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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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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父!我說的剪其羽翼,不是說將舊楚人都殺了。”

張嬰嘴角抽搐,表情有點點無奈,“六國餘孽恨大秦,無非是三種情況。第一他們恨大秦奪取了他們王權和待遇。第二,是認為大秦勝之不武,僥幸才能獲勝的。第三種,是血海深仇,為了榮耀與信念而戰。

對付第一種和第二種好辦,他們骨子裏還是信奉強權,又多是貪生怕死之徒,多打打,再稍微施恩,很容易動搖他們。

但像項羽他們多半屬於第三種。

我想不到特別好的收覆捷徑,我只能想出個笨辦法,讓他們對大秦沒有威脅,也好保住烏兄的命。”

說到這,張嬰敏銳地發現扶蘇臉上微微浮出一點點的笑。

倒是仲父臉上的表情冷下來。

張嬰心如擂鼓,他知道說出“為保烏兄命”這個理由,仲父肯定會不高興。

畢竟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樂意聽臣子謀劃逆賊時,出發點還有“為敵人安危”的私心。

但張嬰更不希望欺騙仲父。

或者說,他潛意識知道自己這點小心思,不可能長久地瞞住嬴政,與其讓仲父日後心生疙瘩,不如一開始就坦誠相待,還能多撈一點印象值。

偏殿安靜了一會後,嬴政抿了口茶水,道:“繼續說。”

“是。”

張嬰見嬴政的表情,就知道最難的第一關過去了,語氣也變得輕松了些,“俗話說得好,高築墻,廣積糧,緩稱王。

所以先打散他們的據地,收繳他們的糧倉糧食,再像對百越人一樣,分化舊楚士卒,給他們分些繳獲的糧食,分批送他們去大秦不同郡縣。

黔首們多是人雲亦雲之輩,若無人統領,再讓他們分而居之,安居樂業,他們就如一盤散沙,沒了造反的心思。大秦人也可以少打仗,少損耗。”

說到這,張嬰猶豫了一會,想了想,還是繼續道:“至於那些領頭的貴族,以及貴族們的部曲。可以派大軍用上百越“游擊騷擾戰術”,驅逐他們,讓他們疲於奔命,不給他們成長的機會。”

張嬰說完,嬴政挑眉看了張嬰一眼,蹙眉道:“沒了?項家人舍不得殺?”

“沒有!殺,當然是可以殺!”

張嬰深吸一口氣,直面嬴政道,“但我認為殺人只是手段,並不是目的。歸根結底都是為了大秦的穩定。

正如我之前說的,項家這一批人,他們大多不怕死,既然殺不怕,為何不試著換個軟刀子割肉,疲憊他們,消耗他們,用上去楚還秦的方式呢?”

“詭辯。”

嬴政似笑非笑地看著張嬰道:“斬草不除根,終會留有禍患。心慈手軟,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還要我多說?”

張嬰抿了抿唇,他有私心,但並不覺得完全是錯誤。

這就好像元朝用鐵蹄征服漢人時,擔心漢人覆辟,便試圖將漢族的幾個大姓都趕盡殺絕,但肆意廝殺,非但沒有將漢人殺怕,反而激起了漢人的血性,最後元朝覆滅。

種花那麽多少數民族,最後不都是靠文化、結婚來融合的麽。

但張嬰不可能拿後世的歷史來舉例子。

想了想,張嬰還是解釋了一句,道:“仲父,斬草除根是對的。

但要除到什麽地步,才算斬草除根呢?殺盡舊楚貴族嗎?但舊楚與其餘六國沒有姻親嗎?也要一起殺盡嗎?這根本殺不幹凈吧,總會有漏網之魚。

仲父登基時,對六國遺族是遷徙而不是屠戮,在征戰百越時,對待西甌部落的貴族也並未殺盡。

阿嬰正是看到了仲父這般做,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嬴政定定地看向張嬰,雙眸微微有些出神,仿佛想到了什麽。

好一會後,嬴政平靜道:“何時有的這個想法?”

“很早就有。”

張嬰撓了撓臉頰,“之前便打算對烏兄試試,但自打知道他是舊楚人後,我覺得光用軟的不行,得先借用屠睢將軍這樣絕世猛將逼一逼。”

說到這,張嬰露出頗有點諂媚奸臣的味道,嘿嘿一笑,道:“再者說,仲父太擡舉他們了,項家人哪能算魚,最多就算根草,順便掛在熊掌上不就能兼得了嘛?”

偏殿內安靜了好一會,嬴政才道:“你既堅持,那就這麽辦吧。”

張嬰一驚,下意識道:“啊?”

“啊什麽!”嬴政一個指蹦彈在張嬰的眉心,同時將另一半虎符遞給張嬰,“我曾答應過你,烏郎君任你處置,你去與屠睢將軍說,不過一萬人不夠,給他三萬,他會聽令行事。”

“啊,嗯,好!”

張嬰臉上露出不自知的笑容,他不憐憫楚貴族,但人的本質是雙標,烏兄待他不錯,他自然會想為烏兄多爭取一點,“謝謝仲父!仲父真是一位胸懷頂頂寬廣,海納百川,萬國來朝的偉大帝皇!”

張嬰一同彩虹屁不間斷輸出,滔滔不絕小半個時辰,直到嬴政無奈地用大手捂住他的嘴巴才停下。

之後,張嬰也沒有急著離開,而是蹲在一旁笑瞇瞇地瞅著嬴政和扶蘇埋頭批改奏折。

一陪,又陪了半個時辰,然後三人一起用午膳。

等用過午膳,張嬰打著哈欠說先回內殿休息一會,等會兒再送晚膳過來一起吃飯。

說到這,張嬰還不忘回頭握拳揮手,道:“我會來送,所以仲父和扶蘇阿兄,今日不能再忙於政務卻疏於吃飯哦。阿嬰監督你們!”

說完,張嬰便隨著趙文離開。

等偏殿的門合上,嬴政和扶蘇都看出張嬰在故意耍寶討好,偏偏對方又明目張膽得可愛,兩人相視一笑,整個偏殿的氛圍都好了許多。

扶蘇匯報完魯豫之地的土地兼並問題後,噸噸噸將涼茶一飲而盡,再翻開的正好是熊家人遞上來求見的奏章。

上面一堆詞藻豐富的憶甜思苦,又是想念華陽夫人,又是感恩嬴政曾經的扶持,又是對現今秦國楚人狀況的自哀自憐,希望嬴政還能再重用他們,多給一次機會。

扶蘇看完差點氣笑了,這些人居然還敢非議父皇不知感恩,他忍不住道:“父皇,你都能為過去華陽夫人的情分,而對舊楚國遺族網開一面,放……”

扶蘇話沒說完,因為他發現嬴政正在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他。

扶蘇沈默下來。

嬴政緩緩收回看扶蘇的視線,冷淡道:“我不管舊楚人,是為了阿嬰。

我很清楚阿嬰的所思所想,我也曾經歷過,所以很清楚這些坎,旁人勸是無用的,得讓他親自摔下去,才能吃到教訓。

舊楚人不足為懼,但若能讓阿嬰成長,也算是功德一件,放他們一馬未嘗不可。”

扶蘇聞言有些恍惚。

他這才想起來,善待六國貴族的事並不是第一次發生。

父皇一統天下,宣布稱帝時,曾因為某些人的懇求,赦免了大量的六國貴族,保留大部分財產,保留了他們的爵位體面。

可這份仁義卻收獲了許多逆賊苦果。

思及此,扶蘇有些震驚嬴政對阿嬰的大手筆,但心底還是心疼張嬰。

他忍不住道:“父皇。這對阿嬰太殘忍了。”

嬴政淡聲道:“玉不磨,不成器。提前被摔打,總比未來身居高位,再被旁人扯落下來要好。”

扶蘇聞言一頓,忽然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稍作思索,然後他猶豫地看向嬴政,道:“父皇,你對阿嬰抱有這麽高期待嗎?”

嬴政手指一

頓,放下筆,道:“這話說得有趣。大秦,能者居之,我為何不能對他抱有期待?”

扶蘇瞳孔地震。

他倒不是為了權利而嫉妒,只是沒想到父皇會一下子越過幾十個兒子去看重孫子。

這豈不是顯得他們太過無能。

扶蘇捏了捏眉心,無奈道:“父皇。阿嬰才七歲,你有些揠苗助長了。兄長是細作的煎熬,他不忍殺舊楚人的仁義,這些苦果對阿嬰來說太痛苦了。”

“痛苦?你今日可見阿嬰面露難色?你難道沒聽出他話語中的躍躍欲試?”

嬴政好笑地看著扶蘇,搖了搖頭,“他不忍殺項家人,是他想收服項羽,這是權謀,不是仁。否則,他今日又怎麽可能特意來借要屠睢將軍。你啊……竟如此不了解阿嬰,讀的《韓非子》都給忘了不成。”

扶蘇抿了抿唇,拱手道:“兒確實不喜權謀。”

嬴政臉色一沈,道:“不喜也得會用!會看!你逃避,就會被擅長權謀的人戲弄得國破家亡。

正如,燕昭王他聰慧,擅權謀,田單對他用離間計,燕昭王壓根不信,依舊信任樂毅,重用樂毅,燕國發展得極好。

燕惠王呢?蠢,不善權謀,輕信了田單用在樂毅身上的反間之計,罷黜了樂毅,導致燕國大敗一場,自從走向衰落。

這些淺薄道理的,阿嬰都比你想得明白。你竟還不如一介稚子?”

扶蘇微微垂頭,輕輕長嘆一聲,拱手道:“父皇,兒立刻再去翻讀《韓非子》著作。”

“不是翻閱,是背誦。”嬴政看向扶蘇,意味深長道,“七日內背誦不下來,日後,我會讓阿嬰監督,給你布置背誦課業。”

扶蘇渾身一僵,無奈地看著嬴政,父皇這也太狠了。

嬴政不再看扶蘇,微微合眼道:“不說這些了。既然要準備收網,你去喚李廷尉、馮丞相、王丞相他們幾人過來。都得一起配合才是。”

扶蘇拱手道:“唯。”

……

……

傍晚,張嬰心情很好地陪扶蘇嬴政用晚膳。

即便是聊到屠睢將軍後日領兵出發,交流到六國餘孽的據點,以及如何分批安置餘孽等等問題時,三人也聊得非常和諧,完全看不出之前有過爭執。

入夜,張嬰舒服地躺在床榻,摸著湊過來的狗頭。

張嬰:【系統,有沒有能夠控制人心的獎勵?】

這下不光光團裂開,就連第二分身大狗的狗毛都炸起來了。

光球:【宿主!沒有!操控人心是違法行為,絕對沒有!】

張嬰拿被子蒙住眼,感慨:【哎。還以為能走個捷徑,算了。】

大黃狗露出人性化的無語表情。

……

次日,清早。

張嬰用過早膳,趁著天氣也還涼爽,便領著大黃狗,慢吞吞地爬上前往長安鄉的馬車。

他剛坐下,馬車還未來得及開,忽然發出“砰”的一聲,張嬰擡眼一看,只見一個肉坨坨宛如炮彈一樣地沖了進來。

對方在馬車裏滾了小半圈,才擡起頭,露出傻乎乎的幹笑道:“阿嬰嬰,哈哈,走走走,一起走。”

張嬰嘴角一抽,道:“去哪啊?”

如橋一僵,討好地笑道:“阿嬰嬰去哪,我就去哪。”

馬車外忽然傳來淩亂的腳步聲,看如橋尷尬又稍顯煩躁的神色,顯然是追著如橋過來的。

張嬰哼了一聲,直接掀開了車簾,剛回頭說了一句“我們關系很好嗎?”,但是等張嬰再轉過來,看清楚追來的人是胡亥後,張嬰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先是敷衍著對胡亥行了禮,然後一把拉過躲避不及的如橋,笑瞇瞇地看著胡亥,道:“不是

很好,是非一般的好,對不對?如橋公子。”

如橋有些懵逼,但註意到車窗外那一雙幾乎要噴火的視線,他瑟縮地避開胡亥的眼神,幹巴巴道:“對對對,阿嬰嬰說得對。是非一般的好!”

“你說甚!別瞎胡鬧!”

胡亥臉色微變,但明顯沒將這句話當真,只聲音帶著些不耐煩,“我也沒讓你做什麽!如橋你都多大了,別因為一點點小事就偷跑離開,惹我生氣。”

如橋:“我沒胡鬧,我是要和阿嬰嬰一起走。”

胡亥:“哈,你何時與張嬰關系這麽好的?”

如橋:“阿嬰嬰就是好,我要和阿嬰嬰同行。”

胡亥:“你竟敢稱呼他阿嬰嬰。”

如橋:“不要你管!”

……

張嬰原本是笑著吃瓜。

看著看著,忽然覺得這臺詞、角色是不是哪裏有一點點不太對勁?

這時,胡亥猛地咆哮道:“你竟敢真的背著我與張嬰一起,你豈可這麽對我!他哪裏比我好。”

張嬰:瓜掉了。

隔壁老王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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