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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一人一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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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城附近的王帳。

許多將領們聚集在一起,互相歡快地倒酒敬酒。

當蒙恬掀開簾子進來時,見到的便是滿臉紅暈,甚至還扯著破了嗓子唱《無衣》的袍澤,他微微蹙眉,開口道:“戍邊將領豈可飲酒。”

話音一落,王賬內隸屬雲中郡和九原郡的所有將領,不約而同地放下酒杯。

倒是王賁哈哈一笑,開口道:“蒙恬將軍,別崩得太緊了!大勝,大捷!陛下想要與民同樂,與軍慶賀,這是一件大好事!”

蒙恬聽出王賁提示的好意,他擡眼,恰好看見端著酒杯的嬴政,頓了頓,他拱手道:“是臣過於緊張,忘了大捷慶賀一事。”

“行了,難道朕很小心眼,會因蒙恬奉公守法而生氣?”嬴政搖頭哈哈一笑,大邁步走下來拍拍蒙恬的肩膀,“不過此戰之後,你是要調離九原了。”

蒙恬一頓,很自然地拱手道:“謹遵軍令。”同時,他將懷中的虎符全部遞給嬴政。

根據斥候的消息,匈奴大敗逃亡,匈奴王庭已經退了幾千裏之外。換句話說,雲中郡和九原郡這邊疆可高枕無憂了,他若是再領著三十萬秦軍駐紮在此地,就是不合適的。

“給我虎符作甚!”嬴政並沒有接蒙恬的虎符。

蒙恬疑惑不解地擡頭,這時,帳篷簾子又一次被人拉開,一位臉上還帶著嬰兒肥的少年郎跑了進來,正是步履匆匆的張嬰。

自他進來之後,蒙恬便發現嬴政的註意力全部在對方身上,嬴政先是笑瞇瞇地開口道:“阿嬰來得好!正好有話要問你,”然後麻溜地將張嬰拎在蒙恬身前。

喘著氣的張嬰:???

蒙恬:???

嬴政道:“阿嬰,此戰我大秦大勝,匈奴已被趕去番邦之地。蒙恬竟要上交虎符,你認為該不該?”

“……”張嬰也覺得應該要交,但聽嬴政用“竟要”的語氣,他又想到接下來要說的某些話,遲疑了會,張嬰選擇哄一哄嬴政,於是配合道,“可以先不交!”

“嗯。為何?”嬴政繼續道。

張嬰掃了一眼周圍豎起耳朵的將領們,以及蒙恬無悲無喜的視線,沈吟片刻,他開口道:“仲父曾說過,陰山草原將會是大秦新的糧倉。糧倉嘛肯定要派重軍把守……”一邊說,張嬰偷瞄了一眼嬴政的眼神,見對方眼神空洞就知道他剛剛的話只有些擦邊,並不符嬴政的心意。

那什麽會符合嬴政的心意,唔,得從是嬴政怎樣性格的人出發。

張嬰腦子一轉,捂住自己的良心,開口道:“仲父也曾說過要立足新糧倉繼續向北發展。同時,匈奴騎兵燒殺劫掠無惡不作,為了避免北面番國被匈奴欺辱,我們也可以派遣大軍過去支援一下,若如此,大秦各路將領中,唯蒙家軍最擅對付匈奴……”

蒙毅和蒙恬:……

部分將領,尤其是主戰派眼睛一亮,屠睢甚至輕聲點頭道:“上卿言之有理,但大秦並非只有蒙將軍,我屠睢軍也擅打騎兵。”

“哈哈哈!初生牛犢不怕虎。”

嬴政也沒說張嬰說的對不對,但他將虎符重新交給蒙恬,“阿嬰與扶蘇不一樣,他這一年還會留在此地修長城,你也與阿嬰好好磨一磨性子。”

蒙恬瞳孔地震,嬴政不是第一次叮囑他要與來者磨一磨性子,但上一個被嬴政這般囑托的人,正是第一次抵達九原,面容青澀的扶蘇。

嬴政意味深長地看了蒙恬一眼,然後又看向張嬰,道:“阿嬰,這麽急著過來是為何事?”

“我聽高公子說,北地大捷,正在商議敵軍的斬首儀式?斬首名單可有?”張嬰飛快地說道。

嬴政一頓,表情忽然嚴肅起來,開門見山道:“你問的可是項羽

?”

張嬰幹幹地點了點頭。

“尚未抓到他,甚至舊楚餘孽也未抓到幾個。”嬴政說完,恰好看見張嬰眼底流露出的一分慶幸,他瞇了瞇眼眸,“但造反可是死罪一條。你要為了他和朕求情嗎?”

張嬰驟然沈默。

仲父是被刺殺的直接受害者,不能因為仲父沒有受傷,就張嘴要仲父寬恕叛逆者,他做不到。他得想想別的法子。

嬴政見張嬰閉嘴不談,原本嚴厲的神色反而緩和下來。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步履急促的聲音,緊接著,一士卒大聲道:“報!!!城外項羽求見。”

眾將士們紛紛放下酒杯。

項羽之神勇早在雲中郡和九原郡範圍內傳遍了,聽到他過來,某些酒精上頭的將領紛紛咆哮道:

“來的好,拿我的鐵錘來。”

“我去,讓,嗝,讓我將項羽的項上頭顱獻給陛下。”

“你醉酒了還說個甚,我!你們誰力量大得過我!我,讓我去。”

……

“哦?”嬴政沒有管身後各種咆哮請命的將領,他瞥了一眼身體僵住的張嬰,重新看向傳令士卒道,“他帶了多少兵馬?”

“單槍匹馬!”士卒高聲道。

張嬰聽到這話也懵了,這是怎麽回事?自投羅網?

其餘人更是有些詫異,嬴政微微蹙眉,道:“他一人前來?有所求?”

“回陛下!他在城外高聲道,說,說是有要,要與陛下一見!”

士卒話音剛落,整個王帳又一次喧囂起來:

“什麽!不可!”

“大膽賊子!妄想些什麽!陛下是他想見就可以見的嗎?!”

“陛下,餘孽心性狡詐,又喜刺殺,這定是有陰謀!”

……

嬴政沈默地又看了張嬰一眼,見他臉上驚疑不定但依舊保持沈默,嬴政眼底閃過一抹滿意,緊接著哈哈一笑道:“大局已定!莫非朕還怕個小將不成!走!”

眾將士頓時語塞,沈默跟上。

此時已是初冬,碎冰凍土的道路對於張嬰而言有些困難,所以他幾乎是被嬴政夾在腋下,經過一盞茶時間門後,才抵達水泥墻面剛剛風幹的長城城墻上。

張嬰被嬴政扶著站好,裹上趙文披過來的羊絨襖。

張嬰從長城墻的縫隙眺望,只見城墻外真的只有一人一騎,細細看去,正是身披鎧甲高大魁梧的項羽,以及張嬰送給他的一匹駿馬赤血。

在城墻上眾人剛剛站定,城墻下方的項羽猛然仰頭,銳利如鷹的目光掃過城墻,在瞟到張嬰時緩和了一會,然後繼續一個個看去。

與此同時,墻上的大秦士卒紛紛架著手中的弩箭,瞄準項羽。

城墻旁有人大聲喊道:“罪人項羽,所求何事?!”

項羽忽然一笑,眼底不知是蔑視還是無奈,他沒有回答,而是駕駛著馬匹後退了一步,他一動,原本只是架著弩箭來的弓手們齊刷刷拉開了長弓。

張嬰的一顆心懸了起來,他剛準備說冷靜先聽聽對方的要求。

這時,項羽忽然開始解自己身上的鎧甲,伴隨著“嘭”一聲,純黑的鎧甲被他隨手丟在旁邊,再之後,戴在頭上的胄也被他利落地丟開。

這一番“丟盔棄甲”的動作令大秦眾人一楞,當他將佩劍和長槍也拋開時,長城上下劍拔路張的氣氛也消散了不少。

身著單衣的項羽大聲道:“久聞秦人個個驍勇善戰,怎不敢下城與我正面相見!懦夫也?!”

張嬰頭皮發麻,項羽你是在幹嘛啊!

不想烏江自刎了,所以特意跑來這挑釁尋死?

果然,剛剛才松弛的氣氛驟然又變得緊繃,城墻上的

弩弓再一次被拉開。

項羽忽然大笑出聲,直接拉開衣領,用力拍了拍自己硬邦邦的白皙胸膛,高聲道:“沒膽的,偷襲這裏!來!”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看不起你們所有人的模樣。

張嬰是無語,城墻上的大秦將士們已經開始擼起袖子,罵罵咧咧。

“這小子混賬!專門來惡心我不成!”

“不能下去,恐是激將法!”

“怕個屁的激將法!城墻下就一個人,難道我們就被一個人堵在上面!這是丟人現眼!”

……

嬴政忽然對張嬰道:“阿嬰認為如何。”

“下去!”雖然剛剛探聽心聲沒聽到什麽內容,但張嬰到底與項羽待了那麽久,知曉對方性格特別傲慢不屑耍手段,最重要的是對方這一雙眼睛,充斥著慷慨赴死的情緒,“不過仲父還是要做好防護,免得對方狗急跳墻!”

“哈哈哈!阿嬰與朕所見類同。走!”嬴政率先往下走。

長城的長門被打開,拎著銅盾的黑甲士們利落地沖了出來,他們先將項羽包裹在一個大圓圈內,然後三層銅盾出現,將對方牢牢鎖定。

與此同時,長城門口方向的黑甲士快速分開一道口子,露出嬴政、扶蘇、張嬰等一幹人的身影。

項羽又是一笑,蔑視地看向扶蘇,桀驁不馴道:“早知學堂是你,該殺!”

眾秦將士不滿地瞪視項羽,青銅盾卒齊齊往下“咚”了一下盾牌。

張嬰嘴角微微抽搐。

他真搞不懂項羽來這麽一遭拼命拉仇恨是幹啥了。

扶蘇平淡道:“你打不過也殺不了我。”

“哈!那次不過是我不想下殺手,有所顧忌而已。”

項羽停頓了幾秒,重新將目光鎖定在嬴政身上,“我曾聽聞,大秦得到軍功爵的人,可為自己或親人脫罪/奴籍,兩級爵位免除父母一人為隸臣,退還一級爵位可以免妻、子。

敢問大秦皇帝,我得殺多少匈奴王庭貴族的頭顱?才能獲得為我家阿母、阿妹等姻親脫離隸臣妾籍貫的軍功。”

項羽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誰都沒想到項羽一個人單槍匹馬的沖過來,居然是為了獻上匈奴頭顱,為自己的親友身份買單。

張嬰更是愕然。

但比起記載中自刎的人,他莫名更喜歡現在的烏兄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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