蘇的兒子交易把柄。

這件事在餘孽中也有分歧,韓的人想留下,以後做要挾,或者扶持成傀儡皇帝,其他派系的人就純粹想報覆,殺人放火。

因為多方勢力出手,互有分歧,反而讓張嬰有了活命的機會。

張嬰看完之後這些卷宗,證據,以及長達上千人的涉事名單,利益糾葛分析,他覺得自己的脖子又要長出一個腦子。

這參與的勢力、糾葛和陰謀也太多了。

……

嬴政見張嬰沈默,輕聲道:“可有疑問?”

張嬰忍不住挑出幾個道:“這個采如早就死了,怎麽會證明是我的生母呢?”

嬴政平淡道:“你生母臨產前,一次在府邸與采桑偶遇,私下相認。剛生下你時,她們還互相交流了彼此身上有差不多的耳後紅痣胎記,還說有緣要結為兄弟。後來一場大火燒了一切,直到你再次出現,采桑將軍才意識到你就是當年的孩子。”

張嬰一楞,忽然回想起采桑初見他時,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模樣。

怪不得了。

“仲父,叔母也是為我好,所以……”張嬰道。

“我不會怪她。”嬴政擺擺手,他見張嬰沈默許久,又道,“阿嬰可還有疑惑?”

張嬰搖了搖頭,坦白道:“我相信仲父。”不光是相信嬴政的能力,也是因為開出來的這一長ssr身份牌。還有什麽好質疑的,即便是假的他也賺大了。

嬴政輕笑一聲,道:“還喚我仲父?”

張嬰一楞,嘿嘿一笑,毫無壓力地沖過去抱住嬴政的衣袖,甜滋滋地喊了一聲道:“大父,大父安好呀!”

同時他默默地給自己點了個讚,在腦海中與系統感慨。

張嬰:【這金大腿真是抱得值得,這一波完全是搏一搏,單車變火箭啊!】

系統:【宿主牛逼!宿主第一!】

張嬰:【不過你們作為系統,居然和我一樣,十年搞不清親爹親爺爺,逼格掉了,業務能力有待提

高啊。】

系統:【QAQ】

……

“哈哈哈!”嬴政露出近日來最暢快的一個笑容,一把將張嬰舉起來,原地轉了兩圈,“善!大善!阿嬰,阿嬰!啊對,還忘了一個人。”

張嬰:?

這時,嬴政對後方招了招手,道:“既來了,就進來吧。”

他話音剛落,一道如青竹般俊逸又消瘦的身影慢慢從隔間走了進來,張嬰定睛一看,正是許久不曾見過的扶蘇。

“阿嬰。”扶蘇沙啞的嗓音響起。

張嬰驟然沈默,心情有些覆雜地“嗯”了一聲。

扶蘇上前一步,伸出手,道:“阿嬰,你不怪……”他感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張嬰躲開的動作弄得一頓,笑容微微僵在原地。

扶蘇又一次主動靠近,但張嬰再次避開對方難過的視線。

該怎麽理清楚這種覆雜的情緒呢。

嬴政與這事不怎麽相幹,又是張嬰誤打誤撞主動抱的大腿,如今得知有血緣關系,主打一個驚喜。至於扶蘇,雖說他也不是故意,但是他的妻犯下的錯,這夫妻同體,屬於可以不怪他但也不能完全不怪。

尤其張嬰還是以投胎方式來到這個世界,當初他對父母親情也是小小的有所期待,結果開局又是一次暴擊,他屬實有點怨氣,但又自持身份不想發洩怨氣。

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別扭。

扶蘇嘗試幾次後停下,兩人僵持在原地。

張嬰躊躇著,嬴政忽然給了扶蘇一腳,皮笑肉不笑道:“怎的。來之前信誓旦旦的話呢?我孫兒流落在外受了那麽多委屈?你才嘗試了幾次就停了?你打仗也是這麽沒耐心嗎?嗯?還要阿嬰主動不成?”

“不,不是。”扶蘇又一次過來,這次稍顯強硬地抱住張嬰,“是阿父錯了。阿父會彌補阿嬰,所有傷害過阿嬰的人,阿父都不會放過。”

張嬰眼眶一熱,忽然兇巴巴地開口道:“晚了。”

扶蘇聽到張嬰終於開口,臉上浮現出一絲柔和,道:“不晚,父子緣斷不了。”

張嬰聽到這就氣了,呸,還斷不了,要不是他膽大心細,人都沒了好麽!

他一口惡狠狠地咬在扶蘇的肩膀,道:“呿。是和大父緣分斷不了,和你沒關系。”

扶蘇眉頭都沒皺一下,好脾氣地道:“與父皇斷不了,但與我也斷不了。”

“和你無關。”

“唔……多少有點。”

張嬰深吸一口氣,道:“沒有!!!”

扶蘇揉了揉差點被吼聾的耳朵,苦笑了一聲,拍拍張嬰的肩膀,道:“阿嬰高興就好,不過血緣是斬不斷……”

張嬰氣得不行,扶蘇這固執上來真是令人頭疼。偏開頭對嬴政道:“大父,你說誰對。”

抱胸在旁看了一會的嬴政表態道:“阿嬰說得對、有大父就好了。若阿嬰想要阿父,我兒子多得是,阿嬰你可以隨便挑。”

張嬰猛然被哽住,啊,想想其他蠢蠢的公子高,憨憨的公子如橋,陰險如毒蛇的公子寒……

他的眼神飄忽了一下,默默地落在扶蘇身上。

嬴政又是哈哈一笑,道:“走,阿嬰隨我一起沐浴更衣,為下一步做準備。”

同時,嬴政對扶蘇帶著嫌棄道:“你別跟來,去為朝會祭祀做準備。”

張嬰又是一楞。

沐浴更衣?

朝會?祭祀

做什麽準備?

……

……

五日後。

天微微亮,大秦朝臣們齊齊著朝服,站在鹹陽宮大殿之外的車馬處列班等候。

隨著人越來越多,部分人面露驚喜,部分人身形萎靡

、表情憔悴。

“天,你,這……蒙毅上卿,你,你終於出現了。”王賁按耐不住地上前兩步,拍了拍蒙毅的肩膀,沒想到只拍了兩下,就看見蒙毅痛得面目猙獰,王賁震驚道,“這是,這是怎麽回事?可是犯了忌諱?有人謀反亂咬不成?”

蒙毅露出一絲苦笑,只道:“不知。陛下這一次震怒,並未與我們多說什麽。”

“這一次陛下可是抓了好幾百秦官秦吏,可連你都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王賁迫不及待的問道。

“別說我了,估計公子們應當也不知道。”蒙毅搖了搖頭,滿臉霧水,“你能想象嗎?當我被陛下拎過去之後,披頭蓋臉就挨了一通罵。罵我不知變通,為人處事不夠果決等等……哎,我真不知怎麽了。”

王賁“咦”了一聲,驚訝道:“就只罵你為人處世不夠果決?這也能叫罵?”

蒙毅眼神不善地看向王賁,沒好氣道:“還關了我十日,命我反思,怎麽不算。”

王賁這回連聲音都拔高了,道:“只關了十日?”

蒙毅氣得一個踉蹌,剛準備吐槽他的小黑屋之旅,就聽見旁人發出羨慕嫉妒恨的聲音:

“不愧是備受陛下寵信的蒙家啊!居然只被關了十日,我可是去修了城墻啊!”

“呵呵,我寧可去修城墻,我連陛下的面都沒見到。對方只派人給了一句,“卿,將錯處都寫下來,不寫不準走”?真的,我當時人傻了,我怎麽知道自己哪裏不如陛下意?好歹提醒一下啊!”

“哎,你們想想大秦諸多公子和公主們,他們都被發配鹹陽各營地了,我們又怎麽討得了好,真不知道是誰發癲惹怒了陛下,勞累我們這麽多人。”

……

眾人紛紛吐槽的時,忽然又有一人道:“那你們可知犯了什麽事?與李斯相熟的朝臣、甚至部分姻親現在都不見蹤影?我很擔心我姑舅一家。”

這人話音一落,眾人沈默了一會兒。

與這人相熟的朝臣連忙沖過去捂嘴,低聲道:“快別說了。你傻啊!左右不那點事。你還是快擔心你自己吧。”

那人也猛然意識到,會被嬴政如此暴怒連坐的,除了造反也沒其他了,造反,夷三族。

他默默地抱住無助的自己。

這時,馮去疾也走了過來,他是知曉嬴政今日要做何事,所以見朝臣們氣氛不對,他輕咳一聲,道:“今日諸位倒是來得齊整,也不知是什麽情況。我想……”他準備給眾人換了一個新的話題,免得討論的風向不對氣氛不好,再次惹怒陛下。

沒想到他剛說完,其他官吏臉上卻露出驚訝的表情,道:“馮相還不知道嗎?”

馮去疾一楞,道:“何也?”

“公布張上卿的身份啊。”

馮去疾:!!!

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另外一位朝臣點頭道:“我也猜是這個。之前又是祭祀,又是請大巫祝。又突然要求我們全部盛裝出席,我想來想去,應該是與上卿有關了。”

“可不是麽!”張蒼咳嗽了兩聲,“我們也算是沾了上卿的光,要不然還得被關著。說起來,當初我還以為他是蒙上卿的兒子,還和蒙上卿誇過,嘖嘖,蒙上卿瞞得真好啊。”

“我也是!當年我還上蒙家求過情。那老貨竟也心安理得地受了大禮,還不辦事。”

“不過我們若是他,估計也是要瞞好。這可是深受陛下信賴才有的機會啊!”

……

馮去疾心下震驚,頓了頓,忍不住道:“你們也知曉他的身份?”

其他朝臣震驚地看向馮去疾,道:“難道馮相還不知嗎?”

與馮相交好的郎官靠近,低聲道:“陛下之子吧。”

馮相:!!!

你們確實知道了又不是完全知道。

這時,又有人激動道:“快,快看,長公子、高公子、寒公子……啊,好像除了胡亥公子,其他公子都過來了,肯定了,一定是公布身份!”

馮相也跟著轉過頭去,恰好看見一行頭戴禮冠,身著黑色長袖寬袍,步伐有些遲緩的大秦公子們走了過來,為首的正是長公子扶蘇。

他們一個個膚色泛黑,偶爾幾人臉上還帶有擦傷,一看就是吃了些苦頭。

馮去疾等一行官吏們紛紛圍上去,他們先是對公子們好好安慰一番,之後閑聊了起來,話裏話外都與今日之事,與張嬰脫不開關系。

尤其扶蘇、公子寒,還有幾個外戚勢大的公子身邊,更是經常能聽到“探究”的話。

某官吏說:“上卿是神童不錯,但年幼,為人處世也過於跳脫了些。在我看來,大秦的掌舵者不能這麽小啊!寒公子怎麽認為?”

公子寒看了一眼扶蘇,陰陽怪氣道:“他的事呢問我何用?”

某官吏一楞。

扶蘇身側的官吏連忙對扶蘇表忠心,拱手道:“尋常人家也疼寵小兒,但立門楣的定是長子才對。”

“哈。”公子寒諷刺一下哦,語氣滿滿的嫉妒,“擔心誰都不用擔心長兄,別說我們,誰都越不過長公子啊。誰能想到呢,比到最後,居然比誰生了一個好兒子。”

某官吏:?

扶蘇微微一怔,沒有開口。

……

這時,伴隨著臚傳的呼聲從大殿內依次傳出,一列列身著黑甲的衛士魚貫出現,從大殿門口分分為兩列踩著“哐猹”的聲音,直達鹹陽宮殿座下。

優雅肅穆的鐘鼓器樂奏響,郎中令謁者引導著大臣們,以爵位的高低分別走向大殿白玉鋪磚的平臺。文臣以馮去疾為領頭,武將以王賁為首,他們從郎中道走進宮殿內門,兩行相對,肅穆而立。大秦公子們則是由內侍領著,走另外一條甬道抵達殿內。

謁者又道:“陛下駕到。”

數位郎官、臚傳跟著一聲聲高呼。

殿內外衛士們一起高舉“秦”旗幟。

不遠處,一輛專屬於嬴政的奢華帝輦出現在眾人眼前,帝輦前後各站著八位強健的衛士、內侍,他們以肩扛、推行的方式讓帝輦勻速前進。

帝輦兩旁各站著五位宮女,這其中六位宮女將傘蓋高高舉起用來給帝輦遮陰,還有四位宮女頻率一致地對著帝輦搖晃著圓扇扇風納涼。

帝輦來到殿前停下,兩位衣著光鮮的內侍上前,很快頭戴通天冠,身著奢華的黑色禦服,腰系鹿盧劍被內侍攙扶著走出帝輦。

朝臣們側目相對,正準備行恭迎嬴政的禮節,卻發現嬴政並沒有向殿內走來,反而停在帝輦前伸出了手。

朝臣們驚訝地看過去,只見一只首先肉乎的手從帝輦中伸出來,緊接著,一身穿戴與嬴政極為相似,又略有不同的少年郎從帝輦中跳出來。

正是他們之前討論的主人翁張嬰。

眾人看著張嬰頭戴的遠游冠,瞳孔地震。

這可是太子身份才能戴的帽子啊!

雖然早猜測過會不會是陛下的兒子,但萬萬沒想到陛下直接暗示要立太子了啊!

思及此,眾人紛紛側目扶蘇。

扶蘇:優雅而不失禮地微笑。

嬴政拉著張嬰,兩人一前一後,大邁步越過朝臣之間的甬道,然後穩步走上了王座。不過在這一步時,前方部分朝臣敏銳地察覺張嬰似乎與嬴政步伐有些不統一。

尤其在走向王座時,張嬰明顯停頓了,最後是有點被嬴政給拽上去。

這時,鐘鼓雅樂聲起,謁者引導大巫祝們來到了殿外的平臺上。

等他們又是跳又是唱,通天喊地一通施法,然後內侍們端來一份份的酒水。

嬴政這才開口道:“今日召見諸君,只為一件事,賀,我孫兒阿嬰重回大秦!”

朝臣們紛紛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們也紛紛擡起了酒碗,高聲道:“賀,陛下,賀……”

等等,孫兒?孫兒?

怎麽會是孫兒?

朝臣們瞳孔地震,就差有人吶喊:陛下,你連遠游冠都給他戴上了啊!真不是兒子嗎?

這時,嬴政從腰側拿出鹿盧劍,原本是打算給張嬰系腰間,但此時的張嬰身高還未張開,一米六地長劍系在身上的場景略顯滑稽。

嬴政見狀沈默了一會,然後讓張嬰右手持劍。

之後,他對朝臣們道:“阿嬰是扶蘇之子。今日除了賀他重歸身份,還有一件事,他是,朕欽定的皇太孫。”

眾人一楞,皇太孫?

所以是立扶蘇為皇太子?

某官吏這才恍然大悟,為何公子寒對公子扶蘇剛剛各種陰陽怪氣了,這一波是,父憑子貴啊!

扶蘇派系的朝臣們面露笑容,其他公子派系的朝臣們神情苦澀。

嬴政繼續道:“十年後,阿嬰,將以皇太孫的身份繼任,為秦二世。”

朝臣們:!!!???

十年後登基?

秦二世?

直接跳過扶蘇?

大秦公子們紛紛扭頭看向扶蘇。

高公子滿眼震驚,透著一抹不敢置信與心疼。

公子寒先是詫異,緊接著,他似乎快要抑制不住臉上的笑容,低著頭,肩膀不停地聳動。

其他公子們表情也有些震驚與慌亂,時不時瞟一眼坦然自若的扶蘇,又瞟一眼張嬰,神色覆雜。

如橋,如橋公子的表情徹底顏藝,目瞪口呆。

錯把猶子認作阿弟。

猶子超過他當上皇太孫,十年後,猶子竟要當秦二世?!

如橋:被信息沖擊成傻逼了。

在朝臣們還震驚得不行的時候,嬴政便拍了拍張嬰的肩膀,並且對眾人道:“阿嬰,有何想說的?”

張嬰:……

他看著臺階下的朝臣們或目瞪口呆,或微其蹙眉,或欲言又止等神色各異的表情,他本來有很多想說,卻又覺得多說無益。

他扯了扯有些汗濕的領口,忽然開口道:“今日儀式繁瑣,我長話短說,來日方長,日後再說。”

朝臣們一楞。

忽然,嬴政笑了起來,捏了捏張嬰的臉頰道:“哈哈哈。來日方長,對也。日後軍政朝會,阿嬰你都得來,有的是機會與他們說。罷了,下朝下朝,國事明日再議。”

說完,嬴政便拉著嘴角微微抽搐的張嬰一起離開。

待帝輦遠去,大秦公子們也依次離開,留在殿內的朝臣們對視一眼。

武將們率先笑出了聲,他們放松身體,互相嘖嘖出奇,討論著,沒想到有關下一任皇帝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結果,張嬰會在十年後登基成為秦二世。

然而他們的討論被旁邊的禮部官員喝斥,讓他們不得拿陛下和皇太孫逗趣。

武將們不樂意,先是說道:“陛下都沒禁止政議,你們在這想搞什麽禁言呢。這莫不就是皇太孫以前說過的“文字獄”?”

禮部官吏一哽。

武將們還繼續揶揄部分禮部侍郎,道:“陛下說得對。還有你們奉常怎麽安排的,這“禮”步驟也太繁瑣了,皇太孫都不想說話。”

“就是,不過皇太孫不愧是皇太孫,說話就是有水平,來日方長,日後再說。哈哈哈,就喜歡這種。”

“沒錯!你們也學學!言簡意賅多好,有時

候聽你們說話,我一頭睡過去醒來,哈,你們竟還在說!哈哈好氣啊……”

……

武將們嘲諷得起勁,文臣們自然也不甘示弱,各種吐槽:

“要不是你們笨拙,不聽勸,我們至於開戰前說那麽多嗎?”

“現在怪我們念叨?你們也不想想自己催輜重的時候怎麽叮囑的。”

“就是,現在上卿變太孫,你們了解太孫嗎?知道他的喜好嗎?明白他的禁忌嗎?陛下都說十年後太孫繼位,你們嘲諷我們,不想從我們這裏知道嗎?”

文臣們一聊到皇太孫,武將們又一次笑出聲,好幾人紛紛作揖都按:“受教受教!太孫相關事宜,還望日後多多指點。”

殿內氣氛越發放松,朝臣們逐個離場。

滄海遺珠。

越父登基。

這一幕幕足以載入歷史的事件,在此定格,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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