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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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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道:“用腳踹?”

張嬰楞了下,萬萬沒想到對方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這句,他下意識點頭道:“當然。”可不可以呢?

話還沒說完,他就聽見嬴政道:“可。”

張嬰瞳孔地震。

出乎意料,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他原本還想了很多用來說服嬴政的臺詞,諸如,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添油加醋將胡亥過來妄想放走趙高的話說一遍,以及他還想到了利用還沒到手的曲轅犁和秧馬獎勵,拿它們在前面吊著。

沒想到一身武術,居然全無用武之地。

不光張嬰有些想不明白,趙文、王綰等其餘聽到的人,沒有一個臉上的表情還能穩住的。

殿內一片寂靜,唯嬴政很是淡然,甚至還輕笑一聲道:“阿嬰可還有要補充?”

“沒,啊沒有!”

張嬰反應過來後,頓時精神抖擻的沖嬴政一揮手,“仲父擇日不如撞日,走起?”

嬴政點點了頭。

其餘人看著兩人果斷攜手離去的背影,瞠目結舌。

王綰忽然看向趙文道:“胡亥公子最近造了什麽孽?”

趙文茫然地搖了搖腦袋,道:“沒聽說啊。”說完,他在急急忙忙追過去前,還不忘扭頭瞅了王綰一言,“王丞相一起走?您不繼續勸勸?”

王綰低調地摸了摸胡須,之前以為是扶蘇啊,既然不是,倒也沒太大必要。

他義正言辭道:“我作為大秦外臣,其可隨意參與宮內之事。先行告退了。”說完,他轉身從反方向離開。

趙文無奈搖頭,連忙追過去。

……

……

望夷宮。

“父皇,父皇!”

伴隨著“噠噠”腳步聲,胡亥如燕子回巢一樣歡快地向著嬴政的方向撲過來。

說真的,胡亥當秦二世很失敗,但他也一些優點,尤其突出在討嬴政歡心上,過去在大秦可是獨占鰲頭的水平。

只不過胡亥自持長大,便將重心從討嬴政歡心,變為想要做出一番功績獲得嬴政的認可。

誰能想到中途殺出個張嬰。

不到兩年,宮中最受寵稚子的帽子便搖搖欲墜。

也正因此,最近胡亥見到嬴政時,不顧旁人的嗤笑,重新拿出了幼年時候的撒嬌三板斧,渴望能贏回嬴政的歡心。

但賣萌這件事吧,一定程度上看技巧,但主要還要看樣貌與顏值。

五歲以下的幼崽飛撲,是想親親抱抱舉高高的可愛。

八歲以下的幼崽撒嬌,還能重拾一下父愛。

十多歲的少年飛撲,只能說嬴政沒把對方成刺客一腳踹出去,已經是一片拳拳父愛了。

“好生站著。”

嬴政避開對方的動作,眉眼間閃過一抹嚴肅,“十四五的少年郎,何故又做稚子姿態,沒規矩。”

胡亥心裏拔涼拔涼,臉上透出一分委屈:“父皇,兒知錯了。”

“咳,最近天氣轉冷,加件衣袍。”

到底寵了些年,嬴政對胡亥還是比較溫和,“趙文,去給他多加件衣裳。”

胡亥心下有些感動,父皇好久沒這麽關心他。

他餘光恰好看見衣著“單薄”的張嬰,眼底閃過一抹得意,胡亥開口道:“還是父皇擔心我,但我身體好,不冷的。啊,張上卿也在啊,怎麽不多穿幾件呢?”

張嬰呵呵一笑,抱胸道:“我不需要啊。”

胡亥心下冷笑,故作失落的看了張嬰一眼,又對嬴政說:“父皇。張上卿在這麽冷的天也不願披上父皇賞賜的衣裳。這是沒把大秦當真正的家,不像兒,只要是父皇的都會順從。”

張嬰眉毛一挑,剛想開口懟一下這綠茶,沒想到嬴政擺擺手,開口道:“他本就沒必要披衣裳。”

胡亥:???

張嬰也有些詫異地看向嬴政,沒想到恰好與對方目光對視,然後就看到對方波瀾不驚的開口道:“來人!將這小子給綁了。”

張嬰:!!!

他好像有些明白嬴政為何要給胡亥披衣服了。

噗,明明與寒冷沒半毛錢關系,純粹是為了擋一點屁屁!

這是對胡亥的父愛麽,有,但不太多。

張嬰差點沒憋住笑,沒想到一擡頭卻發現胡亥用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盯著他,見他看過來,胡亥還低聲用嘴型道:“你完蛋了。”

張嬰也算是受過上下五千笑話書籍的專業訓練,但實在是“噗嗤”憋不住笑出了聲。

張嬰這一笑,倒是將胡亥笑出滿頭問號,他一擡頭,這才註意到那些宮衛是向著他的方向走來,胡亥心下頓時一緊。

胡亥連忙扭頭看嬴政,發現嬴政對宮衛們沒有任何其他的指示,父皇只平靜地看著他,眼底似乎孕育著某種失望的情緒。

胡亥剛後退一步,準備開口,他的手就被宮衛們給快速綁住,然後就看見嬴政偏頭看向張嬰,道:“好了。你可以踹了。”

胡亥:???

他還沒想明白,就感覺自己的屁股蹲迎來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量,因為毫無防備,所以整個人往前撲在了地上,又因為有宮衛扯著,所以是與地面呈四十五度角懸掛著,緊接著,一股卓越的力量“砰”砸在他的屁股肉上。

“啊!!!”胡亥吃痛得尖叫一聲,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父皇一聲喝彩聲。

胡亥委屈得眼淚都要飆出來了。

他到底說錯了什麽做錯了什麽,不光要踹人,還喝什麽彩!

殺人誅心啊!

可恨的張嬰,該死的趙高!

要不是他,他就不會去找張嬰,就不會莫名其妙被踹,要不是他不在,他就不會不清楚父皇目前到底在考慮什麽。

都怪趙高!

……

……

任務:踹胡亥的屁股,然後讓嬴政直呼:踹得好。【已完成】

獎勵:曲轅犁和秧馬。(加強版兩件套。讓你種地有飛一般的感覺。)

伴隨著胡亥委屈巴巴的抽泣聲,張嬰雙手背在身後,心情極爽地點下領取獎勵的任務按鈕。

“這麽高興?”身後傳來嬴政低沈的嗓音。

張嬰收斂好笑容,低調地對嬴政搖頭表示,他並沒有很高興,他也是一片愛護胡亥的拳拳之心,在皇宮內挨打,總比出去被陌生人暴打來得強一些。

趙文聽到這一番強詞奪理的話,連忙低下頭,忍不住微微聳動了下肩膀。

嬴政戳了下張嬰的眉心,道:“除了你,誰還敢打大秦公子。”

張嬰下意識道:“反賊刺客,他們不就喜歡盯著最招搖的刺殺麽。”

趙文一臉震驚。

這話也太大膽了吧!陛下怕是會震怒啊!

他連忙看向嬴政,然而陛下並沒有出現想象之中的暴怒,沈默了一會後,竟點了點頭道:“阿嬰考慮得很周到。你對跟在身邊的人也要多保持足夠的警惕。”

趙文:……

張嬰點點頭,但很快哈哈一笑,道:“仲父放心,我聰明著呢,會保護好自己小命的。”

嬴政斜了他一眼,直接戳了張嬰的小心思,慢悠悠道:“哼,你以為不是大秦公子就沒事?你當現在還是七國戰亂時期?擄獲了對方的謀臣,會因為賞識其才能而放棄一條生路嗎?還是說,你小子就想好退路了?”

“啊哈哈……沒有沒有!”張嬰斬

釘截鐵道。

嬴政也沒有追究的意思,開口道:“阿嬰,你身邊也聚集了不少人。要知人善任,那個蕭何就還不錯,可以繼續重用。”

張嬰一楞,他當然知道蕭何不錯,要不當初也不會盡力將人全家都忽悠來長安鄉常駐。

但仲父又是怎麽發現蕭何的?

他記得這兩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啊!

嬴政平淡道:“今年蠟祭。我來時恰好聽見蕭何與你提建議,他說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③。又說祈福年糕的‘畐’字寫錯了五處。且提議你將其餘五國字體的福字都燒掉。可對?”

張嬰點頭道:“對。”

嬴政繼續道:“蕭何是擔心你在對社稷有功受重用時,這麽做,旁人看在眼裏不會說。但倘若哪一日你不慎出事,這就是別人可以擊潰你的把柄之一。

他也算是一番肺腑之言,足以證明此人小心謹慎,並忠心於你。而你也願意信任聽從對方的意見,很快照做,這就非常好。

有的幕僚再怎麽好,但謀主就是不喜不信,也是不合適重用的。”

張嬰驟然沈默,忽然頭皮微微發麻。

當時蕭何與他提議時,壓根沒說什麽擔心犯忌諱——嬴政一統文字。

他也沒太聽懂,只是看蕭何大過年的還一臉愁容,便順從了,反正不是什麽大事。

沒想到蕭何在擔心這些,更沒想到這事落在仲父腦子裏轉了這麽多圈,還得到了一個謀臣謀主相合的結論,真的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嬴政不知道張嬰腦海中有一萬頭羊駝奔來奔去,他只當張嬰在默認,於是繼續道:“還有一個韓信,也是一員猛將,用好了,我大秦版圖還能再增添不少。”

張嬰已經麻不過來了,韓信居然也入了嬴政的眼?

他下意識開口道:“信兄又立功了?”

張嬰沒註意到當他帶有親昵口氣說出“信兄”兩個字時,嬴政眼底閃過的一抹精光,因為這是鹹陽宮外唯一一個與項羽一樣被張嬰尊稱的人,嬴政將韓信的位置又悄悄提高了一些。

片刻後,嬴政很自然地開口道:“嗯,驍勇善戰,立功無數。”

張嬰看嬴政這麽看好韓信,忽然想到野史中一段“韓信點兵,多多益善”的記載。

他眼珠子一轉,忽然道:“仲父,我曾聽過一段野史,說的是劉王與將軍的對話。劉王問將軍:“我若上戰場能帶多少兵?將軍說:“至多十萬。”劉王又問:“你呢?”將軍說:“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劉王說:““你帶兵多?又怎會被我逮住?”

將軍說:“不,王雖然不擅帶兵,但擅長駕馭將領!我臣服於王啊”。”

張嬰快速說完之後,期待地看著嬴政道:“仲父,如果你是這位劉王的話,你會生氣,並對將軍心生忌憚,先下手為強嗎?”

嬴政瞥了張嬰一眼,幹脆道:“他可擁兵自重?可預謀謀反?皆有鐵證否?”

張嬰完全沒想到嬴政會給出如此一針見血的反問。

他想了想,歷史給的傾向是沒有,但他也不知道,所以給了個含糊的回答道:“這,不太清楚。”

嬴政若有所思。

他拍拍張嬰的小腦袋,道:“阿嬰,再去好好讀讀韓非的書。韓非強調,君王應當將權勢、法治、心術三者相結合,維護統治。

這其中“術”一方面是關於管理百姓的政策,另一方面是在如何駕馭朝堂上的文武百官。

該怎麽用術呢,按照名位責求實際功效。掌握生殺大權,考核群臣的能力等。這才是為人主君應當掌握的事。①

對大臣,要“聽其言必責其用,觀其行必求其功……②

阿嬰,我

大秦的每一位重臣,必然有遠超過我的才能,否則他也當不得大秦重臣。

所以我又豈會因臣子比我優秀,比我會帶兵打仗而心生忌憚呢?只要沒謀反的鐵證我都不會動手。於帝王而言,只要藏術於心駕馭群臣即可,臣子本身自然是越優秀越好,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張嬰下意識道:“那若是帝王掌控不了的臣子呢?”

嬴政平靜地看著張嬰,道:“這世上沒有掌控不了的人,只有值不值得殺的人。”

張嬰一楞,道:“那若他有鐵證謀反。”

嬴政無語地瞅著張嬰,道:“你啊,我之前都白說了?鐵證謀反,殺了。大秦將星繁多,忠心耿耿的更多,不缺這一個。”

張嬰忽然想到嬴政“因才用人”的豪邁做法,忍不住道:“所以仲父的意思是,只要沒謀反,就往死裏用?”

嬴政一哽,又戳了張嬰一下,道:“用人之道,須合乎己身,自己先想。”

張嬰一時陷入沈默。

嬴政冷不丁道:“阿嬰,你很討厭胡亥?”

張嬰:!!!

他沒想到嬴政會忽然殺一個回馬槍問,這是要做啥?

他迅速觀察了一會嬴政的表情,發現對方臉色淡淡的,什麽情緒也看不出來。

張嬰眼珠子一轉,故作無辜,道:“仲父,我是為您痛心疾首啊!作為大秦公子,法家的代言人,居然知法犯法,想從我這裏將趙高撈出去,這不是丟老秦人知法懂法的臉嗎!所以我一下子激動就……”

“嗯?”嬴政似笑非笑地看向張嬰,仿佛在說我看你怎麽繼續瞎編。

張嬰一頓,他甚至看見趙文正在隱晦地對他擺擺手。

但他想了想,為了避免出現仲父要他與胡亥握手言和這種惡心場面。

張嬰心一橫,從心地開口道:“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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